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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牧之等了半晌就等这句话,冷冷问道:“这些年我一向敬你爱你,后宅之事我也从不过问。我只问你一句,我待你不好么?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的女儿,要对她下这样的毒手?”
“将军着实冤枉夫人了。此事都是我擅作主张,与夫人没有半点干系!”姚妈妈从屏风上狼狈地爬起来,又要来拽林牧之的衣角,林牧之厌恶至极,狠狠一甩,她的头直接撞到墙角,昏在一旁。
“姚妈妈!”李媛一声惊呼,当下身子瘫软了大半,歪在地上哭道:“你我多年夫妻,你的心里却总记得那个玉桥!她的女儿是你的女儿,蔷儿难道不是你的女儿?你满心满眼都念着她们母女二人,你却是否想过,她若是进了门,对我们母女是多大的羞辱!”
林牧之怔了一怔,随即笑道:“原来你连玉桥的名字都打听清楚了,这些年来,我当真是小看了你。”
“打听?”李媛凄凄然道:“我还用打听她的名字么?你连梦里喊着的都是她的名字,我又何须打听?夫君,我才是你的妻子啊!我说了,这事不是我做的,你为何不信我!”
她一时梨花带雨,哭成了泪人儿。林牧之方才是又气又急,此刻被她一哭,当下气消了一半。想想这些年来她在自己身边,上孝父母,下育儿女,将府里里里外外打点地滴水不漏,挑不出半丝的毛病,再看看她一副委屈的模样,心底里笃定的事儿此刻也动摇了。
“既然不是你,那我就将这老刁奴交由官府处理。府衙里对待犯人自有他们的一套,由不得她不开口说出这背后的主使人!”林牧之退让道。
李媛心里咯噔一跳,看地上已然一动不动的姚妈妈,心里只觉得不妙。姚妈妈人若是在她身边,她自然有法子保她一个齐全,将来送她到远远的庄子里养着,于她也不是什么坏事。可眼下林牧之只想着送她入官府,那危险性着实太大。
她是*凡胎的老人儿,此刻她是拼着一口气咬牙将事情扛在自己身上,可若是到了府衙,重刑之下,难免松了口,到时候从嘴里漏出关于林南蔷一丝半点的口风,那她的女儿往后还做人不做!?
“姚妈妈在我身边多年,这次纵然做错了事儿,可是那位姑娘并未受到多大的伤害。夫君,此事咱们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试探着问道。
哪知林牧之才压下去的怒火此刻又窜了上来,正要开口,门笃笃作响。一向在府里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的秦艽站在门口,满眼里都是害怕和震惊。
“娇娇……”李媛呆呆地望着她,秦艽的眼里瞬间盈满了泪,三步并作两步跪在林牧之跟前,哭道:“姨父,娇娇错了。这件事情同姨母没有半分关系,都是娇娇怂恿姚妈妈做的!”
“你?”林牧之看一眼小心翼翼的秦艽,当下失笑:“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怂恿姚妈妈的。”
“娇娇,你别胡闹!”李媛拉着秦艽,秦艽甩开她的手哭道:“姨母,是娇娇做错了事,不能让姨夫错怪了您!”
当下,秦艽将今日林南蔷对李媛说的话挑着拣着说了一遍,咬牙道:“娇娇只是想替姨母出头,才让姚妈妈对她略施小惩!”
“当真是你做的?”林牧之冷笑道,“我找了他们母女多年都未能找到,怎么倒是你一个养在深闺里的丫头能找到?”
“外祖父曾是当朝左相,天下遍布他的门生,找个人并非什么难事。恕娇娇直言,那位玉大夫在当地小有名气,要找到她并非难事。姨父你寻她们多年却不得见,不是她们有心避让,就是派出去的人不够尽心!”她顿了一顿,犹豫道:“我听闻老太太时常过问他们母女二人的行踪……”
“娇娇!”李媛赶忙出声制止,哪知林牧之早已听到,当下便是怔了一怔。
片刻后,一种不可言喻的羞耻感涌上他的心头,他大喝一声,唤来府里管事仔细详问,管事战战兢兢道:“将军,老夫人这些年的确时常询问玉大夫的行踪。她曾说过,若是得了消息,不可直接告诉将军……”
林牧之一股悲凉涌上心头:是了,说什么缘分不缘分,都是虚情假意。几次险些见着玉桥,都擦肩而过,他以为是缘分不到,可原来,玉桥有心避让,他身边的人又有心隐瞒,他们何来的重逢的缘分。
“这么多年,我竟一直被你们蒙在鼓里!”林牧之“呵呵”一笑,抬脚要将管事踢出去,李媛拉住他道:“张管事也是听母亲的话行事,你若心中有气,何不去找母亲辩解!?”
