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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的故事就算讲十年也是不嫌长的。
天福客栈,这样一个名字平凡到掉到万千客栈堆里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客栈,已经在塞外开了二十年了。它见证了一场场或激烈或无聊的江湖械斗,接待过一个个名震江湖的豪侠,其中就有小李飞刀。
这有说书人常年占据的地方,有供江湖人拔刀动枪的地方,当然也有供行脚商歇息取乐的地方。自李寻欢回关后,破获梅花盗一案,江湖上又起波澜,小李探花隐匿关外十载,这一回去当然又是一个好故事。
这日客栈迎来一个青年,坐在大堂中央一张老旧的木桌上,这人一身黑衣劲装,身子笔直,袖口和衣袂滚着银丝,双目炯黑有神,浓眉英挺,鼻峰陡峭,一双桃花目端的勾的人心醉。
来人当然是白笑,白驹过隙一晃十年,他又坐在那时和李寻欢一起的位置上,也不知道这桌子这些年换过都少张。
他聚精会神的听着说书人讲了一遍又一遍的故事,似乎除了故事没什么可以吸引他。
“诶,诶.....”不知何时他同桌又来了一个青年,长眉细目,朱唇白面,一身绯衣如火,生得妖娆至极,可这偏偏是个男人。他伸手在白笑面前晃啊晃,鼓着嘴,心里不满道:一连听同样的故事听个五六天,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听的。
白笑没有理会在面前晃动的手掌,眼珠子转也不转,熟练地抄起桌上一根筷子,往那人指缝间一插,圆润秃头的筷子就这么无声无息插到了坚实的木桌里,坚硬的木桌就像豆腐一样,邻桌的人无意间看到,悄悄咽了咽口水,把身子往外挪了三尺。
不过被震慑的那人却似乎没有一点感觉,仍旧无聊的趴在那,拔出筷子,往外一丢,嘴里嘟囔道:
“这个故事你都听了七八遍了,还要听多久?你是多崇拜李寻欢啊,毛头小子.......我比他厉害多了。”
白笑终于睨他一眼,轻蔑道:
“你比不上他一根头发。”
“谁说的?!”那人暴起,啪的一下把整张桌子都拍碎了。
满堂人僵住,呆呆望着他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看什么?没见过人发火啊?”那人吼道。
“是是是......”说书人灰溜溜收起器具打算回去避一避。
白笑冷冷瞪他一眼,也不说话,站起身,阔步走出客栈大门。他身后那漂亮青年咬咬牙看着他毫不拖泥带水的背影,狠狠喷了口气,终于还是追了上去。
“喂喂喂,李寻欢是你爹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吧.........”那人很不满的说道。
白笑停下脚步,无奈转过来叹道:
“你干嘛非要跟着我?”
那人眼睛亮了亮,就像黑夜里两个明亮的星子,他笑道:
“你终于肯正眼和我说话了?那你听好了,本大爷看上你了,要你做我的徒弟。”
白笑嗤笑一声,又转过身去,大步朝前走去。
“诶诶诶,你都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你,我叫花渐狸,正是繁花似锦的年华,名字里,狸是狐狸的狸,渐是......”
“是犯贱的贱吧。”实在忍不了了一路的魔音贯耳,白笑咬牙切齿道。
那人一愣,黑下脸喝道:
“怎么和你师父说话呢?”
看他自我感觉良好的模样,白笑的脸很成功的铁青了。
刷一下转过去,运起轻功,开始在街道上飞奔,心里直觉晦气,本以为报完仇就可以去找李寻欢了,谁知道碰上这么个奇葩.........
“诶诶诶诶,渐是渐渐的渐,你记好了,花是花朵的花,你记好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别以后人家问你师父的名讳你都答不上来。”
那人居然跟上来了!他已经把轻功用到极致,他敢打包票整个江湖能跟上他的人不超过一只手掌,能跟上他还这样轻松的人最多不过三人,这人到底什么来路?
反正甩不开,白笑索性停下来,黑着脸问道:
“你为何一定要我做你徒弟?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已经有师父了吗?”
“因为我第一个碰上的人是你啊,而且看你顺眼,不要你要谁?而且,你有师父又怎么样,他绝对打不过我,我去把他杀了,这样就绝没有人说你背叛师门了。”
他笑得像春日里最娇艳的花,用这样天真的口吻说着这样狠毒的话。
白笑眼神一冷,道:
“你若敢动他一根头发,我跟你不死不休。”
那人笑意一僵,看着白笑阴狠认真的表情,有些丧气的垂下头,道:
“好吧,我不杀他........我可以勉强接受和他一起做你师父.......”
