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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君泽的脸“腾”的一下彻底红了个通透,悬在半空的手不知该往哪里搁,只得将头深埋,怎知如此动作,却令旋在眼眶里的泪不由自主淌出一滴。
百里舞苏动作轻柔的拍着他的背,安慰的话不知如何说才能显得得体大方。
百里舞苏心里清楚,若非稍微昏了一下,很难从君泽口里听到这么动听的话,他想了又想,以如常的语气道:“我既然看了你的身子,也动手摸了,自然会对你负责,又怎敢随便违背承诺呢?”
听了这话,君泽将头埋得更低,嘴唇咬得更紧,只觉得这种场景实在尴尬得要命。
百里舞苏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他对上自己的眼,肃起容认真的道:“行了,不拿你寻开心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君泽神色复杂的瞟了他一眼,觑见宝蓝色的瞳仁里映着一张涨红的脸,慌忙转开视野,顺带脱离握力十足的手的掌控,攥起拳冷哼道:“下次再敢这么睡过去,我定会亲手送你一程。”
百里舞苏重新倚回洞壁,低头沉吟半晌,单手整理衣衫下摆,开口轻飘飘的道:“我之所以会把毒和伤转移过来,那是因为它们对我没有效果……”
“没有效果?”
经过发泄,君泽的火气本已消得差不多了,见他讲得满不在乎,又转动眼眸打量那一身的伤,血气又铺天盖地的涌来,声音不经意间带着冰渣。
“你先别生气,听我慢慢说。”
百里舞苏窥见他潮红的面色,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指了指自己的断肢,眯起眼道:“比如说它,你睁眼看仔细了。”
君泽闻声侧目睨过来,面上佯装表情冷漠。
百里舞苏并未多言,双指流光闪耀,对着血肉模糊的肩膀轻轻点了点,血渍化作白色的光点游移出来,光阵不断汇聚,凝成胳膊的形状,很快光线变得暗淡且实质,以肉眼所能看到的速度幻化做一只崭新的手臂。
“……”
君泽见状十分惊讶,这种恢复效果堪比女娲石,令他望尘莫及,因此,只是诧异的翁了翁唇,并未说出只言片语。
百里舞苏特意来到他眼前,动了动新长出来的胳膊,面带微笑的道:“天界很多人知道我的身份,就连师父也笃定的认为我是创|世神的后人,其实大家都错了。”
君泽的目光缓慢的流转过来,显得陌生而绵长:“……”
这件事很多人知道,却未包含他在内。
君泽跟他相识已久,彼时,他们不是赫赫有名的司战统帅,而是刚刚晋升仙籍的少年郎。
两人第一次碰面是在学堂,百里舞苏是初来西辰乍到的新生,君泽作为读了两年中级班的老油条,带着几名班级的骨干出去迎接新同学到来。
放眼望去,新生们各个神采奕奕,面带笑容,似对学院生活无限憧憬,君泽用极其刻板的接待礼仪招呼新来的小仙,待大队人马被各个系派依次接走后,班级的骨干子弟先行撤离,他不经意间回头瞅了瞅大门口,发现有个长着银发的少年徘徊在外,迟迟不肯踏出一步。
两人就这样结识,一个严肃古板,一个清冷孤高,独独在彼此面前恣意随性,君泽常常笑百里舞苏年纪轻轻就长满花白头发,生得少年老成,百里舞苏则常常围绕着他的丑字展开话题,每次都惹得他面红耳赤。
……
想到这,君泽不由轻嗤,皓眸变得更加黯然。
百里舞苏见他这般反应,撑着身子朝他旁边靠了靠,如往常般搭了胳膊在上面,目光柔和,与他娓娓的道来。
“我是出生在南荒招摇山,绵延百里的杏林生得极好,那时,我只是个独自飘荡的虚灵,不知姓名,不识父母,不知过了多少年,一位得道高人云游四海,来到杏林里小憩,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杏林以外的人。”
百里舞苏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又接着回忆道:
“我见他坐在树荫里纳凉,本想攀谈两句,那人却不说话,只笑着递过来一碗酒,为了表达想要与人交谈的诚心,我毫不犹豫的把整碗都给喝了进去,紧接着,我晕晕乎乎提起木剑,在杏林的空地上胡乱挥舞了半日,那人看到我醉酒的窘态,临行时赠予一把面扇过来,以墨宝题词曰‘百里杏林香,酒肆舞苏裳’。”
君泽低头听着他的故事,暗眸里泛起星火,侧目轻声问:“这就是你名字的由来?”
