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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瞧见福州城城门儿的时候儿,胤礽这颗悬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放下。再末路穷途的盗匪他也晓得穷寇莫追的道理,何况已经到了自己的大门口儿,回身望望,果然随在身后的一行流寇已经没了踪影。
回了施世伦在城中的驿馆,胤礽这才长吁口气,也没顾得驿馆一行人瞧着自己的神态,径自捡了处座位,拿起桌上的瓷壶就往嘴里倒。
“贝勒爷,那是些什么人,要不要末将出兵追缴,”施世伦行了礼,见胤礽一脸的风尘,朝着一旁的随侍打打眼色,不须片刻那桌儿上一般的凉茶就换成了香韵冉冉的贡茶铁观音,还备了一些果点,胤礽也没客气,但也在意着自己的身份,吃相上还算是有所保留。
“不必了,几个山匪罢了,穷寇莫追!”自己这一身日本人的行头不遭恨才怪,何况在这灾年,老百姓吃不上饭才选了这提头过日子的营生,胤礽也不愿去追究。
气息稍定,腹中也是吃了个半饱,随即放慢了速度“有十三爷的消息吗?”
施世伦心里一滞,几日前是得了消息说是皇十三子胤祥忽然从仙游赶了回来,只带了随身侍卫巴彦一个,就匆匆赶去了城郊军营之中,再之后便再无消息传出。因着刚才的一番乱子还有于成龙这些天的捣乱,施世伦倒是一时忘了这事儿,这会子胤礽提起来,不由得忽的冒出身冷汗,那可是皇子啊!军营叛乱,他这个时候儿还回去,只怕是凶多吉少,若真如此,即便是自己打下了福建哪怕是再把姓郑的他们一家子的首级拿到康熙跟前儿,只怕也是没法儿跟万岁爷交代的!
胤礽见了施世伦的反应,心里立时凉了三分,“你就没去打探一下?绿营里头的乱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身为执事的将军,就这么放任自流,难道就没有采取什么手段吗??”
施世伦见出了胤礽的怒意,双拳一抱单膝点在地上,“贝勒爷,绿营虽是叛乱,可几日来除了杀了几个军中执事的把总督军之外,倒是没有别的动静。此等军中大事,虽说末将责无旁贷,但牵涉极广且事态严重,他们对朝廷并无真正的叛逆之心,只是受了军中有心人士的蛊惑,加上粮草不济,再者尚有不少人的亲眷在敌军的阵营之中所俘!也无非是想讨个说法求个明白!
末将即便是有那个收复之心跟能力,可在此人心患得患失之际也不敢轻举妄动,杀他们事小,只怕如此不管不顾之下,会失了更多的人心,到时候只怕又是一场祸事啊!”
胤礽被他这一跪也是吓了一跳,他可是受封的平叛大将军,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一品武将之职,自己眼下被康熙抹的清洁溜溜,只是个小小的贝勒罢了,不过是仗着老子是皇帝的份儿上才不用对这施大将军行大礼参拜,就是胤祥看见他也还是要拱手弯腰叫声大将军的。
当即起身把他扶起来,声色上也软下来“你这么说我也就明白了,其实我这心里也是这么个顾虑,施将军还得省得我对十三这份儿担心才是!”
施世伦连连点头“贝勒爷念着十三阿哥自是情分之深,不过还请贝勒爷稍稍宽些心,依着末将来看,十三阿哥眼下还是安全的!
且不说近日里并未听得营中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依着十三阿哥的身份,对于他们来讲其实是最好不过的人质了,所以末将说十三阿哥眼下无虞!”
