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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河山,不需再会。
是了,能去的地方那么多,未必能再遇上了。想要打电话道一声再见,旋即想到了对方不会再留着现在的手机号,这封信已经是最后一次接触了。林辰坐在椅子上低头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封信,其实一个字都看不入眼底,眼前茫茫一片,午后的阳光竟是有些刺眼。
这件事在举报局长之前定然是不能告诉谢安宁的,她也看过乔念初的照片,除却掩不住的苍白脸色,她的确是可以称得上娴静如水一词,眸似点漆,笑容款款,怨不得能被阮贝贝那样挑剔的眼光看中,任是林辰也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会吸毒。思来想去,也知道一定是和她的父母以及乔念楚的工作环境接触到的人有关。
下意识将谢安宁的朋友归为自己的朋友,难免也为之难受。斯人已逝,想必也不想要让阮贝贝知道这件事情。
顿了顿,直起身子要将文件收起来,冷不丁身边凑过来一个人,端来犹带着温度的盒饭,看得出刻意挑的都是没辣的菜,林辰笑着接过盒饭,对小刘道:“谢谢了,明儿我请,你挑吃的。”
小刘眸光微闪,只点点头就回自己位置去了,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这些日子可把我闲的哟……腰都坐酸了。”
林辰本来想接话茬,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犹豫一阵觉着无趣随口‘嗯’了一声,揉了揉眉心将文件收入抽屉中,兀自发着愣。
一个下午不知滋味地晃过去,小赵先站起身浇了花收拾东西准备走,临走前抬手在林辰虚晃过几下,奇道:“师傅,您这是怎么了?脸色怪不好看的,昨儿没休息好吧。”
“啊,嗯,今天要早早睡,年岁长了禁不住熬夜。”林辰接了这话随口编了一句,小赵又补了几句话便走了。
不过十几分钟办公室只剩下小刘和林辰俩人,小刘似乎正和对象腻歪着,说话的声调甜的能掐出糖丝来,见林辰提着包要走了,挑了眉招招手示意再见,又取开电话道:“你先走吧,我把这电话打完就走,明儿见。”
林辰颔首,微微一笑,也提不起精神来,否则以往这会儿她嘴皮子就早就痒了,小刘这幅娇羞女儿家模样也不能不调侃。
隔着包抚着苏文用一年多的时间和更多东西换来的证据,轻轻呼了一口气,在还没有举报之前,苏文递来的这些东西简直像有千钧之重,较之之前不知真相的时候,肩上的担子反而愈发沉重。
林辰迈出警局缓缓向家的方向走,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东西放在什么地方都不安全,现在或许没人知道苏文将这份东西给了自己,但时间一长,不管苏文离开时对局长撒了什么谎,凭局长那只老狐狸的敏感早晚会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先前可以看出他对自己早有怀疑,到时他只要稍稍一查自己和苏文的关系,那么自己便如同站在刀尖上舞,一着不慎,或许下场便如那些女人一样。
死于非命,被判为意外。想起近一年前的那场车祸……所谓死于非命……
原来早就不想要自己碍事!
暮色四合,天边红霞涂抹之下,残阳森森透出血一样的颜色,浓的仿佛要化作一阵血雨滴下来。然后自己手中的这一份证据,能掀起的何尝又不是一场血雨腥风?
以往孜孜追求的东西蓦然落入自己手中,刨除那一份喜悦,更多的则是不安。林辰蜷起手,却意外发现手心已经浮了一层冷汗。
回家时谢安宁已经做了饭菜在等,只是往日看来可口的东西彼时看来却如同腊味,勉强笑了笑就势低下头掩住表情,她有一种冲动想要告诉谢安宁,自己也许这段时间会有麻烦,还有你的朋友,是因为触了毒枭的逆鳞被害死。
一切一切就在嘴边,又都是无从说起,说了又能如何,谢安宁未必能为她分担一点,反而平白让她不安担心。心里甚至怯懦地闪过这样的念头,不要去招惹这些几乎能只手遮天的人物,自己也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普通警察,蜉蝣撼树何其可笑。
转瞬又想起苏文这一年付出的所有,难道要全部折在自己手里?林辰,你怎么有脸?你愧不愧?
