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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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庆六年六月

    晴朗湛蓝的高空万里无云,像碧玉一样澄澈,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

    今天,是个大日子。

    乾清宫

    “皇上,该去太和殿了。”

    一身着明黄色的衮服的少年端正中央,满是纠结的扯着身上的服饰。

    朱翊钧挺着腰再来回走了几遍才松了口气,龙冕前的珍珠走不稳老是抖来抖去,真想一把给扯了。

    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递给了朱翊钧张纸。

    “什么”

    梁永答道,“张大人让人送来的。”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此时梁永是内廷随堂太监。

    展开纸条,满满都是字。洋洋洒洒的一篇宣誓词,励志文。

    没想到大学士也会作假。

    朱翊钧折起来宝贝的揣怀里,说不定等等就用得上。

    少顷,一派盛装的陈皇后和李贵妃相协而至,来到看望即将荣登大宝之位的皇帝。

    陈皇后端庄的站在一旁,李贵妃则上前整了整朱翊钧的礼服,扶了扶龙冕,确认妥当了,又忍不住红了眼。

    朱翊钧一见,哭笑不得道,“母妃,别哭。大喜的日子,您要哭了,我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李贵妃用锦帕拂过眼角,听到朱翊钧的话,正色道,“莫说胡话,你是皇上,等会既不该哭也不能笑,莫叫人看了笑话。”

    朱翊钧脸上一紧,忙道,“是是是,儿臣知道,只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的。”

    陈皇后在一旁见了,“妹妹也别说了,还是让皇上早些去吧。”

    李贵妃微微点了点头,便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丧礼一完,诸侯王就要离开京师回封地,老实的早早便回去,有心思的就打着帮点小忙的名头,赖着不走。

    益王世子丧礼结束就随益王回了太平。

    益王急着赶回营地,连日赶路不料适逢大雨,一念也多年未陪儿子,自在驿站歇下。

    益王看着星眸朗目的儿子,端详了半晌,才开口道,“在皇宫呆的如何。”

    小世子笑得亲切,道:“尚可。”

    益王仔细的看着小世子,确实没委屈的神色,才放心道,“同皇上相处的可好。”

    小世子道,“尚好。”说完见益王蹙着眉,又笑眯眯道,“父王放心,堂兄不是郑公,心宽的很。”

    益王闻言却是不信,叹了口气,道:“你该叫他皇上。”

    小世子不作回答,笑得有礼。

    益王有感同儿子相处生疏,没见一丝亲密,甚是感慨。

    那夜,驿站外白鸽飞至,继而有人纵跃而出,白影如天际苍鹰,消失在夜空之中。

    *

    吉时已到,朱翊钧坐上了乾清宫门外的龙辇。一队伍的人浩浩荡荡的前行,还未到达太和殿,便听到城楼上的钟鼓适时响起。

    少顷,满朝文武大臣们此时都身着朝服,停留在午门外的广场上。

    朱翊钧一见黑压压的人群,不禁动容。在内侍的引导下,来到了太和门,做祷告。

    足足发了半个小时他才念完这份冗长的祷告,里面的内容可谓繁琐至极,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包括替大明的臣民向天祈福,祈祷天下风调雨顺等等一大堆的琐事。

    片刻,朱翊钧才在满朝文武的恭迎中,终于再次走动了,跨过宏伟而又高大的拱门,踏进了这传说中的太和殿。

    朱翊钧的目标是太和殿正中间的那张黄金九龙椅。

    眼睛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这金碧辉煌的金銮宝殿,只见殿内上面是金色琉璃瓦,熠熠生辉。下边是金砖墁地,平整如镜,光滑细腻,像是洒了一层水,发出幽暗的光,巍巍的太和殿,金光四射,甚为灼眼。

    朱翊钧看了眼脚下的金砖,偷偷咽了口口水。

    这时待他就座后,大臣们才开始依官阶高低鱼贯进入。

    “臣等恭祝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官员们排好队形,文武分庭,齐刷刷跪地伏拜,口中异口同声地高声赞道。整整数百人,整齐划一的做着同一个动作,场面可谓壮观无比,震撼人心。

    安静的正殿中,文臣武将,文臣领头的是高拱,首辅大人。其次,张居正,杨博,高仪。

    武将打头的是戚继光,李成梁,俞大猷,皆是一代名将。

    朱翊钧第一次见抗倭将军,民族英雄还有些激动。

    一年三百六十日,都是横戈马上行。

    偶像,这回真是偶像。

    一看偶像跪了,更激动。

    “众卿家平身。”