白笑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他气笑道:
“我凭什么要认你做师父?”
他人一下子来了精神,哗一下抬起头,忙道:
“我很厉害,全江湖打得过我的.......”他歪头想了想,然后认真道:“估计单论武功的话全江湖没人打得赢我。”
“而且我还会,清蒸的红烧的碳烤的我都会........我长得又好看,还有还有,我还会法术.......不是变戏法.......”后面他突然含糊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白笑才没心思理他到底说了什么,不管他说什么他都不可能答应他。且不说这家伙和他看起来差不多大,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他也没有这个打算。
“你这么好的条件,干嘛不找别人当徒弟?别来缠着我了,我真没打算拜别人为师。”
“你这人没带耳朵吗,我不是说了因为你是我碰到的第一个人,意义很特殊,才给你这么优待的。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我不想要这优待........”白笑无语了,从没见过这么难沟通的人。
那人却视若无睹,仍自顾自道:
“你想学什么?不管哪个门派的功夫我都能帮你弄到秘籍,如果你想学的话,虽然是独家秘方,但看在是你的份上,勉强也教给你好了..........”
白笑冷下脸,也不管他,转身大步走了。对于耳边仍不停息的叽叽喳喳声,他催眠自己就当风声好了。
是夜,花渐狸终于讲累了,懒懒的趴在白笑身边,盯着那个烧得正旺的火堆发呆。他们今夜露宿在荒野,白笑本要往关内去,但看了看身边毫无意思要走的人,他不动声色转回头,总得想办法把这家伙甩走。
明朗的星空没有一丝云,花渐狸平躺在地上,满眼的新鲜与惊奇,眼里跌满整个星空的璀璨。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什么,只是嘴才一张开,便被一只吱吱冒油的鸡腿塞满,烫得他赶紧吐出来。
白笑看他的嘴又张开了,吓得没多想就把手上的东西塞进去,白日里念了一天,难道晚上还要受摧残?
花渐狸看白笑冷着一张脸,本该多情的桃花眼却结着一层寒冰,瘪瘪嘴,本想质问他干嘛塞住他的嘴,但看在这根鸡腿的份上,还是算了。人说为人师长要有气度。
他以前在山间长大,每次抬头看见的都是遮天蔽日的树叶,阳光都见不到几星,更别提这样开阔的星空了,而来到这后,又总住在房间里,头顶是矮矮的天花板,别说星星了,星光都看不见一丁点,所以这个夜晚他很新奇。
他啃着鸡腿,红润的唇瓣沾满油迹,啃得滋滋作响,看起来有滋有味。
“喂,你师父是谁啊?”他咬着鸡骨头含糊的问道。
白笑拨弄火堆的手一顿,冷冷瞥他一眼,道:
“你想干嘛?”
“我去找他,跟他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你让给我。”他一脸兴奋。
白笑收回眼,没理他也没说话。
“喂喂,我比他厉害很多的好不好...........他如果一次能杀一个人,我一次起码能杀一百个。你上次放过了那个小鬼,要是他以后来找你报仇,有我在他肯定伤不了你一根头发。你师父有这本事吗?”
“他又不是刽子手,怎么可能一次杀一百个人?而且,谁说厉不厉害要用杀人数量来衡量的?至于那个小鬼,他要来来便是,我不需要人保护。”
白笑冷笑一声,他发现眼前这人尽管功夫了得,但其他方面实在是个白痴。他甚至觉得他不是很大的大脑里,估计塞得全是他吃进去的鸡肉.............
花渐狸一噎,明明他问过人,武林里面杀人杀的越多的就越危险,越危险难道不是越厉害?
“你今年多大了?”
花渐狸一愣,脱口道:“一......不不不......反正很大了.......当你师父绰绰有余。”他慌张的改口。
白笑一挑眉,叹了口气道:
“你走吧,你看着甚至比我还小两岁,不管你功夫如何,但整个人实在太........”
花渐狸鼓着嘴瞪他。
“蠢了。”白笑悠悠说完那两个字,不带他反应,和衣便躺向一边。
花渐狸眼睛瞪得更圆了,很气愤,
“那你说,怎么才算厉害?”也不管他要睡了,伸手推攘着他。
白笑烦不胜烦,喝道:
“你干嘛这么执意要收徒弟?不能等二三十年后你老了再收,会更有威信很多吗?”
