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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跟胤禟两个办完了事,一路往回赶着,汪持蒽自然不敢怠慢,也是撇下琐事,又差了十个衙役随着后头护卫着。这一路走的寂静无声,汪持蒽作为四省的海关提督,虽然民生一处归不到自己的职责范围,可是这江宁县县衙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儿说了算,浙江巡抚江宁知府道台哪一个不得叫在一起知会一声儿,甚至就连个知事千总的也不能免了,这涉及民生安危的大事儿,可不能将来由着自己这个八竿子够不上的海事提督来顶岗吧~忒不人道了,胤禟一路走着心思一会儿想着胤礽嘴里的保险,盘算着盈余几分利,一边儿又想到了这疯子老二竟要拿这一城百姓的安危开玩笑,自己也该早日清点了货物也好打道回去,可又一想到了皇阿玛的‘不得诏不回还’真真是感到了头痛。
胤礽没有那两个的一肚子忌讳,可心思也是不少,因为这一路走下来,看见这码头上尽是些黄毛儿蓝眼的老外以及停靠在长江支系水面上大大小小扬着桅杆风帆造型古朴大气,却坚实精巧的西洋船只,心里委实不是滋味儿。洋人的商船已是卡拉克式三桅多帆的那种可商可战的超大型船只,相对而言无论是停靠在码头上的大清商船还是穿梭在水上船只间检查巡视的官方船舰就都显得渺小落后了。这种悬殊这么明显,英明如康熙他不会看不出来这越来越明显的趋势啊!胤礽记得不久前帮着康熙鉴阅奏章的时候儿还清楚的看见他在回复福建海事的奏折上写着‘禁出入肃海防’足见他对这些洋人不是没有戒心,胤礽也明白康熙时头疼了福建跟台湾的动荡,隔山隔水难于防范跟控制,这是康熙放任两地萧条的主因,可他怎么就宁愿防着禁着,也不愿意把大清的海师树起来!难道自己家里的人会反,这些重利不惧千山万水的洋毛子就不会起了觊觎之心么?您真当天下大同怎么着,以为这些人也跟那些部族一样,给个封号给些好处就能够安心臣服永不进犯了吗?想到了日后晚清的落后挨打,想到那些不平等条约跟无可估量的损失,胤礽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脸色也渐渐笼了一层沉色。
汪持蒽心思过半,见这一路上没个声响儿,就紧赶了几步正想问问胤礽今日还有哪些安排,也好随行伺候着,刚一开口就看见胤礽面无表情,眼底透着深深的悲凉,愣是把这汪持蒽一脸的笑眉笑眼和满口的嘘寒问暖给逼回了肚里,尴尬的愣在那儿,胤禟觉出了不对,渐行过来见了胤礽这脸色,也是一愣,稍稍迟疑了一下,凑了过去“二哥…可是什么地方儿不对?”胤礽顿住深深的看了看面前这个冠玉般明朗的男子“九弟,你为何想要做些商贾的营生?”胤禟一愣,只道是君子求财各有其道,自己在政治上难有建树,也多是听任着八哥,十弟虽鲁,却也有股子冲劲儿,行事上也直接的多,八哥有个什么不便出头的事儿,他做也是水到渠成。可是自己天生一副俊秀胜过女子三分的样貌,气势不足却阴柔有余,人前人后软的硬的却都不合适出面,也只得转而作为党派中的中坚份子,却是在与这黄白俗物打交道的时候儿才最为放得开,银货两讫的清楚,比之人心上的你来我往不知道要好应对多少倍,许是因为这个自己才慢慢的投入进来的吧!
胤禟收起有些虚晃的神色,折扇一打,笑了笑“二哥问这话,弟弟却不想答得俗气,可是俗归俗,却也是实话儿!谁还不是为个财字!”
