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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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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魔神吉光片羽,鸿门筵双姝斗艳

    却说楼至与剑布衣二人星夜兼程,不出几日便到了战云地界,楼至满腹心事,一路上却也无心观赏沿途景致,倒是剑布衣对此地十分熟悉,便将途经的高山大川、风土人情讲给楼至听闻,以销他羁旅之思。二人辅一进入战云地界,却觉风物与中原地区别有意趣,山下已是炎炎夏日,此地却山风彻骨、遍体生寒,剑布衣担心楼至畏寒,便将行囊之中携带的昭君套取出一件大红的为他披在身上,楼至笑着推拒道,“这原是备用的东西,哪里就冷死我了呢,穿得这般张扬前去探病,倒显得我轻狂了。”

    剑布衣见他如此思虑周全,一撇嘴道:“理他们做什么?咱们只管乐咱们的,你在此处百般周延,又见过几个领了你的情,何苦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快穿上罢仔细着凉,到时若不能完璧归赵,那盟主大人赫赫天威,我可承受不起。”说罢硬是将昭君套披在楼至身上,楼至心下寻思此番却是剑布衣力邀自己前来战云,若是来日自己真有闪失,他与蕴果谛魂之间的嫌隙岂非更深,想到此处便依从了剑布衣的安排,将那大红的昭君套穿戴整齐了。剑布衣对着端详了一会儿,噗嗤一笑道:“倒显得俏皮可爱,再不像诞育过孩儿的人。”楼至听他赞美自己,脸上一红说声“休得胡言”,一面又翻找行李之中有何御寒之物,也帮剑布衣打点妥当。

    待两人拾掇整齐了,车驾早已深入战云内围,剑布衣因身负佛厉双元,却将那战云界大殿的方位瞧得清爽,只是并非厉族王者,身上并不曾携带厉行令,无法深入其中,两人正在踌躇之际,却见悬空大殿之上迤逦而下一道天梯,那颜色光泽远远看去竟似青白二玉互为调剂,麟次铺排至二人眼前,楼至兀自惊异之际,却听得剑布衣笑道:“上头的仙人瞧见了咱们,要接你上天做仙子呢!”

    楼至因自己初会战云界,却是不肯如剑布衣一般放肆,对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玩笑,回身对护送自己前来的车把式吩咐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到山下寻一处颇具规模的客栈等着接应我们便是,办好了这趟差事,老爷自然多有赏赐。”

    那几个车把式听了楼至的吩咐,赶着琉璃八宝七香车下山去了。楼至这才回头扶着剑布衣的手臂身登天梯之上,那天梯工艺却是十分奇技淫巧,中原竟没有这般精奇之物,虽然悬浮半空,行走其上却如履平地一般,丝毫不见晃动。

    剑布衣见楼至觉得新鲜,便笑着解释道:“整个战云大殿原来就是一块天石,听说是上古之时女娲娘娘补天之用,后来不知几何陨落在此,战云界先王便命人将此物打造成为如今的王殿,谁知辅一功成,那巍峨大殿竟缓缓悬于半空之中,众人未及攀沿,追之不及,是以又命能工巧匠打造了这架天梯,众人才上得天去,又因那云中宫殿浮于九天之上,战云之人便能白日目见许多奇异的景致,又听说当日圣魔大战正酣之时,竟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巨魔神,刚好撞在战云王殿的一角,竟将这座巍峨宫殿的一角撞去,战云宫因此地陷东南,适时战云界女王朝天骄大怒,竟凭自家赫赫武威制服了那巨魔神,又因战云王殿崩塌一角,便用百丈铁索将那巨魔神锁在东南一角之上,凭借他之动力维持战云王殿的平衡。”

    楼至一边缓步登上天阶,一边听着剑布衣说起这般战云故事,却如质辛儿时,自己每每哄他入睡之中所念的山海经轶事一般光怪陆离,不由点头赞叹道:“可见世间奇人奇事也是有的,若非亲眼得见,谁有相信如此偏远苦寒之地竟有这般雄奇瑰丽的宫殿,我久居京中繁华之地,还道自己见多识广,如今得见这个所在,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所言非虚。”

    两人一面言谈,一面攀登天梯,不出片刻,已经来到战云大殿的入口,却见此处云雾缭绕、鲜花异草争奇斗艳,真如身登仙境一般,又见许多衣着华丽之人往来穿梭,似是面前竟有一场筵席,楼至回身看了剑布衣一眼,以目光相询,却见剑布衣顽皮一笑道:“如何?你这样打扮却没耽误了你吧,不然就给他们比下去了,你看看这如云嘉宾,却哪个比得上你?”

    楼至此时心中甚是疑惑,却无心听他奚落之言,彼时两人已经进了筵席会场,早有服侍的人迎了上来,瞧他两人并非战云往来的宾客,不由戒备询问,剑布衣推了推楼至,楼至方会意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帖子递与那些仆役,那些人见了此物,连忙殷勤起来,上前帮楼至与剑布衣两人整顿衣冠,辅一脱下楼至的昭君套,满座高亲贵友却似进入忘言之境,纷纷推杯罢盏,怔怔地看着楼至。

    楼至见众人这般瞩目自己,不由脸上一红,低头一看心中暗道不妙,原来当日出离蕴果府中原是借口前去观礼,因自己平日深居简出,却几年之内未曾做得一身吉服,若是寻常装束前去,又怕蕴果谛魂起疑,竟穿了当日蕴果戏妻之时相赠的一套正红礼服前来,楼至本欲身登战云之后找个空当将衣服换了,谁知给剑布衣一番瑰丽故事夺去心神,竟将此时抛诸脑后,如今见众人眼带惊艳之色纷纷对自己品头论足,心下老大不自在,正在窘迫之际,却听得剑布衣笑道:“怕什么,好看好看,不就是给人看的么,如今你可把他比下去了!”楼至闻言不解其意道:“把谁比下去了?”