花渐狸张张嘴,又有些黯然的闭上了。
他为什么想要个徒弟?他想起那时在山林间他看见的那个老道士,和小道士。他们是来抓他的,他当时藏得很好,透过灌木的间隙,看见了这两人的相处形式........
老道士是小道士的师父,他说什么小道士都得听,就算明知那些话不合理,也不会反驳。小道士为他出生入死摘药取宝,老道士对他动辄打骂,就因为那是他师父,所以不管他怎么对他,小道士都不会有怨言甚至还感恩戴德。
他那时候就想,原来徒弟是这么好的东西哦,以后一定要收个徒弟,那可比另一个山头的虎老大厉害多了,他有那么多小弟,他一个徒弟就全顶上了。而且他一定会对他徒弟比老道士好很多,然后两人在一起不离不弃。
他一出来就看上白笑了,他从没见过有人能把刀耍的这么好看,而且长得又俊俏,他有些明白为啥族里的姐姐们那么喜欢俊俏年轻的男人了,一定是因为他好像阳光,就和那天的一样,那么暖,那么暖...........
他心里念叨着,慢慢睡着了.........
二三十年啊,到时白笑都老了,更不会认他作师父了............
“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啊,他不能一次杀一百个人,那二三十个呢,两三个总可以吧?总不会这么没用,连这也不行吧?”
白笑停下脚步,额上的青筋跳啊跳,终于忍不住转过来,他怕他再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没人可以在他面前污蔑李寻欢。
“他不喜欢杀人,他更喜欢救人,你别拿其他人那一套来衡量他..........”他不想再和这人说下去,他怕再这样下去他会忍不住拔刀了.........
难道他师父是个郎中?花渐狸歪歪脑袋想到。
“喂,你等着,我会证明我比他更会救人的!”花渐狸在白笑身后叫嚷道。
白笑走在前面翻翻白眼,压根不想理会这又突发奇想的家伙。
王先生是方圆五十里内唯一的教书先生和大夫,不教书的时候就在自己经营的一家小小的药铺里坐诊。这日清晨,天才蒙蒙亮,他打开药铺的大门,吓了一大跳..........
当他卸下最后一块门板,第一个洒进来的不是初晨的阳光,而是挤进来一张放大的漂亮脸蛋。
王先生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猛一下没看清五官的时候只觉得眼前闪过一团火,定睛一看却觉得眼前这人就是四月桃花那样妍丽,黑发如瀑闪着流光,明眸皓齿,这若是生在女儿家脸上该多好,不知羡煞多少人。
可那人却不耐烦地看着他,一双明眸里满是鄙视,不满道:
“做生意的还起这么晚。。。算了,老头,我跟你学医成不,你要什么说吧!”
王先生一愣,没听清他说什么竟下意识点点头........然后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很自觉地进了他那间小小的药材铺,东翻翻西捣捣..........
王大夫无奈的看着这个甚至还可以说是少年的人,他正一手拿着医术一手拨弄着药材,是不是凑到鼻下闻一闻,然后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但就算嫌弃还是周而复始的重复着这个举动。
“医者仁心,不是医术好就行的.......”
“得了得了,老头真啰嗦。”那人不耐烦的摆摆手,若不是附近找不到大夫和医馆,他何必跑到这来。他说的这些他知道,他本来就是学来救人的,自然救得越多越好,等超过了白笑的师父,他大概既可以拜他为师了..........
这样想着,他咧咧嘴,动作更起劲了..........
来人可不是花渐狸。王大夫真的很无奈,这人实在很聪明,聪明到近乎诡异,什么东西看一遍都记得清,才来了不过三天,就把店里还有他藏的医术都看了个遍,背了个全,作为交换,他在医馆里打下手,帮个忙。
但他无奈的是,这人其实没有多少心思是想今后行医救人的,也不知他来是为了什么,但偏偏拒绝不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咯。
眼下就让差他真正实践一下了,反正多个帮手,不要白不要,王大夫自我开解道。
这几天花渐狸没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白笑松了口气,但有时莫名却觉得有些寂寞了。。。。也不知他在干嘛。甩甩头,赶紧把这想法抖出去,他该趁现在赶紧走才对,免得他回来又走不了了。说行动就行动,收了一下不多的行囊,他跟掌柜的打了声招呼,便利落的向城门走去。
可没走两步他却又站住了,他又看见了那人。w,,。。不过这次这人却没发现他··········……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还有两章结束这个番外~~然后就到老王爷和老城主的故事了?~再然后就是外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