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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温御修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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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多久,房间里便来了电。作者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便打开了电脑,继续写作。

    容惜辞也凑到了电脑前,看着作者要写什么东西,想法子再穿进去。

    只见放着《受之无愧》的文件夹一开,作者抹了抹眼底的泪,打开了一个文档,这个文档里并没有特别的剧情内容,而是一个大纲。

    容惜辞给愣住了,他在作者身边晃了这么久,都甚少看到作者开大纲来看。

    目光顺着大纲的内容一览,容惜辞双瞳越睁越大,只因他在这大纲里发现了很多关乎后文走向的内容。当然,这些后文走向都是关乎明莲的,但对他而言,却是极其有用。若果作者当真按照这个走向来写文的话,那他便有法子去应对后头发生的事情了。

    可惜这大纲还未看完,作者便关掉了,气得容惜辞是咬牙切齿的,好不容易能预知未来一次,却只能寥寥看过几眼,便没了。

    看罢大纲,作者便打开了文档,想继续写文,结果屡次打字屡次不满意地删掉,耗费了十来分钟,竟都打不出一个有用的字。她叹息了一声,打开了网页登陆作者后台去看被改动的原文,便在这时,容惜辞给逮住了机会,嗖地一下冲了进去,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结果一看,登时傻眼了。

    只见温御修面如死灰地躺在地上,胸口已经没有了起伏,气得容惜辞跳脚起来。好在温御修尚有余温,显然刚断气,容惜辞便赶忙给温御修又是扎针又是喂药渡气的,折腾了许久,温御修终于被容惜辞救活了。

    一睁眼,温御修便无力地抚上容惜辞的脸,轻声道:“惜辞,你赢了。”

    “……”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容惜辞不禁想仰天长啸。敢情这温御修不是在他走后死了一次,而是他穿回来时温御修还未被他救活。

    经历磨难后,两人相拥相吻,耳鬓厮磨了好一阵,便相持着要离开这儿。

    如今许是已过子时正,容惜辞体内的燥热已经缓解,便无须再同温御修交|合。温御修听之,当真是松了一口气,不若凭他现下这个残破的身躯,再同容惜辞交|合,是要命的。

    此时月夜正黑,两人深处在深山密林之中,不知前路,该如何出去,是个难题。

    “我记得以前你曾道过,此处有迷阵?”容惜辞顺了顺温御修的后背,半搂着他道。

    温御修一顿,眼珠子转了几圈,才想起来是他们俩初识时,自己同容惜辞说过的话。他笑着刮了刮容惜辞的鼻子,乐道:“骗你的,你也信。”

    “你说甚!”容惜辞顿时跳脚起来,一把推开了温御修,在他痛呼之时,又心疼地回去搂住了他,“你竟敢骗我!”

    “嗤,”温御修借势软靠在容惜辞的怀里,笑得一脸得意,“我若不骗你,你岂非丢下我走了。届时,我若死了,以后还有谁来陪你呢。”

    横了他一眼,容惜辞偏过了头去。但其实心底却是因着这话而灌满了蜜糖。想想,若是当初他一走了之,便不会同温御修有任何纠葛,不会有今日他们相持的日子。起先一开始,容惜辞只是单纯地想同作者作对,方会救温御修。后来,救温御修已经成了他必须要做之事,因为他不救,他便失去了他的良人。

    “不过……”温御修一句不过提起,将容惜辞的心也给提了起来,“千香阁能屹立百年不倒,还是有些防御手段的,虽说迷阵这东西是我糊弄你的,但我也不敢保证有没有。当初我们上来时,有明莲的手下在前方开路,加之走的是正路,是以我们都畅行无阻,但现下,”他左右看了一眼,这是在一处没有石阶的坡上,前不见千香阁,后不见山下的路,“现下我们所在之处,都不知是何方,更不知东南西北,该往哪走。罢了,我们朝下方走去,想法子摸索罢。”

    轻轻颔首,容惜辞将温御修扶了起来,给他掸了掸裤上的灰,便拉起他的手,寻路走出去。

    然而,直待真的用心去寻路时,两人方知这路是多不好寻。他们迷路了,前方是树,后方也是树,连一条人为开辟出来的小路都没有,温御修不禁暗暗好笑:“这密道设计得好啊,出口如此隐蔽,敌人打来,我都寻不着逃出之人在哪。”

