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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水峰上,盘坐在石台之上的墨云华心念一动,挥手破开峰外禁制,虚空之中传出他清冽如水的声音,朝山外静候的男子道了声,“进来吧。”
原本被挡在护山阵之外苦苦等候了三个时辰的男子心中一阵欢喜,拾步走入山中。止水峰素来冷肃,山中无一草一木,男子四下打量,心下了然,暗中赞叹如墨真君这般心淡如水,一心向道之人果真全然不在意虚化外相,此处光景倒是合了真君的品性。
男子走了一个时辰,终于登上山顶,看上一眼倒是心生诧异。原来山顶之上与山下迥然不同,多出几分烂漫春、色,两株云桃树相生相依,花开灼灼,清风一扫,卷起了漫天粉红,与他心中的墨真君的性子有些相左。
他才将驻足,就见墨云华从洞府之中徐徐走了出来,十年已过,恍若初见,还是那般飘逸出尘冷如冰清,让人心生想往又不敢靠近。男子欠身周正拜了一礼,温声道,“席殊见过墨真君,十年未见,可还好……”
墨云华抬眸淡扫了宋席殊一眼,道,“甚好。”引手示意宋席殊坐下。
宋席殊本有万般言语,这一见了面却不知从哪处说起,心中五味杂陈,随意捡了个座位坐下。当年,大燕城宫变,他因那场纷争断绝了尘世后路,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衍周国王爷变成了个乡野村夫,万念随风抛去之后,受了墨云华指点拜入了上清门。
宋席殊于临仙居初见墨云华之时就心生仰慕,经受人世变迁之后,向墨云华求来一场仙缘,克服了千辛万苦来到了上清门。他到了上清门之后,才得知修仙之道远不是人世间想得那般容易,原以为只要抛却尘世,凭着自己的聪敏,总能得道,哪知仙道渺渺茫茫,仙门之中许多有志之士历经千年也没能窥见真貌,最后无奈坐化不得不重入轮回。他原本心比天高的性子在这样的打击下暗淡下来,几欲放弃这持戒清修苦闷不堪的日子。
后来,偶然间,他从同门师兄嘴里打听到墨云华,才知墨云华乃修仙界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双百岁之内便修出元婴,又于元婴初期开辟了紫府修出元神,或许会成为华夏大陆第一位飞升仙界之人,远远超出他能想望的境界。他仰慕之余受到不小的鼓舞,这才又重新振奋起来。
宋席殊在外门修行已有六年,堪堪炼气初期的修为。前不久他从阳长老那里探听到墨云华回门的消息,想着这也算是自己来到上清门唯一的故人,欣喜不已,一心琢磨想要来止水峰探访。只是今日不通往时,他二人在门中地位殊异,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元婴真君,且已破开紫府,不日便会参悟出窍的境界,而他自己,还不算正式踏入仙家门槛,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弟子。筑基之事谈何容易,他在阳长老那处测出了自己乃金水双灵根,在上清门这样天才云集之地,勉强只算不落人后罢了。
宋席殊还从阳长老那儿打听了些炼缺在门中的往事,知他刚来外门也曾无依无靠,但是天性聪敏,苦修不辍。虽然在内门大比输给了执事堂长老的侄女,却得墨云华看重,排除其父异议收作亲传弟子。墨云华当日在演武场立誓赠琴之说,宋席殊听得是心潮澎湃,连连艳羡炼缺的好造化,直叹自己晚来了一步。
此回二人再次相见,宋席殊怎能不感慨良多?现下,他已不能如初见时那般毫无负担的称呼墨云华“墨先生”了。彼时他以上位者的身份自居,身份尊贵无比,墨云华师徒二人在他眼里不过江湖术士,称呼一声“先生”已是礼遇,他因倾慕墨云华风采,“先生”二字之中多少带了些个人的情愫。此回,他入了山门,凡尘旧事已是过眼云烟,墨云华却成了自己的师门长辈,再多心意也只能旁落,教他那巧舌善辩的嘴也难以开口……
墨云华淡淡看过宋席殊一眼,道,“山中岁月静好,你从红尘最繁华处来,需抛却俗念才能静心修行,我观你炼气初期,若想要参加内门大选还需努力。”
对着墨云华不疏不近的态度,宋席殊有些难过。原本,他以为自己进了仙门,总算与墨云华获得了某种程度上的牵系,哪知相见之时,墨云华仍旧淡淡的,不喜不厌,无情无绪,教他的心悬在半空,欲亲近却生怕唐突了,想淡忘却又舍不得,只得无奈的点点头,转个话题道,“我省得,让真君劳心了。真君山中冷清,只剩峰顶还有些颜色,独添了一丝生机。”
墨云华抬头看了眼飘飘簌簌的云桃花,道,“云桃是炼儿钟爱之物,他二十年前亲自从山谷移植过来,并非我栽种。”
宋席殊随手接过一片花瓣,闻着云桃清甜中略显妖娆的花香,道,“原来是炼兄所爱,倒是颇符合炼兄的气质。”
墨云华喝过一口茶,问道,“你在山外侯了三个时辰是有何事要来找我?”