    剑布衣朝他眨眨眼睛,努了努嘴儿,楼至顺势观瞧,却见筵席中央,各路嘉宾正众星捧月的相仿逢迎着一个雪团儿一般的绝色少年,那少年一袭白色华服掩映之下,越发显得冰肌玉骨、眉目如画,似是全身都要透明起来,最叫人啧啧称奇的便是头上那对绮罗耳,晶莹剔透,夺目生光,与那少年遍身罗绮相映成趣。

    那少年似是给这班俗人缠的不耐烦,频频挥动着手中一柄雪璞扇,东张西望似是在等待什么人,却无意之间将视线扫过楼至,骤然停住,面带讶异之色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彼时楼至也正在人群外围好奇地品度着这个少年,两人视线交汇之际,倒是楼至不好意思,别开了视线回身对剑布衣问道:“好个绝色的少年,却不知是谁家的孩子,瞧他通身做派,倒像是筵席的东道主呢。”

    剑布衣噗嗤一笑道:“敢情你在闺中却不识得他的大名?他就是号称当今武林第一美人的绮罗生。”楼至闻言点头道:“原来是他,若是这般容貌人品,倒是配得上这个称号。”剑布衣促狭一笑道:“那是以前,如今你跻身此等盛会,可就难说了。”楼至见他言语轻狂,连忙打个嘘声道:“今儿是人家大喜的日子,你这虽是玩话,倒显得咱们轻狂失礼,万一给新郎听了去,指不定怎么编排咱们不知进退呢。”剑布衣闻言大笑道:“若说哪个眼瞎的要是因为这话恼了,却也是有的,只是这新郎倌若也觉得你比不上他,可真该将那虎头铡一刀铡成两截儿了。”楼至见他言语之间暗藏机锋,却又听得一头雾水,正欲拿出师兄的身份弹压他几句,谁知身边的宾客却越聚越多。

    原来方才楼至与绮罗生对视之际,便有许多宾客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了楼至身形,如今他身穿着一件大红盛装礼服,将原本就是绝色的姿容映衬得愈加娇贵端庄,又因深居侯门持家多年,历练得越发身份贵重,尽显母仪风范,与那绮罗生的豆蔻初开却是别具风情,加之两人礼服一红一白,相互掩映之下,却似烈焰初雪,相应生辉,那宾客之中便有好事的,将他二人放在一处品评起来,似要分出高下。

    楼至隐隐侧耳听闻有些轻薄少年对自己品头论足,心下便不十分痛快,只是身在别人的喜筵之上,却是发作不得,少不得低眉不语,只装作没听见。谁知一众宾客习惯了绮罗生活泼骄纵的性子,如今乍见了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美人却是新鲜,越发往楼至身边聚拢而来,有几个青年子弟便试探着上前搭讪,问楼至两人从何而来,散了席可要出去逛逛等语。

    那剑布衣岂是个好惹的,见有人敢将言语引逗楼至,不由心下大怒,正欲上前理论,却给楼至一把拉了他的衣袖道:“好兄弟,这不是咱们的地盘,这些少年子弟不过醉后轻狂,左右有此处东道约束着,倒不与咱们相干。”

    剑布衣却不愿忍气吞声,兀自挣扎着就要摆脱楼至上前出头,正在难解难分之际,却见那绮罗生分开人群缓步而来,众人何曾见过如此绝色美人分庭抗礼,一时之间暂息觥筹交错,纷纷看定两人不言语。

    楼至见他前来,自己倒不好失了礼数,正欲上前见礼,却听得那绮罗生劈头问道:“你们并非我延请的客人,如何登堂入室,擅入人家的喜筵。”楼至听他不分青红皂白便倚仗主人身份压了自己一头,正欲上前与他理论,转念一想自己成婚多年,岂能与一个小孩子口舌争锋,便爱惜羽毛不肯轻言,只对剑布衣使个眼色,剑布衣虽然争强好胜,怎奈楼至到底是自己的师兄,他既是个省事的,自己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思强出头,便取出喜帖在绮罗生眼前一晃道:“谁不是客人?这帖子你可瞧清爽了,别冤枉了好人。”

    那绮罗生见了喜帖,便知他们应是夫家延请之人,只是如今两境联姻在即,战云王族竟延请了一个如此美貌的少妇前来自家的喜筵,分明是要将自己比下去,让自己当着众位宾客削了面子,不由柳眉倒竖道:“帖子又不是我下的,看你们在此处并没有相熟之人,既然这几位公子诚心相邀,贵客相伴,出去散一散也是好的。”

    楼至听他言下之意,竟将自己前来观礼影射成非请擅入,勾搭宾客的淫奔之举,犹是楼至好性儿,却也隐忍不得,正欲拿出身份教训他几句,却听得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朗声说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夫人为小王婚娅,不远千里前来战云,小王十分感念夫人此番情谊,只是厅中聒噪,没得腌臜了贵客,还请夫人与小王内厅叙话。”楼至听闻此人言语好生熟悉,回头一瞧,却是王迹翩翩前来。

    作者有话要说:题解: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老吉,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