    容惜辞抿紧了双唇,低头不语。

    “走罢。”温御修轻轻地环着容惜辞的肩头,带着他继续探路去。

    环环绕绕寻了许久,温御修两人都未找着路子,走得两人是精疲力尽,差些都想到底一睡不起了。但由于温御修刚将天诛十人灭掉,尸首还在那处,没一会儿便会有人来探,届时发现天诛十人死亡后,明莲手下定会来寻他们的,是以他们必须趁着现在深夜时分,快些逃离出山。

    可越是心急,越是走不出去。容惜辞终于撑不住地软倒在了地上,吓得温御修赶忙抱紧他以免他摔到地。低眉一瞧,却见容惜辞脸色苍白,双眼迷离,温御修心中一惊,忙将内力灌输于他,这脸色才刚好一些。

    昨夜容惜辞强撑了一晚上的情|欲不泄,后来又使出了杀人魂,再到后来为了救温御修耗费了不少体力,只有回到现实世界里时,他才缓了口气。穿回这里时,他又因救温御修损耗过度,脸都白了不少。莫怪方才一路上容惜辞都未说话,原是精力不足之故。

    “好累……”粗重的喘|息从口中逸出,容惜辞无力地攀附着温御修的手臂,软靠在他怀里。

    心急地看着容惜辞的模样,温御修用略凉的手抚着他的脸:“惜辞,可还撑得住。”

    容惜辞无力地摇了摇头:“不成了,好累。你娘的,温御修跟了你,我没个好事过。”

    心中顿生愧疚,温御修眼底一黯,行到了容惜辞的面前,弯了下|身:“来罢,我背你。”

    容惜辞也不客气,把脚一蹬,就挂到了温御修的背上,阖目低喃着道:“快些出去,我要吃烤鸟儿,吃糖葫芦,吃甜甜的糕点,吃……”在低声喃着这些美食之刻,容惜辞再也撑不住地阖目睡去,只有自己的身体在感受着身前人行路的颠簸感。

    .

    当他再睁眼时,看到的便是一张放大了数倍的俊颜,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最后,容惜辞开口道——

    “鬼哇——唔唔唔……”最后的声音止在了一个温厚的手掌之中。容惜辞瞪大了双眼,用力地扳开那只手,本想愤怒地啃上几口,却愕然发现,那手上满是细碎的小伤口,点滴血液从中渗出。

    看清这人是温御修后,容惜辞忙不迭地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药,细细地给温御修擦拭伤口,做完这一切,他才丢开了那手,左右环顾。

    此刻,他才发觉天已大亮,而自己竟然身处在一条荒无人烟的小道上,看样子,他们已经出山了。

    而温御修……

    “咦?”瞪得浑圆的双目,定定地落在了温御修的头上,只见略显杂乱的长发之上,一只彩色的鸟儿正倨傲地站在上面,看到容惜辞看它,便唰地展开了自己的双翼,把头都昂高了几分。

    这鸟儿,有些熟悉。容惜辞伸手探到鸟儿的面前,却见它笃地一下将鸟喙啄了过来,惊得容惜辞立时将手瑟缩回去,张着小虎牙朝这鸟嘶吼。

    “嗤,”揉了揉容惜辞的脸,温御修被他这模样给逗乐了,“你忘了么,这鸟儿是咱们初到红湘山时,你在半途捉来,后来让我放了去的。呶,”温御修把手一扬,这鸟儿便乖巧地跳到了他的指上,歪着头梳理着自己光鲜的羽毛,“便是这鸟,将我带出山的。我背着你走了许久,都未寻到出路,意外之中,便遇着了它。许是感念我昔时放走了它,在我询问之下,它便带着我走了出山。我当初说得没错,这鸟儿有灵性。呵,好在当时你未吃掉它,不若,今日我们便出不了山了。”

    目光一直死放在那鸟喙之上,差些就要将眼贴到上头了,容惜辞一直同这鸟儿大眼瞪着小眼,也不知听进温御修的话没有,心里只一个劲地想着,该怎么拔掉这尖尖的鸟喙。

    温御修被容惜辞那神情给逗乐了,嗤嗤笑了许久,才拍拍屁股坐起,伸手到容惜辞面前道:“走罢,休息够了,明莲应是不会追上来了。”

    容惜辞嘟着嘴,这眼还黏在鸟儿身上移不开,温御修伸手过来时,他就只是迷迷糊糊地伸手过去,一碰着那手,就想借力站起,哪晓得手没拉稳,这人就朝后倒去。情急之下,他一扯温御修的衣袖,带着温御修身子也跟着不稳,摔了个趔趄,才抱着容惜辞站稳住脚。

