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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李嬷嬷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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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轩。

    京都的天气越发清冷,大雪下起来的时候,荆离才突然惊觉已经冬天了。

    杨集给荆离的杯子里添上了茶水,“这次,欧阳超应该是逃不掉了。”

    荆离把视线从窗外转回屋内,她淡淡一笑,“此事牵扯众多,欧阳一派要大出血了。”

    杨集也回以笑容,“欧阳大人恐怕再搬出太后也没用了。”

    “陛下这次没让欧阳义的人插手调查就代表陛下这次是下了决心了,欧阳超这颗毒刺也终于可以拔掉了。”

    杨集垂头,突然从座位上起身,对着荆离深深地行了一个礼,“下官替百姓们谢谢相爷。”

    荆离眼角泛出一丝笑,“不必谢我,这件事辛苦的是你,我只不过是起了抛砖引玉的作用,朝廷有你这样一心为民的好官,我心甚慰。”

    “不。”杨集有些激动,“相爷……对于您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是对于那些处于水深火热,□□欺凌的女子们来说无疑是最后的希望,下官为了此事求助过许多人,但是他们都畏于欧阳家的权势不敢沾染,相爷的处境明明……还这么帮下官,请相爷一定要受下官这一拜。”

    荆离没再说话,静默地受了这一礼。

    茶毕,杨集告别荆离。

    “下官明日就要回禹州,前方路艰水险,相爷一路小心,如果有用得上下官的地方,下官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飞花上前给荆离系好披风,荆离手在空中虚虚一扶,对杨集说到:“杨大人,朝廷本是一滩浑水,很少有人能做到从一而终,我希望你能不忘初心,老天也不会辜负好人的。”

    杨集眼眶一热,他原本也是禹州的一个小官,因为没有和秦业同流合污才被荆离提拔做到了太守一位,荆离对他来说不仅是伯乐,更是他精神上的信仰,此刻听荆离这么说,他更加坚信了心中的信念。

    “下官领命。”

    ……

    从墨轩回家的时候,飞花有些感慨地说:“杨大人真是个好官。”

    荆离笑笑,调侃道:“怎么,你春心萌动了?”

    飞花马上收回表情,一本正经地说:“奴婢只是觉得此人可用,而且他的经历和相爷一开始很像。”

    荆离刚刚中状元被分到朝中的时候,很多大臣欺负她是个新人,加上樊卿公主没有实权,对她多方打压,荆离从最初的举步维艰到宰相的位置也经过了许多功同赏异,赃私狼藉,最终才拨云见日,日月开明。

    荆离被飞花的情绪感染,“只有经历过黑暗的人,才会渴望阳光,杨集也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才会替罗二狗伸冤的吧,听说他昨日还去了棺材铺给自己定了棺材。”

    飞花露出一个笑,“所幸,事情已经得到解决,相爷这几日也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对了,李嬷嬷的伤怎么样了?”

    昭阳殿伸冤一事过后,荆离就把李嬷嬷带了回来,欧阳义为欧阳超一事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李嬷嬷,而且他也没有理由再拘着人。

    飞花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李嬷嬷在牢里受了太多苦,恐怕……”

    荆离知道恐怕两个字后面不是什么好消息。

    “回府吧。”

    ……

    相府。

    “就是这样,她已经伤了根本,恐怕熬不了多久了。”漪妙鲜少有这样的表情,作为医者,哪怕她的医术再怎么高超,被人称作在鬼差手里抢人的鬼医,但是也敌不过生老病死,她有些失落。

    “我知道了。你有什么需要只管提,不管花多大的代价,多活一天都是好的。”荆离见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但是李嬷嬷一事还是让她内心钝痛。

    漪妙点头,“你……去看看她吧。”

    她没有其他的建议,只希望在人还活着的时候,让荆离多去看李嬷嬷几眼。

    “嗯。”

    走进李嬷嬷的房间,闻到药味,荆离有些不敢往前走,她害怕看到一个了无生气的李嬷嬷,反而是李嬷嬷听到有动静,对着荆离说:“是相爷吗?”

