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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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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龟婿辜负香衾,绮罗生倚重光阴

    一时事毕,两人均是长叹一声,楼至每每情潮翻涌过后,却比平日端庄自持之风别有意趣,从蕴果身上一跃而下,回身抱住他柔声说道,“我身子倦得很。”蕴果闻言,连忙将楼至拣选的衣裳为他穿戴整齐了,又伸手在他鬓边压了压发髻,方才将他打横抱起出了天衣阁。

    沿路之上亦有宫人行走,见了他两人便悉数转向宫墙面壁而立,楼至见状好奇问道,“这些人如何不来请安,却这般回避你我?”蕴果闻言笑道:“你还好意思问?却不见卿面犯桃花之态,如何落入旁人眼底。”楼至听罢脸上一红,便知自己春意未褪,才惹来宫人回避之举,正在低头惭愧之际,却听得蕴果谛魂笑道:“你也太老实了,这话原是我哄你的,面壁回避是本朝制度,无诏不得直视天颜,不然那日婚台之上……”话还没说完,早被楼至捶了他几下道:“少混说……”蕴果见楼至脸皮薄,便暂息调戏之意,轻笑一声施展轻功带他回到皇后闺阁。

    一时间三日大婚已过,次日清晨楼至便早早起身打发蕴果谛魂上朝,蕴果兀自赖床笑道:“卿岂不闻我在本朝号为影帝,鲜少涉足朝堂之上,如今再不肯辜负香衾的。”

    楼至没奈何朝床边坐了推他道:“昨儿我叫无后那孩子来都打听明白了,皇帝大婚之后必然临朝,你少在这里跟我装神弄鬼的,再不起身,可仔细当日佛乡制度。”蕴果谛魂闻言朗声笑道:“师兄饶恕则个,兄弟起床便是。”

    原来当日两人在佛乡之中情同手足,蕴果谛魂倒时常留宿在楼至的禅房之中过夜,两人既然共寝,自然要说些体己话方能睡下,况且都在弱冠之年,自然贪睡也是有的,每每耽误次日早课,当日在佛乡管理事务的矩业烽昙向来有些官腔,蕴果虽然不放在眼里,怎奈楼至顾念同门之情,倒不肯十分给矩业烽昙没脸,是以想出法子按时早起,若是他两人哪个赖床,便镇日不与他说笑盘桓,蕴果谛魂原有些纨绔子弟的毛病,给楼至这样一管,倒十分约束起来,两人相识至今从未再犯,如今见他复又提起少年之事,不由感叹道:“当日我在潜邸之时,每夜只能睡一两个更次,跟我的亲兵都耐不住,每每私下抱怨主子规矩大,不得闲,谁知在你床上倒是睡得香甜,你不唤我,便镇日不想起身,当日我就寻思,若是来日娶你为妻,倒得个夜夜好睡的所在,却也受用得很。”

    楼至听闻他童心未泯之言噗嗤一笑道:“好个没出息的小子,真真生错了地方,若是生在小门小户的,难道这般光景了也不知道出门做些营生养活家小,只在内帏厮混有什么出息。”说罢拉了蕴果的手不由分说拽他起来,谁知却敌不过他的力气,给他反身按在炕沿上亲了几下笑道:“我倒是愿意生在民间做个贩夫走卒,每日出门奔波生计,养活你和孩子。”楼至听闻此言心中一动,十分欣羡起来道:“若真能如此,倒是十分平安喜乐呢。”

    蕴果笑道:“这有何难,质辛眼看大了,让他早些历练着,况且又有缎师父和十九郎帮衬,到了他独当一面之日,咱们就找个山水如画的地方住下,继续开枝散叶的岂不好么?”楼至听说前面的倒还罢了,听到“开枝散叶”四字,早羞得满脸通红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都过了而立之年的人了,也不知稳重些个,今儿质辛要过来用早膳,你快些穿戴整齐了出去,别吓着孩子,饭也吃不踏实。”

    蕴果谛魂闻言妒意横生道:“我说你前几日在我跟前百般承恩,怎的今儿倒薄了情份,原是为了这个小孽障,真真反了,等我闲了可要揭他的皮。”楼至听他拈酸之言噗嗤一笑道:“你越发出息了,连你儿子的醋也吃起来,还不过来让我服侍你穿戴呢。”

    蕴果见自己赖床不成,也只得摇头一笑揽衣推枕下了龙床,端坐榻上教楼至服侍他穿戴,两人成婚以来楼至却是首次侍夫,蕴果忍住笑意却要看他忙乱之举,却见楼至看似深知个中制度,不出片刻便将一套繁复的明黄龙袍为蕴果谛魂穿戴整齐,蕴果见状却是讶异道:“说不得,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了?”楼至含嗔看了他一眼道:“如今我既然进来,自然是要照顾你们父子几人的饮食起居,方不辜负你待我的情谊,我跟着春衫女官习学制度的时候你还做梦呢,怎的恁般小看人。”