    轻吁一口气,方想开口嗔怨容惜辞几句,却见怀里的邬乘令因着衣衫被扯之故,哐地一下给摔落在了地上。

    容惜辞一愣,知晓是自己所害,便先温御修一步将这邬乘令捡了起来,放在手中左右翻看:“东西掉了你也不捡,也不怕它坏了……”声音戛然而止,脸色竟无端地变了几变。

    而温御修还未发觉他的异样,一揩额上的虚汗,无奈地道:“容公子捡的速度过快,小的太过迟钝,是以捡之不及。不过,这邬乘令乃是精铁打造,岂会一摔就坏。”

    “哦?”容惜辞故作镇定地挑了挑眉,手中却把这邬乘令握紧了几分,“当真有如此神奇,摔都摔不坏?”

    “甭说摔了,你拿把重锤都锤不烂。”温御修得意地道。

    容惜辞笑眼眯眯:“如此好玩的东西,我要留着玩。”说着便要将邬乘令放入自己怀里,登时把温御修吓得一惊,赶忙凑手到容惜辞的怀中要掏回自己的东西,“不成不成,这可是我的宝贝,不能给你,你若喜欢,下次我再给你个别的东西玩。”

    容惜辞不依,扭着身子避开温御修伸来的手,佯怒道:“你乱摸甚呢!不给你,我要留着玩!”

    温御修这脸都急出汗了,容惜辞一固执起来,真是不知如何劝。心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便扑了上去,同容惜辞争夺起来。而容惜辞好似铁了心,左扭右窜的,愣是不给温御修逮着。

    结果,两人争执打闹之下,衣衫都扯得凌乱了几分,嘶啦一声响起,容惜辞胸腔的衣襟便被火气上来暴力行动的温御修给扯破了。

    这下两人都给惊住了,容惜辞一恼,扯着自己的衣衫推了温御修几把,温御修也不敢多话,默默地承受。待得感觉容惜辞放下戒心后,便怵而伸手到容惜辞的怀里,利落地掏出了邬乘令。

    其速之快,容惜辞也反应不及,眼看着这令牌就落到温御修怀里时,他想也不想地就是一掌拍过,往温御修的手腕切去。

    一声痛呼,温御修手里的令牌便滑落了手心。这一变故发生得太快,连容惜辞想伸脚救起那令牌都来之不及。

    砰地一声落下,这号称摔不坏的邬乘令,竟断了一个口子!

    刹时间,温御修整个人就懵了,死死地盯着这断开口子的令牌,连捡起它都忘了。

    容惜辞偏过了头去,不发一言。方才第一次摔落时,他便看到那令牌上有一个小裂缝,但他生怕温御修发觉此事,便故意说要将令牌留在自己这里,岂知,阴错阳差,温御修还是发觉了。

    “你……方才已经见着了,是么?”话音一出,温御修才发觉自己的音里满含颤抖。

    低眉捡起那令牌,容惜辞掸了掸上头的灰,递给了温御修:“是。”

    啪地一下,将那令牌打了开去,落地之时,令牌结实地给摔做了两半。

    温御修双目龇裂,痛喝出声:“不,那不是邬乘令,那是假的,假的!”

    “啊——”仰头大啸,温御修抱着头嘶声大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耗费了那么多心血,甚至差些丧命在那个地方,结果得回来的,却是一个假的令牌,假的令牌!

    温御修狠咬贝齿,甩下容惜辞,欲朝原路奔回。

    “你作甚!”容惜辞往前一扑,双手紧环抱住温御修的腰,“你疯了么,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还要回去作甚!”

    “放开我!我要归去,我不能没有这令牌!我已失了它一次,不能再失了!”

    “温御修你冷静些!”容惜辞死死地抱住那疯狂挣扎的人,但温御修早已疯魔,暴喝一声,竟使出全身罡气,将容惜辞生生震开,脚步一错,就要朝前奔去!

    “好,你走你走!死了也莫要归来找我,跟着你算我瞎了眼了,我呸!滚去吃鸟去罢!”

