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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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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罗裂云霞满纸,步香尘贫贱之交

    楼至看罢此回,脸上一红,心道那策梦侯文笔确实了得,竟能将那闺房私事刻画得如此酣畅淋漓夺人心魄,只是此物幸而未曾付印,不然自己名节岂不尽毁。

    转念一想,这无非只是王迹一脉投石问路之计,以他人品,又怎会由着此物为外人道也。想到此处略觉放心,复又心痒起来。

    楼至失忆卧病以来并非记忆全然不存,多有片段关联,如今功体逐渐恢复,个中之事倒也日趋浮现眼前,唯独十八岁成年这一段却似给人封印了一般,任凭如何劳心费神,皆是难以忆起个中分毫点滴。

    楼至想到此处,却是难以压抑心中好奇,既然往事卷册在手,何不一探究竟?正欲翻开小说,复又心中迟疑,既然自己此段记忆无故遭受封印,或是内中藏有什么自己也不愿意回想之事,若是贸然探知究竟,万一有什么于自己与蕴果不利之处……只是前日自己多番抗拒前尘,实为不愿再度沾染王迹之事,如今两人孽缘已经纠缠多时,倒不如背水一战,探得当日因由,也可对症下药斩断此番夙缘,从今之后一心一意幽闭深宫,隔绝身后万丈红尘。

    楼至打定主意,复又伸手将一卷小说延展开来,却见自己十八岁上那几回的部分,竟被人无端撕扯而去,楼至大惊,心道莫不是质辛淘气,寻得此物趁人不备撕了几页下去也未可知,此物原是策梦侯手稿,若是自己不能完璧归赵,也没脸再向人家探听前尘往事,想到此处稳了稳心神,复又将手中卷册包裹严实塞入炕洞之中,整理衣冠出离了外间。

    彼时宫无后与质辛依然在院中拾掇,见他来了,都停下手中活计,宫无后上前请安道:“娘娘可是歇中觉醒了,想什么吃的,无后好去准备。”楼至点头笑道:“我想着上次集上得的桂花蜜吃,家中可还有备用之物?”宫无后摇头道:“上次买的,前儿都给了太子,只是可巧今儿又逢镇上集市,无后这就去采办一些回来,请娘娘与太子殿下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说罢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楼至支开了宫无后,又见质辛大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早已忙得满头是汗,连忙将他抱进房中内室道:“中午日头最毒,往后记着遇到酷暑严寒却要知道躲避,咱们凡夫俗子身子羸弱,如何斗得过天去?”

    质辛一面猴在楼至身上乖巧地让他为自己拭去汗水一面笑道:“旁的质辛却不敢包票,只是如今孩儿却也出息了,这‘天’在孩儿眼里,也不值什么呢!”

    楼至听他言语充满童趣,正欲取笑,却倏然想起当日定情之际,自己便称呼天之厉为“天”,他原是质辛生父,这样说辞便显出不敬之意,连忙拉下脸来道:“你如今身为一国储君,说话越发没个算计了,往后少混说,仔细冲撞了神佛。”

    质辛不明就里给妈妈训斥一顿,往日虽然淘气,若是楼至动了真气倒也十分畏惧,如今见妈妈神色颇为严厉,便低了头不言语。

    楼至见自己措辞有些失当,复又怜爱地摸了摸质辛的小脑袋道:“妈妈是怕你说错了话惹上麻烦,现今咱们入宫在即,往后你就是东宫之主,如今即将年满十岁,说小也不小了,越发应该谨言慎行,做个六部与两班的表率,方不负你爹爹如此提拔你,质辛可深知妈妈的意思?”

    质辛尚在孩提懵懂之间,方才见了楼至声色俱厉便有些不自在,如今见他复又温颜软语回转过来,便依旧涎着脸猴上身来与楼至耳鬓厮磨。楼至没奈何噗嗤一笑道:“才说你老成,又给我打回了原形,妈妈正经问你一句话,质辛可曾淘气,翻出妈妈的一卷东西撕着玩儿?那小说原是妈妈借来的,若是不能完璧归赵,倒辜负了那人借书的厚意。”

    质辛正在楼至怀中撒娇,听闻此言不解道:“妈妈如何不知孩儿为人,再不乱动别人的东西,遑论妈妈之物,若说书籍便更加匪夷所思,难道孩儿在上书房给那诘屈聱牙之物摧折的还不够?哪有闲心瞧那个虚热闹去。”

    楼至听闻此言眉头微蹙,心道内室之中从来只有自己与质辛两人出入,此事若非质辛所为,必是策梦侯故弄玄虚之故,不由心中不自在起来,自己又不是三岁孩童,怎叫人这般戏弄,若是今日王迹依旧以真性情对待自己,或可以故旧论之,若玩弄手段,却非自己为人,也算是白认识他一回。想到此处打定主意,抱起质辛笑道:“镇日无事,妈妈带你集市上逛逛可使得?”