    他嘴唇一扬,朗声道。虽然声音略显稚嫩,音调高亢,但胜在洪亮,回荡在雄伟的太和殿中。

    这回他稳站高台,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心中怯怯也渐渐平息。

    “谢陛下。”大臣们忙恭声应道。

    按规矩,待君臣之间的客套完毕后,这登极仪便正式开始了。在教坊司锣鼓喧天的颂歌中,冯保再次宣读了一遍,穆宗皇帝的传位遗诏。

    冯保把遗诏再念了一遍,声音高亢尖利,朱翊钧听得老神在在,不过渐渐听着就感觉有些不对味,心里琢磨了会儿也说不上在哪里。暗想大伴凑的也太近了,耳朵都被他震聋了。

    诏书宣读完毕,百官再拜了四拜。

    这时,有些文官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高拱最臭,死瞪着冯保,恨不得现在冲上台咬死他。

    朱翊钧一见场面有些冷却,热血降了几分,悄悄擦了把汗,这衣服太热,该长痱子了,改的回去就改了。

    这时,基本上就是正式承认他皇帝的身份,也意味着穆宗皇帝的时代已经离去,新一代王朝拉开序幕。

    少顷,朱翊钧四平八稳的坐在金光闪闪的龙椅上,悄悄把那张纸从袖子掏出了,折了两折,卡在指缝间,摆了个比较端正的姿势。

    朗声道,“先帝驾崩,朕为皇储,理应即位。于本年六月八日,祈告宗庙,登基开元,建元万历,期以次年为万历元年。朕登基后,必仿效唐宗宋祖,治隆唐宋,远迈汉唐,以善继而善述,惟是本以诚,持之以中正,要之以宽仁,绵升平之泰。

    所赖众卿大小臣工,齐心共力,辅朕不逮。凡尔亲贤文武,各输心智,盖之矢以诚,用绍无疆之业,敦睦罔替,共享升平之福,永固磬石之安。朕自登基始创基业,大赦天下,以示天恩,以表新朝开元之天威。即日,广纳贤士,集聚良才,公侯将相,加官进爵,大业即成,皆众卿之功,必永垂青史,昭示后人。公侯爵位,荫之子嗣,世袭罔替。共保大明无疆之帝业,永传万世。”

    朱翊钧的声音在太和殿内回响,众臣们虽知这可能并非小皇帝所想,但乍一听,还是感到欣慰,难掩心中激动之色,连忙叩首称赞。

    觅得明君,辅佐君主,匡定江山。皆是历朝历代大臣毕生的最高愿望。

    “臣等谨记陛下教诲,定为我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又笑了,最近他一直在笑。哪怕李贵妃说皇帝该稳重内敛,不露声色。

    张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有他认识的,见过的,也有不认识的,没见过的。

    朱翊钧有自知之明,身为皇帝,殿内百人,不是人人都服他,大儒重君王,亦会轻视稚子。高拱眼高于顶,身为托孤大臣,也不见得会把小皇帝放在眼里。朝内向来党派站队错综复杂,明朝廷从来只认队伍,文官集团,横起来六亲不认。

    唯张居正,冯保,杨博,身为朱翊钧亲近之人,且身居高位。

    可惜指挥不动。

    不一会儿,心思百转,想到自己能用的人要不身份太低,要不还是小菜苗正在成长当中,胸口就有点堵得慌。

    转眼又看到了排头的武将,目光如狼似虎,思想邪恶,等来日老子掌控了千军万马看你们谁敢不听我指挥。

    兴化府

    夏日炎炎,炙阳当空,大榕树下传来竹椅摇曳的声音‘嘎吱’。片刻,摇椅上的老者抬手拿了一只鞋,朝前方甩了出去,打在了远处一名少年的身上。

    “莫要给我偷懒。”

    那少年做了个苦恼的表情,懒散的说道,“没呢,我闭着眼想事,还蹲着的。”

    “小崽子,又在琢磨哪家女娃娃。”老者灌了口酒。再道,“过些日子,你上京一趟。”

    那少年睁开了眼,转过头,道:“上京?又是去找你那鲁班传人的朋友么?”

    “我这老朋友一辈子就去两个地方,河南找不着人,肯定在京城窝着。”

    那少年一听眉飞色舞。

    偷眼瞥了眼闭着眼打盹的老者,立马双脚含着劲气,蹬腿飞了。

    “那还等什么,我现在就给你找人去。”

    此话一出就消失在了风中。

    老者面有酡红,醉的模糊,半晌才回过神来。

    “回来。谁让你现在走了,还差一个时辰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