低头夹了菜送入口中,烫的忍不住嘶一口气,谢安宁倒了温水递过来。
“吃饭的时候别跑神儿,小心点。”心里犹疑,却到底没问出来,警方很多事情是不便向群众透露的,时长日久学乖了,也懒得过问这些。
一夜竟然无话,夜里辗转反侧,便觉身后有温热的躯体靠过来抱住自己,谢安宁沉在睡意里,说话声音有些含糊,只听到:“睡吧。”
也不过是俩个字,像是施了什么咒似的,听了果真就有了睡意。不管怎么样,她的身后总是有谢安宁陪着的,这个认知让她格外安心。
早上熹微初明已近醒来,将包里的文件收在自己一堆碟片之后,思索半晌觉得只要自己动作快一些趁着老狐狸没回过味儿来早点动作,便不会有事。但不知怎么右眼皮挑的厉害,仿佛是不祥的兆头,林辰虽然不信这个,但也多少觉得不快。
热了牛奶面包把谢安宁叫起来,对方睡眼惺忪地瞟了一眼:“我今天休息。”
林辰一愣,揽过谢安宁凑过去只顾着纠缠温存,怀里人骨架子小,抱在怀里软和得不得了,这么紧紧抱了会儿,待到谢安宁有些喘不过气方才撒手。
“先吃点,吃完了再睡一会儿,我晚上晚点来。”
“要给你留饭么?”
“嗯,留着吧。”下巴在谢安宁额头上蹭了蹭,林辰微微眯起眼。
又厮磨一会儿这才拿起包出了门,关门声在背后响起,林辰抬手揉了揉眉心。举报和捣毁毒窝都需要细细计划,但凭着自己一个人很难成事,小赵是信得过的,毕竟小赵做事一向比自己勤,也能考虑到自己考虑不到的地方。至于小刘……多年同事应当是可信的,小刘一向比自己利落干脆,自己偶尔还会向她学习,兴许她能排出周密的计划来。
若是这件事没有牵扯到局长,还不至于如此麻烦,这么重大的案件当然不能只几个人忙碌,但整个重案组又都在局长掌握之下,包括特警亦是。
这个所谓的局长,身居高位却勾结毒贩,怎不让人心寒。然而参天大树,自然有无数细枝末叶盘踞在警局里,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想起那人喜怒不形于色的阴沉表情,如今想想只觉反胃的虚伪笑容,不知暗含何种杀机贪念的眼眸。
林辰握紧双手,眸色一沉。不成功便成仁,挣个鱼死网破亦是不妨的。
古语有言,多行不义必自毙。
小心着避过了不相熟的人,午休时办公室只剩下三人,是林辰特意留下的。照实话说了,担心俩人说漏口,避过了证据所藏之地继续往下说。
小赵微微蹙眉:“我们实名举报?”
林辰摇头:“之前也有类似的情况,十几个警察联名,还是激不起半点风浪,反而给自己招惹麻烦。何况凭着局长的手段,哪儿有那么轻易能扳倒他?”
小刘皱眉久久不语,半晌道:“这件事情需要详细筹划,不能一时冲动,这样吧,先按捺下来,等到我们有十成的把握之后再行动。”
“待我们有十成的把握之后,那老狐狸便有十二分的手段压制我们,要论城府手腕,他远在我们几个之上。”
小刘一怔,像是有些晃神:“啊,听你这么一说,是得快些。”
一天下来倒也没什么进展,只是小刘凝了脸色,若有所思。
林辰叹息,事情虽然有难度,但好在证据确凿,只待将证据递交给有关单位,再由中央成立专案组将一伙人一网打尽即可,只要这段时间小心一些就行,却不知为何隐隐不安。
回了家,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厨房天然气灶上放着炒菜锅,灶已经熄了火,里头的菜却已经被炒糊了,正奇着谢安宁去了哪儿,林辰心下一凛。在屋里绕着走了一圈,所有东西看上去是整洁干净,但摆放又与先前有所不同,很像是屋子被搜了一遍之后被重新收拾。
这个念头让林辰不寒而栗,仿佛自指尖徐徐升起了透骨寒意,十指连心,直抵心腔。掏出手机给谢安宁打电话,电话在屋里响起来,谢安宁的包还在玄关那里放着她去了哪儿,怎么不拿包?
“谢安宁,谢安宁……”
不具意义地喃喃,潜意识告诉林辰,有什么事情在她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已经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咖啡对胃不好,喝了,胃……会疼,大家尽量少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