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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聚饮至半夜方散。
浪翻云自去寻找落脚之处,或者会重归怜秀秀的香闺。慕典云和风行烈则回去客店,等第二天再去鬼王府,探问鹰刀的事。
说到底,鹰刀是鹰缘活佛托付给风行烈的东西。几经辗转,却落到鬼王府中,风行烈未免有亏负这位高僧的嫌疑,何况他也非常想知道鹰缘的下落。
浪翻云挂念着怒蛟帮和大明水师的战局,他二人也在想戚长征和方夜羽的约战。
魔师宫几次围攻,都没能拿下戚长征,着实丢尽脸面。他们急需一场惊天动地的胜局,以便恢复威信。从这一点上看,魔师宫虽然来势汹汹,实际处于被动状态。戚长征慨然迎战,即使真的战死,也不会有人认为他或怒蛟帮怯懦。
方夜羽未必想不到这一点,但他已经别无选择。
即使不能赢得漂亮,至少也要损耗中原武林的势力,杀掉几个好手。
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他放心把决战托付给别人,自己赶往京师,显见他对那位神秘的甄夫人充满了信心。
长沙府花街,醉仙楼。
时已入冬,天黑得极快,夕阳西下,沉入地平线,留给世间无尽的黑暗。唯有天上繁星点点,伴月长照九州。北方已经下雪,但长沙府的气候和江南诸城差不多,还算晴暖。
方夜羽下战帖后,戚长征心想逃避无益,索性在青楼摆下酒宴,静待敌人于子时来临。
他心中充满了信心。
谷凝清和不舍已带领双修府的人赶往怒蛟岛,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以不舍的身份地位,做出这样的决定,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不说别人,便是应对少林寺中的保守势力,也要花掉他不少精力。
由此可见,他的见识和智能均出类拔萃,超越了门户之见。
同时谷凝清本身也是数得上的高手,与不舍联手应敌,实力倍增。有他们两人帮忙,胜负虽然难料,至少不会有太严重的伤亡。
厉若海和烈震北等人赶到时,戚长征已是又惊又喜,认为自己有生无死,有赢无输。不想今日封寒和乾虹青也前来相助,还有武当派的小半道人。再加长沙本地的地头蛇——湘水帮尚亭和丹青派寒碧翠,声势一样不小。
其中乾虹青是他曾暗恋过的帮主夫人,但如今归封寒所有,他也只把她当姊姊看待。寒碧翠位列江湖十大美女第九,被他弄上手,做了他的情人。如今他美人在怀,朋友在身边,不自觉便意气风发,流露出比平日更加浓厚的英雄气概。
眼见子时将至,他们仍没有太大的紧张感,反倒觉得这是难得的经验,同时亦可为中原武林出一份力。
烈震北无意搅进小辈的柔情蜜意里,避开坐满了人的包厢,独自凭窗而立,听着隔壁传来的笑语琴声,默然看着窗外的景色。
托水柔晶的福,他们一样知道甄夫人的存在。甄夫人出身色目,身份是方夜羽的未婚妻。方夜羽与她有过约定,取得天下后,须立甄夫人为皇后。此女智计武功均臻绝顶,最擅长潜行追踪之术,乃是域外联军的首领。
还有个名叫鹰飞的蒙古年轻人,与方夜羽有深厚交情,听说是当年大漠杀手铁颜的后代。因水柔晶缘故,鹰飞深深嫉恨戚长征。双方已有过交手,戚长征坦承鹰飞实力要在他之上,很可能与里赤媚非常接近。
甄夫人带来的联军中,必定也有实力雄厚的高手。这些就不是他们能知道的了。
烈震北反复斟酌,均觉自己这边的赢面要大一些。可虑者唯有普通帮众的损失,但魔师宫恐怕更担心这一点。
他略带沉重地叹了口气。
病愈之初,他曾以为,可以一偿无拘无束纵横江湖的心愿,重回过去和厉若海并肩的日子。如今没过几天,便生出厌烦的感觉。
他终于明白,昔年意气风发,只是因为厉若海,而非江湖上的血雨腥风。
等魔师宫的事结束,江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到那个时候,他会回到隐居山林的生活中,厉若海要挑战庞斑还是浪翻云,与他再也没有关系。
门忽然开了。
烈震北无需回头,也知道进来的人是厉若海。燎原真气有着极为特殊的性质,只要达到先天境界,就不可能忽略那有如燎原烈火的感觉。
厉若海走到他身边,却没有往外看,将目光投注到他脸上,简短地问:“为什么?”
烈震北淡然道:“这个问题你一直想问,等到现在才问出来,又是为什么?”