胤礽深深的看了看胤禟,缓缓摇了摇头“九弟许是说的实话,可这却不是我认同的,不瞒九弟讲,与这银钱打交道比与人打交道要简单容易的多了!只是目的不同做法不同方才把这行商者分为了三六九等!次者只为混口饭吃,有温有饱不计其他!再次者为求财,千金万金无穷无尽,却不知诸多的美好已经尽毁其中!中者便是懂敛财之道,但不贪念却也能尽享其好,两厢附承,也算是人生一大乐事!上者乃是能取能舍之人,不但自己得其所享,亦能以财养德,为一方社稷造福!这上上者,我却认为最是不易做,或好或坏对事而异,也许却能以财富国有化腐朽为神奇之作为,时机至时,便也可有撼动朝野的能力!”胤禟眼中闪了闪,瞪着胤礽的眼神有些复杂,这个老二有些想法怎么竟是跟自己想的差不多,仕农工兵商,按照等级行商则被认为是最低下的一级,皇阿玛虽说不排斥自己,可是却也没给多少的眷顾,对自己经商一事,一直是诸多介怀在心,态度也是时远时近,此刻听闻这老二说行商者亦可有所为,不免有些怦然心动,瞧着胤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胤礽轻叹了口气,重又拾了步子朝前走着,眼光依旧落在码头港岸大大小小的商船上。海路的四通八达直接影响的是临海之国渐起的强盛跟发达,只可惜满人马背上赢得天下,虽已定主中原,却始终保持着谨慎小心的态度,康熙不愿汉民太过的强大起来,自有他的顾虑,可在胤礽来看,再没有什么比国家势弱任人宰割更为严重的事了。洋夷的船舰已经可以不远万里的穿海渡洋来到了华夏之地,可大清的船呢?只怕依旧是禁不起海上的风浪搏击,难行万里之遥。那么只怕沦为砧板肉也是迟早的事儿,康熙未能预见身后之事不怪他,可是自己来自后世之中,又怎么能眼见着那些再重演一遍!可自己现在在干什么?每日急急而行却是为的自己安身立命,为了自己并不待见的什么大位之争,耗时耗力在盘桓在这些皇子阿哥之间,却淡薄了许多自己想做该做的事,这些年月竟是虚度的,看来自己是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否则既是将来入了土,只怕到了阎王那里,也是没脸跟他交代一声的!虽说康熙不见得会认同,可他毕竟也有弱处,而这弱处便在于他家底儿不甚丰厚,索性康熙不是唐明皇,真正的富有四海他可办不到,每每在谈及户部赤字的时候儿,胤礽才能在这位千古一帝的眼中看到无奈跟疑惑,正所谓天下熙熙为利所驱,天下攘攘未利所往,康熙不是圣人,虽不爱财,但他可比天下间任何一个人都需要钱,我倒要看看到底多少银子多大价码才能说服这位一代帝王!看来是时候给康熙上一道折子了……
有了这个想头胤礽这心里也跟着明朗起来,这长久的安逸倒是消磨了些心智,可是作为一个后世之中在荆棘密布中滚出来的营销经理来说,没有目标没有斗志那简直就不叫日子!这厢胤礽刚刚摩拳擦掌的立下了昂扬斗志,汪持蒽这不明就里的就讪讪凑过来“王爷这话儿说得透彻,老臣倒也是头回听了这般的见解,只是事事顺其自然,王爷也无谓太过忧心才是啊!”汪持蒽见胤礽沮丧半天死了爹似的模样,原是打算上来开慰一番的,却不想话音一落,这位王爷竟又开怀大笑起来,眼角儿甚至还消除了眼泪,顿时又是愕住。“汪大人啊,本王随口一说,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你竟是懂了?哈哈~不过本王倒是想起了一些道理,也算是个收获,诶~对了,常闻曹公说这江宁县里有一家独上一楼,里面的菜色似是不错,不若趁着今日咱们就去吃上一席,你看如何啊?”汪持蒽面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道这为王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才说的壮士断腕般肃然,这会子却又嬉皮笑脸的不承认,也对,方才说的那最后一种商者似乎正合了皇九子的身份,有些不合时宜了,不承认就不承认吧,这些事儿老臣还是懂的的!汪持蒽想到这里,也安下心来,亲王开口说吃饭当然不敢推诿,自是赶紧允诺承兑下来。
胤礽点头又笑了一阵儿,忽然摇头晃脑的唱起歌来,摇摇摆摆的朝前走去。“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笑看红尘人不老……”汪持蒽跟胤禟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出了惊诧莫名,汪持蒽不好多说,只得躬身一让,让这位爷随在那位爷后头行着,只听得他跟随侍的哈哈珠子窃语道“爷~奴才…奴才觉着王爷自打被圈之后,似是与以往不同了……”“…嗯!还当老三只是见出了皇阿玛的意思说他被老大魇镇了,现在看来,备不住这事儿还就是真的……”汪持蒽自然不敢多问,这事儿撼动朝野无人不知,只是这其中内情却无人能知,原来世上竟真有魇镇一事……
一行人除了码头,胤礽正打算钻进软轿之中,忽的远处一阵烟尘滚滚,一个着着棉布马甲,头戴六和小帽的人打马急速奔来,胤礽跟胤禟的侍卫正要拔刀相向,忽的被汪持蒽喝住“那是曹家的家奴,这么急火火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那人到的很快,许是看见了林立在前拔刀相向的众侍卫,还不等近前就已经先叽里咕噜的滚下马背,跪爬着凑过来,一见了胤礽,就一个头磕下去“王爷~我们家老爷让奴才来报信儿,李大人刚被人抬了回来,打得不轻啊~这会儿老爷正叫大夫给看着呢!”
胤礽大惊,他口中的李大人自然就是李卫,虽被抬了旗封了个旗尉一职,有官衔没职权也乐得跟着自己,倒是越发的贴心,怎么竟被打了?“他怎么样了?”
“回王爷,过了午的时候儿,李大人忽然被人给抬了回来,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李大人伤势不轻…”
“快回去!”胤礽话音落下,人已经是翻上了马背,一夹马肚,就卷着一阵烟尘去了。
汪持蒽见了心里着急,此行出来悠哉充裕,没人骑马,可这位王爷的安危是头等大事啊,当下也顾不上什么道理,眼瞅着胤礽的身影越来越小,扯着脖子吼道“你们都给我追上,互全了王爷,若有差池,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