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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北京城降下了第一场大雪,天儿寒地让人不想伸脚,胤礽一大早瑟瑟缩缩的起来,即便是屋里头暖着四个炭火盆儿也还是觉得凉。只是早朝还是得上的,虽说现在身份还是个贝勒,在朝上的那点儿差事也叫康熙架空到了说啥啥不算的地步,但是随着康熙态度的渐渐好转,也在一个月之前恢复了每日的站朝听政。在众人眼中这位贝勒爷许是又能重获隆恩,但是于私下里来讲,胤礽其实对康熙暗送的这样的秋波并不感冒,倒不如老婆孩子热炕头来的舒服。
保险的事儿胤礽已经做了三个来月,手底下办差的人渐渐的明白了规律章法,凡事再不必亲力亲为,除了每日送递的账册跟汇编之外,倒是不必再让胤礽有什么挂记。这三个多月只赔付了十五比额度较小的单子,但也着实让老百姓们放了放心,明白了这盛世保险果然所言非虚照章办事,这种口碑相传了一番,在近几日来逐渐降低的承包数量又有了一些回升。
按说一切都该是风调雨顺顺理成章的,可不知道怎么着,今儿一起来,胤礽这右眼皮就是一阵止不住的跳,心里也是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安。匆匆的起了床,暖帽外氅一罩连早膳也没顾上吃,就出了门儿去。
紫禁城午门广场四方的天空因为阴天变得一片暗淡,暗灰的天上仍旧有雪花稀稀落下,打在暖帽之上,很快就消融了。天未露曙光,青白的宫道是一种泛着蓝青的色泽,显得异常的阴冷。胤礽每日的朝事到得不早不晚,总是能碰上些前往文华殿偏殿等着早朝的文武大臣们,阿哥跟朝臣遇在一处,其实是挺让人头疼的一件事,尤其是对现在尚算京城之内炙手可热又
颇富传奇色彩的二皇子。适逢迎头碰上了,都是一副谦恭谨慎欲拒还迎的样子,让人看着生厌。
今日的早朝设在了乾清宫中,康熙并没有召集了满朝的文武官员,太平盛世的时候儿,武将也只是轮番着传唤,倒是近日因为保险这项新政,涉及的户部跟文华殿当差的大学士们很受待见,三不五时的被召唤到康熙那儿说上几句。
康熙依旧是一成不变的风神矍铄,不管寒暑严寒,明黄腾龙纹样龙袍着的一丝不苟,端坐大殿之上,举手投足间尽是睥睨众生的傲然神态,不怒自威。
按例朝臣们若是无事启奏的时候儿,多半儿是捡些歌舞升平的事儿出来对着康熙一番马屁,今儿个佟国维跟马奇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把自己职责分内的事儿汇报完了,就是朝着户部也就是老四的衙门口儿张口要些往年严冬闹荒的赈灾粮食,这些都是老四职责之内,他这个人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琢磨不着的,这个佟国维伙着几个八爷党的朝官你一言我一语,倒说得老四失职一般。胤禛也是好脾气,垂头不语,站军姿一样英姿挺拔,临了给康熙上了个折子,康熙展开一看,却是老四奏请今年的越冬赈济粮提早运抵重灾区,也省却天寒冻雪,道路阻隔,届时耽误时日之类,倒是比佟国维几个更是详尽,反倒显得他们对老四自户部调粮运量一概不知,登时把佟国维这个当朝右相堵得无话可说,急赤白脸的偷瞄着康熙的神色不再说话。
康熙一直是一个表情,只是瞥了佟国维一眼夸老四办事稳妥,还不忘把国库充盈的事儿拿出来表表,顺带又夸赞了胤礽几句,反正看着这俩儿子的眼神儿就是透着这么股子喜庆跟赞许。胤礽也没表态,只是觉着今儿这朝事上少了什么,趁着跟康熙说话的时候儿,偷偷扫了下,猛的发现张廷玉竟然缺席!这个张廷玉工作热情吃苦耐劳的精神头儿直追劳模焦裕禄,别说外面儿下的是小雪,胤礽敢说,即便外头现在下的是刀子,他也得顶着缸披着铠的奔来上朝,漫说是不到,就是迟到也是不大可能的。
胤礽正胡琢磨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些响动,其他人自然也是都有所觉,各自朝外边儿偷眼瞄着,却见张廷玉一路上脚底下倒腾的厉害,竞走连着小跑,若不是还得在意着自己的身份,估计能撒丫子跑起来。胤礽这一看,心里头就是一滞,隐隐的觉得只怕这事就应在这儿了……
张廷玉一路赶过来,到了近前先给康熙行了个参礼,随后抬手捧着一张折子递过头顶“臣方才接到这折子,奏说福建发生暴动!”