    荆离深吸了一口气,才带着笑走向李嬷嬷。

    “嬷嬷,你感觉好点了吗?”荆离握着李嬷嬷的手坐在床沿问。

    李嬷嬷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她伸出手抚了抚荆离鬓角的头发,“奴婢好多了。”

    “都说了只有我们的时候不要自称奴婢,嬷嬷在我心中就像母亲一样的。”荆离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嗔怪。

    李嬷嬷笑了笑,“好久没有听到小姐这么撒娇了,记得小姐小时候总爱这样缠着夫人给小姐做吃食。”

    一句小姐让荆离瞬间红了眼圈,“母亲没在,嬷嬷把我照顾地很好,是我不好,让嬷嬷受苦了。”

    李嬷嬷摇头,“是奴婢自己愿意的,小姐派来的人找到了我,是奴婢自己不要他们救的,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才落入欧阳义手中,奴婢不想小姐冒这么大的风险。”

    “嬷嬷说的哪里话,嬷嬷之于我可不是那点风险可以衡量的。”

    “欧阳义想要奴婢在陛下面前指认小姐就是宋瑶笙,小姐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

    荆离早就猜到这一点,听到这里也点点头,“我会的。”

    李嬷嬷眼角流下眼泪,“奴婢没多少日子了,如今小姐有了自保的能力,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加上小姐身边有夫人,有飞花,奴婢下去跟夫人也有了交代。”

    荆离皱起了眉头,还是没忍住泪,“嬷嬷莫要乱说,嬷嬷要长命百岁。”

    李嬷嬷拿手点了点荆离的鼻子,“小姐不要伤心,奴婢心愿已了,死了就是解脱,是要去极乐世界的,小姐应该为奴婢高兴才是。”

    荆离悲痛地摇头,“我不想你们离开我,以前一直都是你们保护我,这次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小姐,一切都会过去的,你是宋家的人,你要带着老爷和夫人的心愿好好地活下去,你还有夫人陪着你。”

    “嬷嬷……”

    这厢屋内的情绪沉重悲怆,那厢漪妙心里也不好过。

    她在亭子里吹了近一个时辰的冷风,眼睛呆呆地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飞花远远地看着,手里拿着狐狸裘衣,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走向了漪妙。

    漪妙似乎没有注意到飞花的走进,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

    “这里风大,还是回屋去吧。”飞花把裘衣递给漪妙。

    漪妙回过神才发现是飞花站在自己身边,她露出一丝笑容接过飞花手里的衣服随意披上,“谢谢。”

    飞花见漪妙没有回屋的意思,在一旁坐了下来,想要倒上一杯茶,发现茶壶早已冷透,只好作罢。

    漪妙看着飞花的举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不要我去给你泡壶热茶过来。”

    飞花挑眉,“你是客人,我才是丫鬟。”

    漪妙傻笑了一下,又沉默了。

    漪妙不说话,飞花也不说话,这样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漪妙才状似自言自语地开口,“我八岁那年被我师父收到门下学医,师父总说我有天赋,是学医的好料子,那会我不懂为什么,明明师兄师姐们比我还努力,直到后来有一次,我们接到一个病患。”

    “那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家里残破不堪,也是这样一个冬天吧,那屋子里竟然比外面还要冷,周围的墙壁都露着窟窿,那孩子得了天花,方圆十里的大夫怕被传染都不肯为他治病,他娘亲又没钱替他买好药,我们到的时候,他的身体都溃烂了,我师姐当场就红了眼,在针灸的时候几度失手,唯独我,手不忙脚不乱地完成了治疗,但那孩子还是死了。之后我师姐骂我没心没肺,因为我没有哭,师父摸着我的头告诉我,作为医者,不可带入过多的个人感情,不然就会乱了心绪,我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说我有天赋。”

    “其实……我没有告诉师父,我也是难过的,我不哭不代表我不伤心,只是我能比师姐她们更快走出来,我娘当初就死在我面前,我永远忘不了我娘告诉我,我们活在世上是老天在惩罚我们,她先死了,是老天原谅她了,从那时候开始,我每天都在笑,也没再哭过,因为我想要老天看看,我不是来受苦的,我也想要跟老天拼一拼,让那些应该活下来享福的人留下来。”

    漪妙说话的时候,脸上是没有悲痛的,飞花有些不忍心地握住了她的手,漪妙的手指很凉。

    漪妙感受到飞花的温度,转头对飞花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所以我才选择帮助子渊,你不知道当初我违背师父的意愿帮助她的时候被师父打得多惨。”

    荆离的事情,飞花自然清楚,荆离选择回京复仇的第一步就是找到了漪妙的师父,求对方给自己开药变身,漪妙的师父得知荆离的事情之后很反对,反而是当时还是个小弟子的漪妙偷偷地给荆离安了假喉结,并配了药绝了荆离的葵水。但飞花却不知道漪妙因为这件事一个月没能下得了床。

    “当时我在子渊的眼神里看到了光,想要活下去的光芒。”

    李嬷嬷最终还是没能熬过一个月就安详地离开了,欧阳超的事情也有了结果,胡峰在禹州欧阳超旧宅挖出许多女子尸体,大大小小牵扯出五六个官员,全部都被昭华下令处斩了,此事也给悲痛之中的荆离带来了许久不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