人质!是啊!是人质!眼下还在僵持之中,十三肯定是安全的,只是这情形绝不是什么以不变应万变,绿营中的叛军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也许还尚在犹豫之间,起初的叛乱也许只是群情激愤,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在叛乱相隔这么多天后才杀了几个把总督军的原因之一。这些绿营的兵并非如京城中的绿营中那些汉军一样关系简单,他们可说是来自五湖四海,内里不知道分成了多少个圈子,心不齐是他们一直犹豫的原因。毕竟还有不少不同于福建的本地兵,亲眷家人都捏在敌军手中或者索性就生死未卜。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造反的理由。对于清朝廷的态度,那些福建兵大概还在观望之中,也说不定他们打出叛乱的牌子后不久就已经后悔了,只是相等朝廷的一个态度罢了。不过有一句话胤礽却讳莫如深,那就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这个施世伦有没有把军营出现叛变这种对他自己不利的消息上报给康熙,胤礽尚不知晓。但这种漠视绝不是那些人想要的,这样下去,也不可不说是在逼迫他们造反!
胤礽与施世伦正说话间,外间来报于成龙求见,施世伦当即变了面色,方才还一副慷慨陈词的模样,顷刻间就换了一副猪肝色。
“下官于成龙参见贝勒爷!”于成龙进来的倒是很快,随后跟进的还有已经梳洗完毕见出清爽的雅尔檀。
胤礽笑着朝他拱了拱手“于大人免礼!”
于成龙给胤礽见完礼,斜眼看了下一边儿的施世伦,面上似乎有些愤愤,随即一抱拳“贝勒爷,下官今儿个要参个人,还请贝勒爷做主!”
“哦?”眼皮一抬正瞧见施世伦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瞪着于成龙,于成龙也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瞅了眼施世伦,丝毫不以未杵。
“下官要参施大将军一本!参他专横顽固,不以民生为本,逢乱不定优柔寡断,毫无大将之风!致使福州城内民心涣散,军民不得以安!”
“于成龙!你简直是欺人太甚!这些日子你从本将军这里拿走了多少军粮,以至于要本将军的部署三餐不继,长此以往必将影响将士军心,到时候失城流地,咱们就上金銮殿上去跟皇上要个说法,看看到底是你于公的错处还是施某的不是!本将军还没参你,你竟然公然参起本将军来了!你大爷的!”还没等胤礽问话,施世伦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指尖儿差点儿点在于成龙的鼻子上。
“施世伦!你敢辱骂本官!”别看于成龙身板子不厚,说话倒是中气十足,这会子见了施世伦发怒,也不杵霉头,眼珠子瞪的老大。
“骂你!若不是看在你也是为民心切的份儿上,这会子本将军早就以祸乱军心的罪名把你拿下了!还轮的到你在这儿指着本将军说什么要参我!哼!”
胤礽身心俱疲,见了这俩人这会子争得面红耳赤一副不好相与的模样,心中更是烦躁。海上战事并未休停,郑家还占着台湾还有个倭人隐晦不明暗中觊觎。兵营之中又闹上了叛乱,老十三现在什么情形还尚不知晓,福州城内也是好不到哪儿去!眼下唯一还让胤礽有些欣慰的就是李卫那遥遥不知归期的粮草。
想到此处,胤礽心中的邪火儿还不知道朝谁去发,哪里想看这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家伙吵嘴!隐忍了片刻,嘭的一声击在桌子上“住嘴!”
胤礽这一声可说是中气十足,又带着些恼意,本来这么些日子胤礽对着这两个人因着前尘旧事本来算的上是相当客气,即便是偶然的不顺意也未曾跟这二人红过脸,这还是此二人头一回见这贝勒爷发怒。抬眼看过去,只见这位爷风姿俊朗的脸庞上蕴着一股疾风骤雨,眼色也沉得可怕。这才想起面前这位贝勒爷是谁!那可是前太子,曾经风评暴虐阴沉的二皇子啊!怎么见了几天好脸色,就忘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老话儿!废而复用足见万岁爷对其的宠爱之心,自己怎么昏了头了,老虎不发威真的当成猫看了啊!