    脚步在跃出一丈之后,生生停下,温御修强自吸了一口气,手里的拳头攥紧了,松开,松开了,又攥紧,反复挣扎了许久,方缓缓转回头,冲过去从后背紧紧地拥上了那个瘦削的人,把自己悲伤的脸深埋在容惜辞的颈侧。

    容惜辞恼怒地挣扎,却被温御修箍得紧紧的,只得愤怒地出口喝道:“你不是要那破东西么,滚回去好了!我再也不救你,你滚,滚……唔……”一记热烈的吻覆唇而下,将容惜辞后头的话封缄。温御修将容惜辞的身躯紧紧地箍在自己怀里,他狂肆地席卷着容惜辞口腔里的温度,好似要用他口中的热度来温暖自己冰凉的心。直待心中的痛意随着吻中主动的柔情而舒缓后,温御修才放开双唇红肿的人,轻轻地用指腹给他按揉唇上的红印。

    “那是大哥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先前因着自己的大意丢了它,当时我简直要疯了……”

    “那你滚回去找罢!”未待得温御修说完,容惜辞又气鼓鼓地道,结果却是引来温御修一记轻笑。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温御修加紧了这个怀抱,没有什么,比容惜辞来得重要。

    “哼!”一甩开他的手,容惜辞气恼地转过身抱胸,嘴里还在不停地鼓着气。

    好笑地扳过容惜辞,戳了戳他鼓得大大的腮帮子,温御修失笑道:“你怎地似个孩子似的。”

    “我未及弱冠!”

    温御修一顿,这才想起容惜辞还未成年,把手按在他的头上,很轻松地揉了揉:“惜辞啊,多吃些肉,长高些啊。”

    “滚去吃鸟罢!”一记闷拳锤到了温御修的肚上,在他闷哼声中容惜辞转身离去。

    无奈地摇了摇头,温御修赶紧跟上,拉住了他别扭得老想甩开的手。

    “滚滚滚,黏着我作甚!”

    叹气一声,温御修将容惜辞锁在了怀里,又哄又亲,才将别扭的他,哄了回来。

    抱着他,温御修无奈地叹息一声:“这时候不是该你安慰我么,怎地换成我哄你了。”

    “有意见么!”容惜辞又炸了起来,骇得温御修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

    安抚了容惜辞后,方才那忿恨而郁闷的心情竟一下子给没了,好似之前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温御修转头看向那通往千香阁的路,怅惘一叹,拉着容惜辞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走向与千香阁相左的路。

    “邬乘令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一路上,受不了沉默的气氛,容惜辞忍不住开口问了。他知晓温御修身上带着许多的秘密,譬如邬乘令,譬如那恐怖的武功,还有许多许多,他从来都不过问,因为温御修从来不说,但今日他终是忍不住了,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温御修差点连命都不要,想跑回去寻。

    手心里蓦地传来一阵痛意,疼得容惜辞倒吸一口气,又生生地将痛呼咽回喉头,因为他感觉得到,此刻温御修心情甚是不佳。

    察觉到自己的所为,温御修捧起了容惜辞的手温柔地按揉,嘴里道出了自己心酸的过往:“邬乘令乃是我们邬乘山庄的庄主信物,代代相传,这种东西便如同武林盟主令一般的贵重,若是失了邬乘令,这庄主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我们邬乘山庄庄主并非完全世袭,若是这代庄主没有作为,其兄弟姊妹,外戚,甚至是毫不相干的一个下属,都可以争夺这位置。是以百年来,若是庄主有作为足以镇压那些反叛之人,那是最好不过的,若是不能那将掀起血雨腥风,每个人都在你争我夺、勾心斗角中度过,受不了的人,可选择脱离邬乘山庄,但要付出自废武功的代价。你也知,江湖中人,何人不惜自己的武功,是以到最后落得是人人都参与了争夺之战,结果死的死,伤的伤,完全大伤庄内元气。到了太爷爷那代,便篡改了这项规则,改以庄主的嫡子与庶子之间争夺,胜者为庄主。到我这一代,胜者便是我的大哥。只可惜,我终其一生都未能见到我大哥登上庄主之位的盛况。”

    按了按那柔软的手心,对着天接的红日,怅惘一叹。“我爹那代,共出六个儿子,我下边尚有四个弟弟,而姊妹更别说了,所有的兄弟姊妹加起来统共有十三个,但女儿无用,大都远嫁他方,只留下儿子来争夺庄主之位。而我便是那场争夺中的牺牲品。”

    呼吸蓦地一沉,容惜辞心脏蓦地剧烈跳动,为何有种不祥的预感。

    “呵,”嘲讽的笑意勾在了唇角,温御修站定脚步,冷冷地对着前方,“幼时的我,不知这些东西,也不知隐藏自己的锋芒,同大哥打混在一起给人以故意讨好大哥的猜想不说,还常常为了引得父亲注意,故意炫耀自己有多了得,”说到炫耀这词时,他嘴角的嘲讽变成了一丝的无奈与苦涩,轻叹了一口,继续道,“当初我爹下边几个儿子,唯得我同我大哥有望继承庄主之位,其余人皆是不成气候的。是以最后,为了能让受宠的大哥顺利登上位置,所有人都故意视而不见地演了一场戏,一场在过节时,带我去茅厕而将我弄丢了的戏。”