“去质问母亲?”林牧之笑得有点无可奈何:“她原本就讨厌玉桥,巴不得她早一点死去。还有你,你也不是么!”
眼里寒光乍现,他冷声问秦艽道:“我问你最后一次,那些事,果真是你做的!”
秦艽被他一看,四肢都不由得打摆,抬眼看李媛,就见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那一厢,姚妈妈从昏死状态悠悠转醒,秦艽一咬牙,指着姚妈妈道:“姨夫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姚妈妈。”
那姚妈妈是何等精明的人,见此情状,哀哭一声,道:“此事让我一个人扛下就好!表小姐,你又何必跳出来!”
“是我害了姚妈妈,姨夫若是要对我行家法,也是应当的!”秦艽伏下身子,道:“姨夫怎么惩罚娇娇都可以,只希望别错怪了姨母!”
“好好好!”林牧之连说了三个好,摇头道:“你以为扛下这些事情,只要接受家法惩戒就好?莫说你不是我林府的人,光说这责任,又岂是咱们关起门来就能扛下来的!姚妈妈你做得好事惹下这么大的祸,你竟然没有半点自知!”
“那位姐姐不是没事么?”秦艽弱弱道。
林牧之双眸寒光乍现,骂道:“玉珺是没出什么大事,可是姚妈妈一味‘相思子’却险些要了定国公府大公子李善周的命!眼下他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庆王爷的左膀右臂!下毒谋害朝廷命官,你知道不知道是多大的罪!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此事,当真是你做的?”
藏在袖子里的夜明珠一下子变得滚烫而炙热,秦艽脑子里突然响起林南蔷对她说的话。
“只要你咬死了只是让妈妈略施小惩,余下事情你一概不知,父亲最多也只是责骂你几句。他一向心疼你,不会把你怎样的。”
她不是没有犹豫,可一想起自己在府里似仆似客的地位,若是扛下这件事情,或许她的地位会一日千里,她咬牙答应道:“你我姐妹这么多年,一向同气连枝,你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姐姐你就要入宫选秀,往后就是做娘娘的命,这个节骨眼,自然不该惹上这样的麻烦。姨母又是家中的主事,不该受这样的委屈!姐姐放心,凡事有我!”
这时她才知道林南蔷对她说的话,竟是不尽不实,而自己却有些托大了。明明知道自己或许被骗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说出实情,她不仅在林牧之跟前没了脸面,往后更别指望能在府里待下去。
如今,她只能指望李媛能救救她。
她有些怯懦地望了一眼李媛,伏下身子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姨夫,娇娇错了,娇娇真的知道错了,求姨夫救我一命!”
李媛哀求道:“夫君,娇娇年幼无知,从小又离了父母,如今虽犯了大错,可到底不是故意的。还请夫君周全一二!”
“这一次我也救不了她了。”林牧之仰头深深呼吸,道:“朝廷自有法例,该如何处置,交由官府定夺吧。官府的人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你们二人……随他们去吧。”
李媛还想求他,姚妈妈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待林牧之走远,她才哀求道:“夫人,你好不容易将此事撇干净,可千万别再惹将军怀疑,惹他动怒了!等他气消了,此事或许还有转机!”
“姨母,娇娇……娇娇可全靠你了!娇娇不想坐牢!”秦艽此时回过神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痛哭出声。
不出片刻,官府的人便鱼贯而入,将姚妈妈和哭泣中的秦艽一并带走。
李媛惶然地坐在屋中,满脑子全是林牧之离去前厌恶的表情。多年夫妻,明面上的和谐恩爱这样脆弱,所谓的相敬如宾也不过是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刻意伪装的假象,一遇到玉桥,连假象都化成了齑粉。
当年,婆婆骗他回府成亲,她就是从犯。或许从那时候起,他就怨毒了她吧。
为什么她在他的心里,就是比不上玉桥。她是左相之女,身份尊贵,玉桥却不过只是个太医的女儿;她样貌上佳,多少才子夸她惊才绝绝,可是玉桥呢,她样貌普通,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是个医术。
究竟是哪里错了……
玉桥啊玉桥,你连死了,都不放过我,我占据了他的身子,可是他的心却在你那,我要他还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