厉若海沉默半晌,方道:“今晚对魔师宫至关重要,他们一定会全力以赴,投入所有可以投入的势力。我不能带着疑问去决战。”
这番言语中无意透出的豪情,曾令烈震北深深沉醉。
没有人知道,年纪尚轻的厉若海给他带来何等震撼。那时他痼疾缠身,只觉人生无常,经常倚红偎翠,沉浸于美酒和美色。直至厉若海出现,他才骤然意识到生命的另外一种存在形式。
厉若海挑战庞斑的志向,其实比“续命”更难达成,但他仍然义无反顾。自创燎原心法,赶赴魔师宫面见庞斑,创立邪异门,纵横黑道近二十年,然后毅然抛弃世间名利富贵,一心领悟天道。
这些事无一不是艰难至极,却被他完美地做到了。
烈震北时常觉得,如若没有厉若海,时时警示他活下来是多么重要的事,自己未必有信心坚持到如今的地步。
他苦涩地笑了笑,应道:“因为没有必要。若海你何妨试想一下,就算我派人告诉你,我命在顷刻,活不了几天,你又能做什么?若非行烈出事,你根本不会离开邪异门。我不想成为你追求天道的障碍。”
风行烈不知双修府,亦不知烈震北,均是因为厉若海的刻意隐瞒。就连谷倩莲去邪异门送信,厉若海也特意调开风行烈,没让他见到这个小丫头。他们始终冒天下之大不讳,维持着这不为人知的关系,直到厉若海决定闭关,请他来双修府照顾谷姿仙。
其实烈震北的想法倒和慕典云有些相似,认为厉若海过于看重庞斑。若能踏出最后一步,那自然会胜过庞斑,若不能,即使击败了对方也毫无意义,一样要继续在漫漫长路上挣扎。切磋讨教和生死相拼,也绝不相同。
庞斑的路可能是错的,厉若海的选择也未必有效。但他从未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只一心研究道心种魔*,希望找到根治自己的方法,也希望能帮厉若海战胜庞斑。
可惜的是,等来了双修府,他才知道,只有书信来往,八年时光未免太过漫长了。
触摸到宇宙奥秘的人,往往放弃一切,无心理会过去珍视的东西,厉若海并不例外。他不得不怀疑,自己也属于被放弃的对象。
厉若海又沉默了一会儿,用过于温和的口气道:“我本拟于那时挑战庞斑,并非只为了行烈。其实我已经有了预感,你提起姿仙招婿大会时,信中流露出告别人世的意味。尤其让邪异门全权接手此事,大违你对姿仙的深厚感情,更像是将她的未来交还到我手上。”
他很少这么详细地向人解释一件事情,但烈震北早就很熟悉这样的厉若海,不以为意,只讶异地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厉若海柔声道:“若我胜了,可以借这次决战,让燎原心法更进一层,也许可以救回你的性命。若不能,那也不必说多余的话。”
燎原百击没有退路,没有留手,以厉若海的修为,庞斑也必须要全力出手,所以败就是死。这话无疑是说,如果落败,那么他的生命也将终结,甚至还要在烈震北之前。
烈震北终于不再看花街两旁森立的青楼,转过头来,用充满了意外和震撼的目光望向厉若海。
厉若海难得地苦笑一下,淡然自若道:“震北是否彻底放心了?我始终认为,人生在世最紧要的是怎么做,而非怎么说。如今却觉得,如若连行烈和你都对我生出误会,那这想法可能也不怎样正确。”
烈震北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最终平息下来,平静地道:“挑战庞斑是你一生的愿望,我不能因一己之私,阻碍这件重要大事。或者我们退回到朋友的位置,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他心底仍隐藏极深的顾忌,说的事也非无关紧要。厉若海正要开口,忽然神色一动,缓缓道:“子时马上就到了,楼下已有人来。震北,你不要有这么多顾虑,今夜的争斗过后,我会将事情说清楚,好么?”
烈震北微微一笑,道:“好,我们出去看看。”
出乎所有人意料,第一个踏进醉仙楼的人竟是鹰飞。
他身材瘦长,外表极具魅力,皮肤比女孩子还光滑,穿一身雪白的武士服,背插双钩,在俊秀的外表之外,透出属于武人的凶狠强悍。水柔晶被他无情抛弃,还迟迟不能摆脱他的阴影,正是因为他在床上的手段绝不输给武功。
鹰飞一进大堂,也正是拿水柔晶做借口,点名要戚长征下场决斗,使旁人不能插手。
他的双钩精妙绝伦,已经让戚长征吃过不小的亏,在混战之前提出决斗,无非是想借此机会杀了戚长征,削弱对手的实力而已。
气氛顿时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