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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绥如梦似幻的自李卫手中接下了那顶四品管带宝石顶子的帽子,犹自还沉在梦里,却听得胤礽大老远的一句话“方绥~这帽子你要是带的合适,爷就把它真的给了你了,只是现在还是借的,不过估计时候儿也不会太远了,你可别叫我白担了这擅权独断的罪责,尽早的好好协作着我把这仙游乃至是福建额差事给办完了,”
方绥哪敢说个不字,心里也是明白这手里的官帽到底是个什么分量,搁在手上掂了掂,遥遥的喊了声是,就把帽子扣在了自己个儿的头上。
胤礽向来不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虽说再临仙游这回可说是在当地乃至整个福建官场上掀起了一层轩然大波。可是正当众人臆测纷纭的时候儿,也只有这位本主儿自己心里明白,向来就没有什么危机意识的自己这下一步该怎么个走法儿呢?
福州海事一战之后,不可说完胜,因为那台湾还尚未递交降书,再说自己那图纸泄露的案子,在京城之中羁押的人犯已经全部正法,若非有什么突破性的证据重新浮出水面,那也势必将会成为一件无头公案,虽然极大的可能这也是出于老康自己的意思。但他一句金口玉言就把自己发配到了这里,只说是督导水师,协助施世纶应战,再没别的说辞,其实来的半道上胤礽就一直在想,这是不是老康栓水推舟的就把自己这个麻烦儿子跟那个倒霉的戴梓就此发配了也未可知。
言归正传,外头已经报了方绥求见,这一大早的胤礽倒是真有点儿怵这小子,没个头绪也是堵心。
穿了衣草草梳洗了一番,自后院儿的卧室到前面儿堂上也没多远,出了拱门儿进了抱夏,就听见隔窗传来了老十三的一声惊诧“你说什么?你是说进仙游那条山道的水塘里头,飘着泡了几天的浮尸??呕~~~~~~~~~”
“十三爷~十三爷~~”
胤礽眉头一簇,想起了临来的那条路上那处混黄的水塘子,虽说在那处大伙儿即便是再渴也不会饮那里的水,但是在来的时候儿,胤祥还有几个侍卫禁不起渴,倒是在路边支流的溪水里打过水喝。当时自己还跟胤祥说这水颜色不怎么正,胤祥这小子笑的大大咧咧直说自己没那么金贵,灌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听了这话这会子想想自己也不免替他犯着恶心。
“这是怎么了?你们方才说的什么水塘啊?”快走了几步,一脚跨进门里,正看见方绥立在胤祥不远的地方儿一脸的惭愧之色。
“二哥…我…呕~~~~~~~~~~”十三这小子听了声儿,抚了抚胸口抬起脑袋朝自己这儿看过来,话还没说立整就又忍不住低头吐了起来。你吐是吐,怎么还非得看见我之后吐的厉害了?什么意思?
“十三弟要不要饮口茶压压,都三天前的事儿了,吐也不赶趟儿了啊!”胤礽好心的紧走了几步凑到胤祥身边儿,倒了杯清香四溢的茶水给他推过去,谁想这小子又是好不给面子的呕也~~一声,还真倒出几口酸水儿来,险些溅在胤礽袍子上。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起身夺门而出,“李卫,快跟着看看去,实在不行叫个郎中给十三爷把把脉,准备些酸甜的脯子什么的给他预备着。”
“嗻~~”
“怎么回事?”
