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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章 十七了空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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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寻欢睁开他那仿佛是碧色的双眸,眼里还有些许雾气,眉宇间是一种疲倦之极的感觉,就像长久在外漂泊的浪子归家,这种感觉疲倦却也温暖。他见西门坐在他床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眨眨眼西门吹雪的轮廓才在视线中清晰起来。

    “寻欢.....”西门的声音有些低哑,唤了他一声却不知继续要说什么。

    “我在。”他温柔一笑道,“西门,怎么露出这种表情。”他抬起手,有些颤抖想触碰他的脸。

    西门吹雪接住他的手,握在掌心,自己是什么表情他不知道,反正绝对好看不了就是,他听见李寻欢说:

    “西门,我如今这般怕是治不好了吧。”声音低弱,气若游丝。

    “别胡思乱想,你会没事的......”西门吹雪生平第一次自欺欺人,声线都有些不稳。

    李寻欢抿唇强笑道:

    “何苦来哉,咳咳.....寻欢能与你们相遇,本是命外的福分,在这个世界的半年多,每天都是偷来的,现在也不过是要还回去罢了。”他觉得很疼,肺腑像被刀绞着,视线开始有些模糊,冰凉的麻木感从手脚传来,

    “死生从来不由人,万般都有命.....咳咳咳.....”他低喘着,黑暗渐渐在眼前弥漫,虽然这样说,可他心里还是有些遗憾有些不甘,他努力睁大眼,想看清西门的模样,来这世界碰到的第一个人,却也是送他离开的人吗?

    如果他就这么走了,西门的世界又会回到从前吧,寂寞如白雪,清冷如寒冰,想到这,他有点心疼,一个人的世界不该如此单调,他的剑占据了他大半人生,可一个人毕竟不是一把剑,有朋友有知己,快意恩仇这才够精彩。他不知道西门的想法,可相交下来,却能看出他也不是个天生喜欢寂寞的人,或许能够甘于忍受,但靠近温暖毕竟是人的本能。

    李寻欢漂泊大半生,尝尽人世苦暖,被人钦佩尊敬过,被人憎恨陷害过,被人用生命珍惜信任过,也被人不择手段利用伤害过,那时他是小李飞刀,他的名字可以标志一个时代,而到后来大多数人只记得他是小李飞刀了,走得太高远,周围就寂寞了,最后的几年阿飞远走海外,他连最后的知己兄弟都失去了。那时的寂寞太苦,缠着生命绕着灵魂,挥之不去,他不想西门最后也这样。

    他手指微微发力,反握西门的手,他隐隐也察觉自己对西门吹雪的感情有些过界,朋友有朋友的精彩,哪需要自己操这么多心,对西门他却没办法只这样。如果能熬过去,他还有好些话想对西门吹雪说,他恣意飞扬的少年,他让妻痛苦,关外十年的苦闷,回来后的伤悲,他都想对他说,不知哪来的自信,他知道西门吹雪绝不会因此轻看他,他会好好理一理彼此的感情,他负着情债走得太久,累了也怕了,就算心中对新来的感情隐有所觉,却仍龟缩一角,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西门给的温情,这并不公平,纵是西门吹雪不懂,他李寻欢还能不明白吗。

    “西门.....”可如果他没法熬过去,又能如何呢?身后的事,谁又能管得了呢,他苦涩地想着。

    “嗯....”西门吹雪应道,久没见下文,他抬眼看李寻欢,他又昏睡过去了。西门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他,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如果只是一个朋友的离去,他会为他报仇,可却不会有这么复杂的感情,他对情感确实生疏,可人毕竟不傻,李寻欢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与陆小凤等人一点也不一样,然而在他才反应过来这份不一样的时候却又到了离别的时刻,他还来不及细想是怎样一种不同,现在是连机会也没有了吗?

    他就这样僵坐在李寻欢身边,好似已化为一块顽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到门外的人实在等不住开始躁动,他听到动静才似解封般动了一下,眼底酸涩的感觉传到大脑,他却置若罔闻,他已经坐了很久了。他深深看了李寻欢一眼,好像要把他看到灵魂里,起身把他的手放回被中细心盖好,门外还有一群同样关心他的朋友,无论情况怎样他们都有知道的权力。

    见西门吹雪终于出来,一群人着急的围过来,“情况怎么样,李兄还好吧,毒解了吗?”

    西门吹雪沉默着,尽管他模样和平时无异,可陆小凤有种直觉,西门吹雪现在很伤心,情况必定不乐观。他的猜测没有错,果然其他人被他的沉默吓懵了,小珠抖着唇问:

    “庄主,公子他......”

    她说不出来,她本想这个词一辈子远离李寻欢。他是她这辈子遇到过最好的人,将来可能也没有比他再好的了,谁家少女不怀春,她是爱着李寻欢的,温柔,成熟,优雅,博大几乎她能想象出的一切美好的词都可以安在他身上,她对李寻欢的感情像兄长又像情人,少女最美好的情感她一股脑全给了他,但她自知两人悬殊太大,她的生命还太青涩,暖不了他的灵魂,赶不走他的寂寞,所以她只在他身边当她开开心心的小丫头,照顾他起居日常,就可以觉得很幸福。她时时祈祷能让他幸福的人赶快出现,让他的笑容可以不带一丝忧郁,可好像还没等到那个人出现,老天就迫不及待要带走他了吗。她喉头哽着,小小年纪她就明白,这种感觉叫痛彻心扉。

    “你救不了他。”阿飞道,他声音沙哑,每个字好似都是从喉咙深处爬出,沁着血带着怨。

    西门吹雪无言,他救不了他,这让他眼角发涩,一种清晰的疼痛从身体深处炸开,他看着阿飞,阿飞睚眦欲裂,就像一头受伤的猛兽,咆哮着怒吼着,那种痛苦他感同身受。

    “毒解不了?”阿飞一字一顿道。

    “不,不是解不了,是不能解。”西门吹雪开口,仿佛许久都没开过口,每个音都像在砂纸上磨过。

    “什么意思?”