    质辛尚在一团孩气之间,见妈妈意欲领着自己逛逛如何不愿意,连忙在楼至跟前千依百顺赌咒起誓自己如何乖巧,定然不会乱跑等语,楼至取了策梦侯的手稿,复又捡了一件家常衣裳换了,除去华贵簪鬟,只在鬓边镶嵌几颗璎珞,又嘱咐了质辛几句,便抱着他外出锁了院门,顺着官道往集市上而去。

    放下楼至母子前去集市不在话下,却说宫无后奉命往镇上采办桂花蜜等物,在铺子门口取了包裹,又顺便捎了些家常之物,正欲回转之际,经过坊间小径,冷不防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宫无后心下大惊,心道此人能悄无声息潜在自己身后,绝非善类,当下便不回头,凌空一跃,旋身之间朱剑已然出鞘,转过身子俯冲之势剑尖直指来人。

    却给那人两指一弹,正打在朱剑剑尖之上,此人内功雄浑,弹指之间已破宫无后剑招,无后一个踉跄险险摔落尘埃,就地借力,弹起身子,回身面对那人,却见那人伸手在他脸颊之上掐了一把笑道:“好俊的功夫。”宫无后看清来人面目,嫌弃地拂去那人轻浮手势,恨恨说道:“滚!”

    那人早已料到他此番动作,却也不恼,依旧气定神闲道:“如今世风日下,好徒弟却也忘了尊师重道,怎的这般对义父讲话。”宫无后冷冷说道:“我是奉命出来的,不克久留,你要怎的?”

    古陵逝烟冷笑一声道:“这年景谁不是奉命出来?圣上吩咐的差事你办得如何了?”宫无后闻言神色一僵,不置可否。

    大宗师复又笑道:“圣上看重你,才让你在娘娘跟前走动,你可别让胭脂蒙了心,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勾当,你五六岁上就入了烟都,圣上手段如何不知,当日太子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便能想得那般通透,如今已登大宝多年,你我仆从还会放在心上?不过爱欲其生恶欲其死罢了,前儿面圣真真要了为师半条命去,别说是你们这些小的,更不值一提了,劝你安分些,别天马行空做你的春秋大梦了,娘娘身份固然贵重,还不是圣上图谋天下的……”

    宫无后听他出言轻慢楼至,愤愤打断大宗师轻狂之言道:“够了!东西已经到手,要就拿去,小爷没工夫与你在此处蝎蝎螫螫的。”说罢自袖中取出几页残篇塞在大宗师手上,施展轻功一跃而去。

    眼见宫无后恨恨而去,大宗师方才放心低头延展手中残篇一阅,眉目之间却也惊讶异常,点头笑道:“策梦侯八品神通果然已臻化境,竟能以梦花之术一探当日天机,如此看来,转世灵童必为此人无疑,不想此人除了绝世姿容以外,竟有如此天命,只是既然其中牵涉圣上,我若上交此物,以今日圣上心机,断然留我不得,还要再做绸缪,与他周旋些日子方为上策。”想到此处连忙将手中卷册仔细折叠起来拢在袖中,四顾无人方转出巷子亟亟而去。

    这边厢楼至母子在集上闲逛,却是如何也找不见策梦侯的书摊,正在疑虑之际,却觉一缕幽香沁人心脾,细细品味之下,却是当日策梦侯喂给自己的鸦片香气,如今竟从一家铺子之中散逸而出,楼至抱着质辛信步进了铺子,却见竟是一家书铺,内中多有几个绝色侍女周旋迎待,心道策梦侯许是换了地方,缓步行至柜台前面,见几本卷册随手放置,便随意取了一本,展书一阅,“唰啦”一声将书本合起,不由羞得满脸通红,敢情这家铺子竟是贩卖春宫之所,自己带着孩儿进来闲逛成何体统。

    楼至俯身抱起质辛正欲出门,却听得内间一声娇音软语轻启朱唇笑道:“外头来了贵客,小抱琴,怎的不出去迎一迎?”说话之间却有一个娇俏玲珑的侍女打起内间帘子,冲着楼至母子福了一福道:“贵人有礼,我家夫人有请贵人内庭叙话。”

    楼至见状疑惑道:“我与贵主并不相识,还是不烦请相见了。”那名唤抱琴的侍女笑道:“贵客莫不是来归还手稿的?我家侯爷有事外出,夫人因女子之身不便在闹市之中抛头露面的,是以深居简出,怠慢了贵客,还请贵人放心与我内室一行吧。”

    楼至听闻此言,方知这里也是策梦侯的本钱,既然他家夫人已知自己来意,却少不得会上一会,只是怕质辛年幼,在此处烟花之地沾染了坏毛病,迟疑之间,早见抱琴笑道:“内间却有个小花园,有我们几个侍女服侍着,与小少爷玩笑一会子也使得。”说罢俯身拍了拍质辛的小脑袋笑道:“小公子与姐姐们消磨一会子可使得么?”却见质辛眉目一凛,冷笑一声道:“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题解:明·袁宏道《锦帆集·董思白》:“《金瓶梅》从何得来?伏枕略观,云霞满纸,胜于枚生《七发》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