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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罗的体温在午夜过去之后,慢慢消退了下来。
伽德勒知道贺希罗是爱修觉的孙女,便决定亲自查看她的病况。
“你觉得,是这块石头的问题么?”
“未必,这孩子体内的能量错综复杂。”
伽德勒不得不对弗洛埃说实话。
“阴与阳、善与恶、净与魔,似乎兼而有之,这些能量在她体内不断地冲撞、磨合、彼此交锋,也难怪她的身体会承载得如此辛苦。”
“这种消耗,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现在还不知道,只有这颗石头,是她唯一的守护者。”
“爱修觉说希罗自我修复的能力很强。”
“所以,目前还不需要太担心。”
“这颗东西,真的是茵夏的月光石么?”
“形状不同,我不认为那会是月神的东西,更何况,谁都不知道,当日,在高加索山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恐怕,只有上山才能解开这些谜团了。”
“希望能找出一些线索吧……”
“你终于想明白面对你的孩子了?”
伽德勒忍不住问她。
她安然一笑,点了点头。
“我都快要忘记地母的笑容了,还是人间好啊……”
弗洛埃凝视伽德勒那张依旧不会表达任何情感的脸,淡淡回味着他刚才所说的话。
“波塞冬也在这里……”
“哦?”
“海神波塞冬……我从未感应到他。”
“他沉睡的地方离你这儿还有一段距离,不过,他知道你是索马岛边界的守护神。”
伽德勒仔细看了一会儿弗洛埃的脸。
“你看上去很忧伤。”
“跟那些孩子在一起,你似乎学到了不少新的词语。”
弗洛埃觉得,眼前的伽德勒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中立神了。
“这么说,你已经见过他了?”
弗洛埃眉目低垂,沉默不语。
她怕是不愿意让死神再看见自己眼底更浓重的忧伤。
伽德勒默默想着。
“都是一些陈年往事啊……”
“他觉得这里很好,因为,离死神最近。”
“如果神,也可以死就好了……”
弗洛埃惊异地抬起头,伽德勒的口吻仿佛是在替别的什么人说。
“那是你离开他的时候,他对我说过的话,我想,这就是他为什么会睡在我这里的原因吧。”
对一个神而言,长眠不醒,也许,就是一种死亡了吧。
此刻的弗洛埃,已经无法再用任何人间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绪,如果神明之间的这种永恒的默契也可以称之为情感的话,那么神与神之间的联姻,也可以称之为爱情了吧。
“伽德勒,谢谢你帮我们找到了荷修,如果不是他,凭我现在的能力,恐怕是赢不了赫尔墨的。”
“我并没有找到荷修,”弗洛埃的一席话让伽德勒感到困惑,“信使之币出现在人间,这意味着莫大的危险,我确实想在雷漠回来之前找到荷修,可惜,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之中,如果谁有本事能让自己真正彻底地消失,恐怕也只有荷修了。”
“那他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伽德勒的回答显然出乎弗洛埃的意料之外。
这时,奥格敲门进来,告诉主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大家都在餐厅等着他们。
“看样子,也只有当面问他了。”
可是,荷修会说么?
那个向来不爱说话的信使之神,如今,怕是更难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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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因为多了几个“伤员”而变得不再那么拘谨。
度恩的一只胳膊被夹板固定了起来,麦加前后左右地伺候着,度恩眼看着盘里的食物堆积如山,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麦加,你先踏踏实实把自己喂饱了再管我行不行?”
“不行,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你吃饱了才轮到……”
他话还没说完,肚子里就发出了一声极响亮的饥饿抗议。
景寒噗地笑出了声,麦加白了她一眼,急忙抓来两只餐包往嘴里塞。
“希罗怎么样?”
“放心,希罗的烧已经退了。”
“哦。”
弗洛埃偷看儿子的脸,李度恩手握餐叉,无聊地在盘子里东戳西戳。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吃不下饭的原因。
荷修独自一人坐在餐桌的最左边,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雷漠一直在观察荷修脸上的表情,时不时就会把目光转移到他倚桌而立的那根权杖上。其实,度恩、景寒和麦加,也很难控制不往那边看。那件杀人无数的可怕神物,竟会是信使之神荷修的法器,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
“荷修,来到我这儿就是我的客人,不要总是绷着一张脸。”
伽德勒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
荷修放下餐具,立即持杖起身。
“荷修!”弗洛埃柔声唤道。
他们都是死神的客人,他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其他人用餐的情绪,但是,地母似乎并不想要让他离开。
荷修顿了顿,既没有看弗洛埃也没有看伽德勒,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坐了回去。
“荷修,这几个孩子想要谢谢你,是你救了他们。”
他依然低头沉默。
“要不,我先介绍他们给你认识?”
弗洛埃稍待片刻,见他还是没反应,便首先指向度恩:“这是我儿子,李度恩,坐在他对面的……”
“谁是景寒?”
他意外地打断了弗洛埃的话,大伙的目光很自然地停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荷修的嗓音低沉浑厚,与其清雅干净的气质截然不符。
“我就是景寒。”
荷修慢慢抬起头,眼睛直接落在了声音出现的地方:
“你认识那个……叫肖俊的男孩子?”
“他是我同学。”
“今年多大?”
“过了夏天,就该十七了。”
“十七……”荷修若有所思。
“赫尔墨手里的信使之币,是那孩子的东西……”
“是他的,如果不是因为……”
“他死了……那孩子……他死了……”
荷修的声音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随时可能会消失。
他不再说话,茫茫然又跌落到不知名的意识漩涡里去了。
景寒恍然意识到荷修眉宇间的那份浓烈得难以化开的阴郁到底从何而来,如果,那是真的,那么之前所有的谜团,就有可能在这一夜间全部打开。
于是,她站了起来,走到荷修的身边,蹲下身子。
“肖俊说,那枚银币,是他父亲留给他唯一的一件东西。”
荷修终于抬起脸来看她。
两行清泪,不知不觉滑出了男人似曾相识的眼眶。
难怪他要埋伏在沼泽,等赫尔墨现身。
难怪他出手如此利落,毫不犹豫。
那不是一场为夺神器而精心准备的赌博,而是一个神明之父,为子夺命的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