    蕴果谛魂听闻此言,方知楼至在百般承恩疲惫之际,依然抽出空子拖着带孕之身前去向女官学习后宫服饰制度,只为今日侍夫之举,不由眼内一热,伸手将他搂在怀内耳鬓厮磨起来,楼至笑着推拒他道:“看你可怜见的,往后我自然疼你,快别做这委屈的样子了,看给儿子撞见了笑话。”蕴果暂息心中蜜意,放开了楼至让他为自己正冠,楼至因并无对镜,只得含羞在蕴果谛魂的膝头坐了,伸手扶正他的冠带,在下颌处打好了绳结,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忽然脸上一红低了头不言语。

    蕴果谛魂见娇妻无故含羞,却也动了情潮低声在他耳边问道:“好好的脸红什么?”楼至给他如此一问,睫毛轻颤了几下道:“当日在佛乡之中我就觉得你生得俊俏,如今大了……”说到此处复又抬头深看了两眼道:“如今大了,倒越发出息了,再配上这服色,倒也是个可靠的人品。”

    蕴果却鲜少听闻妻子如此赞美自己,不由心中一动,伸手执了楼至的下巴笑道:“既然好看,怎的不多看两眼,梓童好狠的心肠,又要把我送到前朝去听那些不耐烦的劳什子。”楼至浅笑一声正欲答言,却听闻外间宫女通传的声音道:“东宫前来定省。”

    楼至含嗔看了蕴果一眼道:“都是你这般蝎蝎螫螫的,等会儿孩子进来,话也说的和软些才是。”蕴果谛魂作势不悦道:“倒叫个小孩子拘束了我,你的心倒偏得厉害呢。”说罢伸手探入楼至后服衣襟之内,到底捧了他西洋小衣之下托高的两团浑圆狠狠揉搓了几下方才餍足地收了手。楼至给他揉得嘤咛了几声,靠在蕴果怀内喘息了片刻,一面瞪了蕴果一眼,一面稳定心神扬声说道:“让太子进来罢。”

    话音刚落,便听见得得小跑之声,原来前日楼至已经叫人传话给宫无后,吩咐质辛明日前来中宫用早膳,特地吩咐蕴果谛魂上朝不在,不必拘束等语,质辛这才回复了童真个性,扑入帘来,却见父皇母后端坐于上,倒是唬了一跳,连忙规规矩矩站好了,垂手侍立道:“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蕴果见楼至对自己频频使眼色,只得没奈何道:“平身吧,今儿陪你母后多进些早膳,也算他没有白疼你,用完了就回上书房,这么大了别总在内帏厮混的,那十九郎不过比你大个两三岁……”话还没说完,楼至见质辛泫然欲泣的委屈神情,只得低眉道:“时辰不早了,銮驾早些临朝罢,臣妾恭送。”

    蕴果见楼至这般低声下气改了称呼,便知他唯恐自己唬着了质辛,意欲撵他出去,又不好在孩子面前给自己没脸,虽然羞涩,少不得改口,便得意一笑道:“这也罢了,早膳若有好吃的给我留几样,我下了朝就回来见你。”说罢深看了楼至两眼,楼至亦深情含笑回望,点了点头。目送蕴果去了,方才下席将质辛抱在怀中摩挲着笑道:“在爹爹跟前不许错了规矩,只在妈妈这里不妨的,质辛想什么吃的玩的只管告诉无后哥哥,转告给妈妈自然有办法给你弄了来。”

    质辛给蕴果训诫了一顿,心下正不自在,却听得楼至如此好言相慰,孩童心性不由雀跃起来,复又猴在楼至身上不动,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昙花香气,楼至见他如此,便知自己昙花香气大盛,想是近日承恩过多,洩身频繁所致,不由脸上一红将质辛抱起来到外间,吩咐摆饭。

    一时间早膳齐备,楼至素知质辛怕生,便将皇后闺阁之中的宫女悉数遣出,传唤宫无后进来服侍,不一会儿门棂响处,早见一个俊俏少年推门而入,见了楼至欲行国礼,楼至连忙拉了他的手笑道:“几日不见就这样生分起来?今儿难得陪我儿子用早膳,屋里没别人,你陪我们坐一会儿也使得。”

    宫无后素知楼至性子豁达,最不喜欢倚仗权势欺压别人的,便半推半就在下首坐着相陪。

    一时间三人用膳已毕,只有质辛因是楼至亲自喂饭,还不餍足地又添了一碗,楼至一面打发他扒饭一面笑道:“这几日我未出闺门,却不知外头有什么新闻么?”宫无后闻言笑回道:“近日新闻自然都是娘娘出阁之事,坊间传言不可尽信,倒是世叔最光阴捎来消息,敢情他竟是在那九千胜大人的朝廷之中谋得了一个差事,信上教我来日闲了只管去逛逛呢,还要我代为问候娘娘,那九千胜大人当日一别,倒十分挂念,听闻娘娘喜讯自然欢喜,若是日后进京述职,自然前来中宫谒见。”

    作者有话要说:题解:李商隐《为有》:“为有云屏无限娇,凤城寒尽怕*。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