一言激起千层浪,就连已经走过来准备接下折子的李德全儿也是顿了顿才接下来,小跑着上行了几步递到了康熙跟前儿。康熙闻言早就站起,迎着李德全走过来劈手夺下。
“反了!真是反了!!”
康熙眉毛陡然蹙起,不复方才的平和之相,面上的怒意已是不言而喻,“胤礽!那个蒸汽机可是你弄出来的?”
康熙这一问,不止是朝上立时安静下来,胤礽更是一愣,怎么无端的扯到了这上头?嘴上也不敢耽搁,抬腿迈了一步站了出来“是儿臣督造。”
“好哇!好!”
“……”
“你看看这个!”啪的一声,折子被掷在胤礽脚下,胤礽不明就里,弯身捡起来,仔细端看起来。这一看也是一惊,折子上说明福建出现一路打着反清复明旗号的逆贼,专门在福建沿岸寻衅滋事,故意劫掠往来巡视的官船,福建官府派人清剿,可是不善水战的清兵屡屡吃败,每战多是船毁人亡,而随之而来的是本就不算太平的台湾,竟也跟着起势,这回索性不打什么反清复明的旗号,就以郑家军自称了!几番交火下来,清军士气大挫,而造成这般局面的原因却是,暴民的简易船竟然是装了那机器的,所以行使迅速,进退起来也是快捷神速,致使清军大败的主因便是此处。
胤礽手中的折子险些没掉在地上,那机器只怕当时之中只有自己这个穿越人且还是机械学科出身的穿越人才能弄得出来,可是自己只搞了那么一个庞然大物,而且也早在江宁的时候就装在了那艘官船上。可是这搜船已经被自己驶来京城,现在还在专属朝廷的码头仓里边儿扣着,且那台机器上至关重要的部分已经叫戴梓全部拆卸下来,没有完整的机械图是不可能会被复制的。就算是当初那些个参加制造的工匠也是每人只负责一个部分,别的完全不知情,而自己回来的时候儿还带了几个一起回来严格的打散安置了,也就是说,他们不碰在一处是根本不可能有再制造一台的可能的,那么这些在福建暴民船只上装载的机器又是怎么回事?
胤礽猛的抬头对上康熙一双震怒的眸子,满是怀疑。
“皇阿玛…儿臣没有!绝不可能!”
“不可能?难道是他们编排出来糊弄朕陷害你的不成!”
“不!皇阿玛!此事事关重大,儿臣行事的时候儿必是有万全的把握,断不会有任何一个环节可能会有所疏漏哇,这不可能!会不会是误报!”
“屁话!误报?亏你说得出口!若非是确有其事他们焉能将你做的那什么机器说得清清楚楚!”
“皇阿玛~儿臣想二哥总不会做什么于我大清不利的事儿,当初造了这东西也是想强我大清的海事,如今竟然不胫而走,到不一定会是二哥走漏了风声,也许是他身边儿的人也说不定啊!”胤禩迈了一步,站在胤礽身后,到似是在求情。
康熙顿了顿,眼神见出一抹狠厉,胤礽一下子联想到了戴梓,康熙本就对他不甚信重,更是因为他汉人的身份跟旷世的奇才,上次只是想要发配,还留了他一条性命,可是这次福建暴动牵累国本还是小,眼下康熙财大气粗不怕军费不济,只是他刚刚平复了外族的忧患,难得的四海升平了一阵儿,康熙心里已经渐渐的有些膨胀,甚至于朝臣们都有的上表打算让康熙在开春的时候趁着祭祖的吉日良时,顺便去泰山封禅去了。这个时候儿又出了这档子事儿,他是一时老脸挂不住,所以这个盛怒的时候儿,戴梓即使无辜,只要是他觉得有一丝半点的怀疑,那也势必是要杀了他一解心中之忧了。
“皇阿玛!这更不可能!儿臣在江宁时所用工匠只是分派行事,若非聚在一处是不可能知道别人的差事的,而事后儿臣已是带了几个回京严格控制着,他们根本不曾出京半步。而戴梓其人自那次之后,就一直在儿臣府上,他的一举一动儿臣都可说是了若指掌!皇阿玛明鉴!”
康熙并非迁怒滥杀的昏君庸主,刚才是盛怒之时,这一时半刻的也平息了些,想想胤禩跟胤礽的说话也是不无道理,胤礽的本意早就与自己说过,只是自己一直在犹豫着,这件改建水师的事也才耽搁下来,而其间胤礽又忙着做这个新政的事情,何况在对利上,胤礽虽然见得出爱财,但也并非到了那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许是真的有些偏差。康熙静默了些许,眼光在大殿上环视了一圈儿,金石之音飘摇而下“责于成龙调派福建严查此事,务必究其根本,速速奏报与朕,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