施世伦跟于成龙很有默契的不再出声,脑袋一低,垂首端站在胤礽两侧。
“战事平了吗?台湾收了吗?还是倭人流寇都已经击溃,咱们能安枕无忧了?别忘了,军营还乱着,老十三还在那儿生死不明!绿营之中尚有要揭竿而起的四千多丘八,还有缴械被俘的两千多征用兵,你们可有什么章程来应对?
为个几担粮草竟然站在这儿吵架!你们真该去看看黑镜头,看看科索沃!施世伦~~”
“末将在!”
“李卫带着柳道和先赶往闽清县渡粮去了,你要是想要的话,就先派些人手去接应,这一路上可不太平,若是再被劫掠了,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嗻~”施世伦一听有粮,眼中一亮,急急的转出去使人去了。
于成龙见胤礽没有别的叮嘱,心里有些着急,心说贝勒爷您可是万岁爷指派下来跟我合作的,怎么能偏向了那个武把式。这些粮食要是再全数都给了施世伦,自己方才与他闹成那样儿,他是断不会再拨给自己粮食了!
“贝勒爷…下官…”
“于大人!城中留用的粮草呢?为何几次三番的调用军粮?参施将军的话,本贝勒劝你还是咽下去吧!”于成龙向来以廉洁奉公著名,胤礽倒是不怀疑他会动什么手脚,可是福州城不止是于成龙一个人有调配粮草的权利,府衙知州参事,在这个军事告急又混乱的时候儿,想要做些手脚发些国难财并不困难,仙游的柳道和已经是个例子,胤礽可不敢保证福州城内就没有这么个人物。
“回禀贝勒爷,福州城原本的官仓之中还算是有些存粮,只不过战事起的时候儿,均数是拿去充作军饷了,当时说好了是借调,可谁想这战事竟一时难平,下官也是知道他施世伦的难处。那些粮食虽然不是他施世伦借走的,可那个秦慕枫秦大将军已经战死了,他施世伦不能红口白牙的不认账啊!他要顾及他军中的将士,下官管辖的这一城的百姓也不能饿死啊!所以本官这才敢朝他借粮,算是有来有去吧!”
有来有去?胤礽觉得这个于成龙挺搞,跟施世伦玩上战术了,大概是吃准了施世伦在福建施家之后的威信,这才三番五次的朝他要粮,估摸着施世伦这边儿也是捉襟见肘,俩人出了隔阂,这才跑到自己这儿来闹来了!
“福州城的百姓有多少?他们再次安居,这才多少时日,怎么就开始用这救济的粮草了?”
“回贝勒爷,福州城的百姓原数不算多,大都也有自己谋生的手段,在城内的郊区上也都有些薄地,吃食倒是不成问题,只是下官处还尚有些投叛台湾判民叛军的家属亲眷,大致有五千来人,却是不能不管啊!”
胤礽愣了,继而无语,沉寂了半晌,忽的站起身来,朝着于成龙一指“去!去把她们都给我送回台湾去!”
“贝勒爷~这….这可是战俘啊!咱们…咱们还没有请示万岁爷….这事儿是不是延后再商议商议?”于成龙也愣了,这前太子他算是见识了,之前还曾怀疑过他那个夜窥皇帐的说法,现在已经是深信不疑这事儿他做得出,否则此等大事,他竟敢说放就放,竟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更甭说是上奏万岁爷了!
“我说放就放!这事儿还得即可就做,我给你两天时间去办!否则,这些人就由你于大人自己去养活!”开玩笑!老子自己的兵为了那几担粮食见天儿挣得面红耳赤大动干戈的,哪有闲的粮食去养什么战俘!什么战俘!你还真当人家在乎啊!无非是些老弱妇孺之辈,他们跑去投敌的老子夫君儿子神马的只若是真在乎她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凭的什么他们无牵无挂的跟咱作对,咱还得给他养家小!老子没闲粮!你早说有这五千多口子人啊,早说早送去了,说不定早就把台湾郑家给拖死了!于成龙你个猪油蒙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