    “强行解毒必然触发他的旧疾,这样的话...”他顿了下才道:“我保不下他。”

    但如果不解,更是死路一条,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解毒是死,不解也是死,这是死局,前后都是悬崖。

    阿飞怔住了,许久,忽然像被抽干了力气站在那。重逢不过几天,现在竟面临死别,海外三年他念着与李寻欢的约定,在岛上和沈浪谈得最多的也是李寻欢,匆匆回到李园后才发现人竟已消失,来到这世界总算又重新见到,满心以为可以回报李寻欢对他的恩义,他们约好要做一辈子好兄弟,人生像是一出戏,只是属于李寻欢的落幕的太快。世上没人伤得了小李飞刀,可小李飞刀最大的敌人只是李寻欢而已。

    “西门,我很抱歉......”陆小凤道,他满心懊悔,他将他们拖入事端,却以这般结局收尾,他刚刚竟然还怀疑李寻欢,他第一次这样羞愧,却又无能为力,道歉显得这样苍白。

    “不关你的事,你不必如此。”西门冷冷打断陆小凤,李寻欢的事和陆小凤没有直接关系,但他会铲平青衣一百八十楼,他发誓。

    “西门吹雪,李兄他真的没办法了吗?”花满楼问道,他很难过,虽然与李寻欢相处不深,可他看得出来李寻欢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如果还有办法,他不介意倾尽全力。

    西门吹雪冷冷的看着花满楼,如果还有其他办法,他还会站在这吗。

    此时上官飞燕心里是窃喜的,全场唯一一个心情愉悦的恐怕就是她了,但她不能表露一丝一毫,反而得同众人一样一脸悲伤像,尽管她心里含着不尽的喜悦。可她的喜悦没多久就被打破了,一个一身劲装的男人送来一个消息。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肩膀上绣着一个“大”字,大镖局的人,在场的人心中暗凛,大镖局的人来这干嘛。

    听他说道:“在下奉卓爷命令前来送一个消息,欲救李寻欢,可往西山云安寺求助,告诉住持,是卓东来叫你们去寻了空禅师便是,卓爷还说天下恐怕只有了空禅师能救得了李寻欢。”

    真是柳暗花明,但众人欣喜之余不免疑惑:“我们与大镖局并无交情,为何卓东来特意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卓爷说,他对李探花敬仰已久,能为前辈尽些绵薄之力也是他的意愿。”

    李探花?李寻欢还是个探花?是哪时的探花,陆小凤摸不着头脑。不过有希望终归是好的,众人也不深究这些了。

    “等等,”在那个男人要离去时阿飞叫住了他,他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

    “你告诉卓东来,不论结果如何,这个情我承下了。”来这世界之出他就和卓东来接触过,这个男人太让人捉摸不透,此番他的做法绝不只是他讲的那样,但不管如何,他给李寻欢指出了生的希望,这就是天大的人情。

    “是,我一定转告卓爷。”那人不卑不亢的说道。

    眼见峰回路转,李寻欢有了活下去的可能,上官飞燕心里着急,道:

    “听说卓东来这个人阴险毒辣,他怎么会无缘无故送我们这么大份恩情,这其中说不定有诈,那西山什么寺的,没准是个陷阱。”

    又是这女人,小珠心里愤恨,道:“你若不愿去就在这呆着,没人逼迫你,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能错过,就算是陷阱,大不了和公子一块赴死罢了。”

    “飞燕考虑的虽然不无道理,但我们不能因为这么一点风险而致李兄的生死于不顾,这西山是一定要去的。”花满楼想了想道,这回他不能站在上官飞燕那边了,又对西门吹雪说:

    “春睡海棠可是有抑制李兄身上剧毒的功效?如果是,我再修书让人送来些。”

    “嗯,多谢。”西门吹雪冷冷道,至于上官飞燕,在他心里早打上蠢女人聒噪的印象,她说了什么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你就别跟去了,碍眼。”阿飞对上官飞燕道。

    这让上官飞燕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见事情难以回寰,她本想在路上动些手脚,现在直接被阿飞这么说,她很是难堪。

    “阿飞兄弟......”陆小凤向来风流多情,见上官飞燕此时处境尴尬,本想帮她说什么,但在阿飞冷厉的眼神下销了声,他怎么也不明白这上官飞燕是哪得罪了阿飞,但现在明显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那,那我就不去了吧,你们一路小心。”上官飞燕强笑道,话说到这份上在死皮赖脸跟着去就显得古怪了。

    看见上官飞燕这样,花满楼有些心疼,可阿飞和李寻欢感情甚笃,现下李寻欢生死难测,他体谅阿飞的心情也不好说什么。但还是说道:

    “飞燕一个女孩子留在这我不太放心,我也留下陪她吧,李兄的药我差人送过去。”

    “七童.....”除了陆小凤皱了皱眉,其他人不可置否,火速打点好一切,准备到西山去。

    西门进了屋将李寻欢用貂裘紧紧裹好,抱着他上了马车,春夜凉风如水,李寻欢在车中静静睡着,西门吹雪看着他,忽然觉得前路不管有什么荆棘火海他都可以去闯一闯。

    马车一路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