    心脏怵而一紧,容惜辞看着温御修灼灼的双目,那眼瞳里的感情好复杂,似有怨恨又似有冷漠,让他看不懂。昔时曾听温少迎说过,温御修是在十几年前便失散的,那时候,温御修不过几岁的小儿,竟然就被……

    轻轻地环住了容惜辞的肩头,温御修踏着步子,迎着朝阳走去:“那一年,我七岁,被他们丢弃了。直到十年后我方回去,可惜,得到的却是我最亲的大哥死讯。原来他们寻回我,不是因为还记得我,而是因大哥死了,是以方要我回去,暂时继承庄主之位。”

    “暂时”两个字,被温御修咬得死死的,怒含着咬牙切齿的味道。容惜辞也敛下了双目,沉默不语。从话语中他听得出来,温御修于邬乘庄而言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无用时弃,用时再寻。温御修虽然略过了被弃那几年的生活,但从那使用杀人眼的随心地步以及那曲诡异的乱魔音便可知晓,温御修一定同那个传说中的杀人组织有关系。思绪飘扬,他忽而想起得到杀人眼的那一夜,也许那几个跪地乞求自己解救他们的人中,就有温御修也说不准。

    “我从他们手中接过了那块染血的邬乘令,暂时当上了庄主,”温御修按了按自己的胸口,痛楚地道,“如果我归家当上庄主的代价,是由我大哥的命换来的,那我宁可回到那个该死的地方,绝不踏入邬乘庄半步!但可惜,大哥还是离开了。那是我第一次见着明莲,他看大哥的眼神很复杂,大哥的葬礼之后,明莲便离开了。我本以为终身不会再同他有交集,却未想因着一次意外,平日里放于我怀里的邬乘令被人盗了去,落到了明莲的手里。为了能得回那东西,我不得不偷偷跑出邬乘山庄,去寻明莲谈判。只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现今这地步,呵,这东西果然不属于我么,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惜辞,我其实压根不在乎邬乘庄庄主这个地位,我在乎的是大哥辛苦经营多年的心血!你可知晓,我只是不想大哥留下的一切毁在我的手里!没有了邬乘令,这庄主便名不副实,随时都能被人替代,我不能没有它,可是……你……”他沉默了,他不能再让容惜辞为自己涉险,而他一人,若再归去也是难办,毕竟明莲已有防范,他归去只会自投罗网而已。

    松开了温御修拉着自己的手,容惜辞从怀里掏出了方才捡起的那两块令牌,放在手心把玩了一下,道:“这令牌若是不摔,你也未发觉它是假的罢。”

    温御修一愣,心里好似放入了一块明镜,有些明了容惜辞此话之意:“你是说,要我造假?”

    容惜辞颔首道:“既然明莲可做一块如此像的,你又为何不能做。”

    温御修眉头微蹙:“若是不被人发现倒好,可那些人,眼都精得很,若是……”

    “这便是你自个儿的问题了,若你连这都解决不了,那你滚去吃鸟去罢!”

    “……”

    容惜辞撅嘴一吹发前的刘海,随意地一瞥温御修,撑着颔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说来,我怎地瞧都觉得你不似那劳什子的庄主,反倒像……”

    “像甚?”被容惜辞把话题这么一带,这原先难受的心情便被转移开来,温御修一挑眉头,顺着话问道。

    容惜辞笑眼眯眯,嘴里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词汇,那是——

    “地痞流氓!”

    “……我瞧你还似个叫花子呢。”

    “你说甚!喝,欠揍!”呔了一声,容惜辞就跳了起来,似个猴子一般在温御修身侧窜来窜去,一会挠他痒痒,一会掐他的腰,折腾得温御修叫苦连天,连连求饶,最后容惜辞才挂在他的背上,结束了这场打闹。

    掐了温御修的脸一把,容惜辞打手挥开了那在温御修头上兴奋得尖叫的鸟儿:“去去去,回你的鸟窝去,不若一会将你烤了吃。”

    无奈地背起容惜辞,温御修叹息道:“好端端的,你老折腾这鸟儿作甚。”

    不停地挥手赶那只鸟,在它扑棱着翅膀尖叫时,容惜辞也学着它露出小虎牙嘶吼,一人一鸟玩得不亦乐乎,全然把他身下那人给忘了。

    知晓自己没啥存在感,温御修又是一声轻叹,背起容惜辞继续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道:“奇了,这邬乘令莫非从一开始便是假的么,那明莲为何还会将它放置如此难寻之地,还煞费苦心下毒药。”

    手挥在半空一顿,容惜辞往上挪了挪身子,趴到了温御修的头上,撑着两腮道:“你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若果一开始便是假的,那何苦弄恁多手段,莫非是想误导我们?”