宋席殊闻得此言,眼中现出一丝包藏不住的震惊,敢情他被禁制阻隔在止水峰外的这段时间,墨云华一直知道,可为何偏不在初时放自己进来,是不想相见?还是不喜被扰?他那颗心围着这个问题百转千回,却因自尊无法直面相问,只叹了一声,“罢了罢了……我早知他脾性,若欲与他相交,又有何好患得患失的?”便随机寻了个理由,道,“席殊只是想来征询真君意见,外门山谷之中有一处小院,听闻是炼兄曾经修炼之所,我欲搬去此地长住,不知可否?”
墨云华道,“你若属意便住下,炼儿已随我在止水峰多年,那里便不再属于他了。”
提到炼缺,宋席殊环顾一周,见山顶只有一处洞府,且规模不大,问道,“敢问真君炼兄洞府何处,我既来了,也该去拜会拜会,几年不见怪想他的。”
“我深居简出惯了,当初收徒之时并没有为他建造洞府,他便随我一同居住。现下,他仍在外游历,还未回来。”
宋席殊想起当初王府之时,也曾是墨云华提出要与徒儿同住一间小院,道,“炼兄好福气,能得一位师父贴身指点。我来门中这几年,得知仙门洞府都是单独居住,如真君这般疼爱弟子的还是头回听闻。”
墨云华执起茶杯并不接话,顾自喝了起来,他与炼儿的师徒情分并不欲为外人道。
宋席殊见墨云华不欲答话,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掩饰尴尬。他以往一贯秉承君子之风,自诩风流,在王府之中从不自持身份,待人随和,毫无门第偏见,经常与才学并重之士平辈相交,只论风雅学识,品藻山水文章,让人如沐春风,在士林之间风评极好,颇有口碑。他自己却深知,往昔,那皆因他出身贵胄,又颇有才学,才能放□段,随性使然。
可自从与墨云华相见相识以来,才是他人生第一回认识到自己的微不足道。原来这世间真存着这么一位天外仙人与自己差个天高水长,让他望尘莫及,心存再多思量也无用武之地。他除了在原地哀叹自己的渺小,便想不出什么与墨云华亲近的办法。万般寂寞颓然之时只得咬牙苦修,想着有一日争个上游,能与墨云华比肩同行,博佳人青眼相看,到时候才有谈笑风生,引为至交的可能。
墨云华本就寡言,宋席殊心内又有自己的思量,二人便静坐在茶台相看无语,足有半个时辰。
到最后,宋席殊实在有些忍受不住这样的空寂,待得愈久就愈尴尬难受。这与他来之前的设想全然不同,他本以为凭借他往日才学,来到这止水峰定能旁征博引侃侃而谈,借此也好让墨云华对自己增添一分了解,哪知形状这般惨淡,墨云华竟然只言不发,只是喝茶,教他手足无措,失落至极,遂起身道,“真君……我今日唐突造访恐误了你清修,这便离去了……”
墨云华起身相送,从衣袖之中拿出两个白色瓷瓶,道,“这是两瓶辟谷丹,炼儿留下的,一粒效用三十日,你且收着闭关时用。”
宋席殊接过辟谷丹,深深看了眼墨云华,道了谢便往山下走去。他初衷只想一解思念之情,问问墨云华最近过得怎样。方才到了此地,才觉得这些话说出来着实有些可笑,自己凡人寿数几十载却要去关心一个寿数比自己多了几十倍之人过的好不好,他一向自尊,这话如何开得了口?
遂整束了心神,告诫自己当下唯有苦修上进才能有朝一日与墨云华以平辈论交。回到外门,宋席殊将自己的随身物件整理妥当直奔山谷之中那一处幽静小院,院中除了当年那两株被移走的云桃树,一切如常。他走进院中,见院中一方池塘蓝莲正在盛放,地面绿草茵茵,铃兰散发着一丝清幽淡香。院子的东边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院墙上一道道剑痕,想必是当年练剑所致。
宋席殊深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往后我便在这里住下了,要以炼缺为目标,在大比之时顺利过关,再请求墨先生收我为徒!”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认为做人有一种很可贵的姿态
在高处时,他不因身份自满自大,落魄时,也不会自暴自弃
这种人,他在人前会有他的傲气,但是那不是骄傲
同时,他也会自谦,却不是谦卑
他总是能在人群之中很清醒的看清自己的位置,懂得自省,时刻能够看到自己的不足
我觉得这其实是一种很自信的表现,但是其实大部分人都很难做得到,人们往往通过或谦虚或者骄傲或者冷漠或者别的一切姿态来掩饰着内心的卑微
我觉得席殊也有人们惯有的这种毛病,又或者说
他不是,他是才华的,但是谁叫他遇上了他爱的人
倘若你爱上一个不会爱上你的人
这本身其实就是一件很卑微的事情,不是?
所以说,追爱的人姿态本来就是低下的
我还满能理解这种心态
谁叫俺是过来人,咩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