百里舞苏觉得话题扯得有点远,遂轻敛了眉宇,低低叹道:
“巫妖之祸也好,天地大劫也罢,不过是一群人想要改变世界的虚妄执念罢了,你且放宽心,全力迎战便是,若真出了什么岔子,还有我可以担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君泽凝目看着他,眼里满是质疑。
百里舞苏深深吸了口气,似是做了决定般偏头回望过来,薄唇轻启道:“我的意思是即便圣战失败,大巫兴风作浪,天地重归混沌,我也有办法化解。”
君泽不禁眉头深锁,对他的言外之意更加不明。
“其实,我不是盘古的传人,而是那把遗世已久的开天斧化形,明白了吗?”
道过这句,百里舞苏沉默的靠回冰冷的石壁,双手局促的互握。
空气如冰冻般滞固,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缭绕的清香渐浓,洞内的视线愈渐迷蒙。
君泽听了这番说辞如遭五雷轰顶,炸得胸口发闷,脑袋生疼,加上先前存下的怒气,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努力的克制着内心翻滚的情绪,却依然无法平静下来,时过半晌,磨着牙一字一顿的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其实也没什么可震惊的,如今站在你面前的神尊,不过是把斧头而已。”
百里舞苏故作轻松的扬起脸,眯眼苦笑道。
君泽面色微白,快步走上前来,提了几分力气扶住他的肩膀,眨着眼道:“既然如此,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百里舞苏的笑意更加明显,晴光潋滟的双眸紧紧凝在他的脸庞。
君泽毫不避讳直视过来的目光,只笃定的道:“相信我,百里。”
暗夜沉沉,围在九煞斩魂阵四周的神仙们已是倦极,三三两两的原地找块石板坐下,打哈欠者有,窃窃私语者有,作壁上观者亦有,打头阵的二十八星宿还被仙法冰着,李天王却不知去向,众人凝神望着木然坐在斩魂阵外的玄衣男子,无人再敢上前妄加挑衅。
赤炎利用离魂术走入牢笼,面带微笑朝着关在里面的墨玉走去。
“你,你要干什么?”
墨玉觑见那犹如富家公子哥般浪荡模样,脑子轰然炸响,口齿也变得不太灵利,连连向后退去。
赤炎的红灯眼眯得极细,带着微笑闲庭信步走来,还有半丈远时,语气一派正经的与她道:“小丫头,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想闻闻你的味道而已。”
墨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有哪个坏人坦言自己坏的?这副形容分明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想到这里,她悄然转过身去,小心检查自己的衣裙,有些心虚的喃喃自语道:“只是一天没有沐浴,应该不会有什么味道……”
尚未自说自话完毕,便闻见背后传来赤炎携带笑意的声音,道的是:“有没有味道,我得闻过才能告诉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小姑娘。”
墨玉的眉头狠狠的皱了皱:“……”
鸟兽的听觉都这么灵敏吗?
正当她在内心暗暗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赤炎已经越过她挡在身前,趁其不备拾起半空僵直的手,拉到鼻子前极为认真的闻了闻。
墨玉迅速将手从温热的吐息里抽回,眸色转冷:“……”
你这个调|戏良家少女的大淫龙!
如此瞪了他半晌,玄衣人却一脸坦然,仿佛刚才那番作为与他毫无关般自若,墨玉稍作思索,咬牙切齿的盯着他道:“你借故一亲芳泽,言语轻佻,就不怕你家娘子生气吗?”
赤炎目光玩味的盯着她,淡淡然的几个字从微张的口里飘出:“你不就是我家娘子吗?”
墨玉被他说得满脸懵懂,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尽是疑惑。
赤炎温和一笑,动作十分连贯的将她带进怀里,伸手抚上她的长发,语气轻柔的唤道:“玉儿。”
墨玉额角猛地一跳,抬眸瞥向他,牙齿差点咬碎:“……”
所以,他根本没有失忆,先前的种种戏谑全是故意的!
水袖下垂着的手悄悄攥起个火符,火符的形体伴着缓缓爬升的怒气越来越膨胀,火舌纷飞,光亮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