    摇了摇头,温御修道:“那何苦来哉,放在那些所谓的密室,一样可以误导我们,为何偏生选择放在湘阁里。我想一开始,他便是打着不想让我们找着的主意,是以方会放在我们都想不着的地方,试想,若果那一日那打扫的小僮未进房,你我焉能猜出那花瓶有问题。”

    重重地一点头,结果却磕在了温御修那结实的脑袋上,疼得容惜辞呼呼了几声,引得那鸟儿兴奋地鸣叫。

    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容惜辞把下巴搁到了温御修的脸侧,蹭了几下:“唔,我想想,若果明莲要掉包这令牌,必得进屋才是,而那段时日以来,进屋的也唯有那个打扫的小僮。那尚有何种时候,方能进……”

    霎时,话戛然而止,一道明光怵而闪过了脑海,不待容惜辞说,温御修的脸已经沉下来了:“我们去寻明莲要求寻出下毒之人的时候。”

    容惜辞眸光一凛:“如此想来,倒真也说得通。若是明莲在发觉你中毒后,以为你是因碰到那花瓶中毒,是以便趁着你我外出之时,派人去湘阁查看,暗中掉包真假令牌,是以当我们发觉时……”

    “已经晚了。莫怪那时他唤人带来纪沦时,要私语给手下,想来便是让他们带人去湘阁调换令牌。那我们也可假设,花瓶上的隐香同糕点上的隐香有所区别,是以明莲方可发现其中的不同,由此猜到,我中的隐香不是糕点上的,而是花瓶上的,因此便趁着我们专注于寻下毒之人时,偷偷将其掉包。是了!”蓦地一抬头,温御修恍悟道,“你我做戏吵闹的那一夜,我意外碰上了齐长老,那时他的手心有些微红,我那时并未在意。而现下联想你曾说,出门前曾在门上洒痒药之事,很有可能在我们去寻明莲时,齐长老便入了湘阁,将令牌掉包了。”

    “唔,”容惜辞颔首道,“莫怪那时候门前的粉末有恙,果真是有人入了湘阁,换了一个假的令牌。呵,若果真是明莲因此而发现端倪,而掉包,那明莲这人倒真是个人物,我委实太小看他了。”

    抿紧了双唇,温御修点了点头:“我们以为自己算计了一切,却未想,反被他算计了一局。哎哟,你打我作甚!”

    “不可这般没志气!”容惜辞恼道,“我告知你,咱们也未输!”

    一挑眉头,温御修转脸道:“你莫不是又动了什么手脚罢。”

    一排白白的牙齿露在了唇间,容惜辞笑得是一脸无邪,但嘴里说的却是让远在一边的明莲恨不得揍他几拳的话:“我给他们的食用水里下了泻药,还在所有的茅厕里放了合|欢香。嘻,药房已烧,未有药材给他们解药,他们一腹泻,便得上茅厕,茅厕上多了,合|欢香也闻得多了,届时,嘿嘿嘿……喂,你作甚呢!”

    蓦地将容惜辞甩下来,温御修转身郑重地按着容惜辞的肩头,用很沉稳的语调道:“容惜辞,我有一话对你说。”

    “你要夸我么?”双眼贼亮贼亮,容惜辞得意地道。

    “不……”温御修叹恨地摇了摇头,“其实我想说,我同你割袍断义可好。”

    “……”

    “嗷——你又打我,你娘的,你这恶鬼,忒可怕了,同你在一块我便没个好事,我要同你割袍断……嗷,你给我住手,再不住手我煎了你……不不不,你煎我你煎我……”

    迎着红日,羊肠小道上,回荡着两人一鸟的欢快笑声,一人在另一人身上挂着晃来晃去,另一人虽在扭着身躯避免被打着,但笑容里满是宠溺的味道,一手还扶在背上之人的臀上,以免他摔落下地。一道幸福的剪影从他们身上投下,暖了冰冷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