“回贝勒爷,下官昨儿个夜里得了消息,说是在近郊的水塘子里头发现了几具浮尸,仵作赶去验尸发回来的消息说死者皆为男性,且是死于利器之伤,时日都在七八天左右,尸身腐烂的厉害面目已经难辨,初步推断尸体都是从仙游上游的闽江一地漂下来的,案发之地应该是再那处。
下官隐约觉得这许是与那些被绑走的壮年男子一事有关,而且在这个季候之中,尸体这么泡在水里,很容易引发瘟疫恶疾,下官想请贝勒爷给个示下。”
一番话听的胤礽脊背发凉,看见那方绥一脸的焦急跟期盼,胤礽觉得有些头疼,就说这小子一大清早的准没好事儿!他这么一报,见得出是对自己的期望之大,否则自己一不是仵作,二不是知县大老爷,报给自己这不名不正言不顺么!可他既然说出了口,而且也极有可能是他说的那种可能性,那这事儿自己又不得不管。
“咱瞧瞧去吧!”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胤礽还是决定走这一趟,毕竟初来乍到的,福建这地方儿的百姓又对官府处在警戒度很高的位置上,自己若做不出一些成绩给人看,以后在这方土地上还怎么行事便宜!
考虑到十三这小子刚刚受了刺激,胤礽决定这趟还是不要叫他一起同行了,省的到时候触景伤情的又免不了一番纠结。由着方绥点出了二十个差役,一行这才上了路。
回了那水塘,周遭景色依旧,只是味道愈发的重了,近了水塘不远,隐见隔着树丛岸边儿上来来回回的走着几个人,应该都是府衙上派过来勘验的差役一类。胤礽远远的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跟着方绥由着几个差役开道朝那边走过去。只是临离得十来米的地方儿,那迎风而来的一口浊气险些让胤礽打了个踉跄,一旁李卫赶忙迎上来,掏出块拿香熏过的帕子递给了胤礽,他自己也是掐着鼻子朝着方绥道“我说方大人,验尸这活儿自有仵作去办,你叫咱们爷巴巴的赶过来做什么?这儿地界儿污浊不堪,谁知道闻久了会不会做下什么病去,咱们就这儿瞧着还不成么?”
那方绥也是觉得不甚妥当,心里头只想着这耽搁已久的无头公案,倒是疏忽了这位爷可是养尊处优的黄带子,当真是疏忽不得!当下做出恍然大悟状“下官的疏忽下官一时情急,岂能让贝勒爷见这龌龊事!下官之罪!
既如此,不若就由李大人先行带着贝勒爷到上风口儿先行歇息下,待下官去瞧瞧再说。”
胤礽不是学法医的出身,虽然对这案子存着几分好奇,可也都在这污浊不堪的臭味弥散中消失殆尽了,得亏早晨没吃什么,否则也都跟十三一样什么都得再呕出来。当下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由着李卫引着朝上风口儿的一处空地那儿走过去。
老实说即便是站在这上风口儿的位置上,飘散在空气中那种泥土湿气浑浊着腐气的臭味儿也照样是闻的清晰,胤礽心中觉着怪异,纵使是这河里有几个死漂儿污了这一方的清宁,他也不至于这么大的味儿啊,何况自己来的时候儿这也没什么死尸,可这水塘里头的水就已经是污黄浑浊,泛着臭气了,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要知道这方圆几个县上就都没有死水,都是闽江水系的分支,即便是一段河道被污染了,这么些日子,也早就该冲散冲淡了,怎么这里的情况反倒严重了呢?
胤礽跟李卫所站的位置恰是水塘东南方的一个岗子上,背面临山,三面都是空场,视线极好,胤礽正想着,就听见李卫咦了一声,抬眼儿看见这小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身后的愣神儿,随即也转身看过去。只见青山黄水自山上冲流而下的一处小瀑处,似是顺延而下的带下个什么东西。隔得稍远瞧不真切,只是可以肯定绝不是什么树桩一类的“爷…那…好像是个人……”
“人?”胤礽其实心里也这么想,虽然隔得远了些,但还是能清晰的看清楚一抹黑蓝色,像极了衣裳。
自山上倾泻下的小瀑流速并不大,混着污黄的色泽,那“人”打了两个转儿,就消失在这主仆二人眼中。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正在塘口那儿现场验尸那些差役发出的惊诧声。
“大人!又漂下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