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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还 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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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坛上的幽冥火被萨满师一指点燃。

    荷修凝神闭目默念神咒,灵魔权杖的顶部冒出两股灰烟,虚弱的灵气互相缠绕着,从赫尔墨禁锢的牢笼里释放了出来。

    不出度恩所料,肖俊和他母亲的灵魂已经被赫尔墨的魔音幻术折磨得支离破碎,很难再集为一体了。

    眼看着那些暗淡无光,细如微尘的孱弱灵能,即将在荷修的眼前,随风飘去。

    景寒果断起笔,在幽冥火的上方舞出一个导灵符咒,加上度恩点出的萨满摇魂符,那些微光碎片便聚集到一起,朝着冥火流去。

    “幽冥火只是暂时让魂魄停留,如果灵魂无法恢复到最初的模样,不到十分钟,就会融化在冥火里,永远地消失了……”

    荷修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巫师们,从未感到如此孤单和无助。

    希罗眼眶一热,泪水不由自主地从她幽蓝色的瞳仁中浮起。

    他是一个神,从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可能追随他的挚爱,随风飘逝,只因,他没有灵魂。可是,他同样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一个女人不惜终身独守的爱人,他只想用他残留的神明之躯来完成一个仪式,那是作为一个人,曾经活着时,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就在那虚弱的灵光即将熄灭的一瞬之间,雷漠感觉到有股难以遏制的热力在体内迅速膨胀开来。

    难道,是伽德勒的死亡之舞?

    雷漠闭上双眼,把手伸向了祭坛,掌心对准灵魂碎片,陷入深度冥想之中——

    78个骷髅人,如夜空中最遥远密集的星辰,在他体内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宇宙体。

    塔罗牌从黑金色的载体中脱胎换骨,幻化成数不清的元素能量与远古符号,如璀璨星河般流入椭圆形的轨道,与78个循环往复的骷髅人融为一体。

    手持冥王旗帜的死亡骑士,从宇宙涡洞中鱼跃而出,骑士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马蹄声隆隆响起,直奔冥灵幽谷而去……

    雷漠的周身散发出了一圈金银交辉的光晕。

    荷修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位年轻的塔罗师,他正试图启动伽德勒封存在他体内的神能,来重塑灵魂的能量!

    死神,才是冥灵界的主宰,只有他能还原破碎的人类灵魂!

    度恩还尚未从雷漠的感应中反应过来,他体内觉醒的那张死亡牌的神能就已经脱掌而出,射中了即将消失的灵魂碎片。

    冥火瞬间与死亡之舞的神能合二为一。

    “爸爸……”

    景寒惊异地转过身,只见荷修的身后多了两个透明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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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

    荷修蓦然回首。

    肖俊和他母亲透明的灵体完好无损站在他的面前。

    “孩子……”

    那不再是从遥远的天籁深处传来的声音。

    父亲终于回到了他的面前。

    肖俊忍不住回头去看景寒。

    “景寒,对不起……”

    肖俊的灵魂颤抖不已地对她呼唤着。

    景寒摇摇头,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

    “时间不多了。”

    度恩提醒荷修。

    一旦魂铃曲响起,肖俊母子的人形就会消融,自动进入净化通道。

    荷修张开臂膀,缓缓地伸向他们母子。

    他们,也同样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荷修的指尖散逸出淡金色的暖光,与灵魂的烟雾触碰到了一起。

    魂铃曲宁静悠远的歌声从萨满师空灵的嗓音中吟唱了出来。

    亡魂又回到了祭坛的上方,凝结成两团饱满的鬼火,悬浮于幽冥火之上。

    在场所有的人,都开始为他们祈祷,直到鬼火由暗转明,由灰变亮。

    肖俊母子的灵魂,终于回到了初始洁白无瑕的模样。

    永别了……

    当那两股白色的轻烟冉冉上升,遁失于蓝天白云交界之时,荷修发现,他已经再也不会流泪了。

    人间最后的一丝爱与恨,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荷修收回他的权杖,眼神恢复到了神明应有的冷峻与刚毅。

    他眼底埋藏已久的阴霾,也在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原来,没有灵魂的记忆,是可以瞬间抹去的。

    雷漠心想,这对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说,恐怕是一辈子都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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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伽德勒坐在城堡顶端的尖塔上,将小山坡上亡魂超度的过程尽收眼底。

    他并没有出手干预,而只给了雷漠一个灵感的暗示。

    这孩子的念力与日俱增,他胸中没有杂念,上山,成了他眼下唯一的目标。

    当初把“死亡之舞”借给他只是一个偶然,并没预料到他会用得如此得心应手,神力在湿地爆发,是第二个偶然,塔罗就此被封存在他的体内,而现在,他已经亲眼看见雷漠如何靠自己的力量来启动塔罗的神能,难道,还能说这只是一个偶然?

    当三个近乎不可能的偶然同时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就连神明都不再相信这样的巧合,到了这个时候,伽德勒不得不重新思考雷图当初那个在他看来,根本就是执迷不悟到了疯狂边缘的执念。

    “是因为你的妻子曾经预测过这孩子未来的命运么?”

    伽德勒曾经直言不讳地问过雷图。

    “不是。”雷图斩钉截铁地回答。

    “雷漠在婴儿车里的时候,就能够感应到他的母亲,可是,他母亲却始终触摸不到他体内的能量。”

    就像是一只外壳坚固的珍珠蚌。

    雷图作此番比喻的时候,眼光异常地明亮。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打开他的蚌壳,让你惊讶地看见,那里面有一颗千年不遇百年不见的珍宝。”

    伽德勒永远都记得这句话。

    当日,雷图登山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坐在城堡的塔尖上远远地看着,从清晨到日暮,又从日暮到清晨。

    雪崩来临的时候,伽德勒看见云层中穿过了一道凶猛的厉光。

    只有他知道那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某位天界主神最邪恶的惩罚,他目睹了他父亲的死亡,从那以后,他就开始静静地等待那孩子的出现。

    “他母亲说,雷漠也许就是这世上唯一的一个愚人。”

    从“死亡之舞”第一次在他面前跳出愚人牌的时候,他就应该相信,那孩子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空无即是满盈,开始就是结束。

    无极限的可能,便是永存的力量。

    这就是愚人。

    永不受限的愚人。

    伽德勒从屋顶上站了起来。

    荷修带着雷漠和他的伙伴们开始往回走,他们看见了那个矗立在城堡顶端的高大身影,纷纷向他挥舞双手。

    点燃他们体内神圣火种的时刻已经来临。

    “不要再迟疑,不要再确认什么是对的时机。”

    爱修觉的声音悠扬地传入了他的耳朵。

    相信直觉!

    这就是人类最简单也最神奇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