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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每一次的永别,都是一曲挽歌。睍莼璩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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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子骞赶过去的时候,乔赫鸣已经没有了心跳。有那么一瞬间,乔子骞感觉自己如同置身于浩淼的大海之中,无边无际,广袤得让他心跳也跟着停止了。
乔赫鸣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突然,也很安详。
医院里,乔子骞沉默地在死亡通知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极尽工楷。医生护士都退了出去,留下他和薇薇。罗黛思倚在门框上,不敢靠近。
“小黛。”低沉暗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无尽的疲惫,他转身,看着罗黛思说,“麻烦你带薇薇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不!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爷爷!”乔唯薇已经哭得声嘶力竭了,两只眼睛红肿不堪,却依旧死死地抱住乔子骞的腿,抽泣着抵抗。
乔子骞一动不动地站着,看都不看乔唯薇一眼,抓起她的肩膀就往外丢。乔唯薇被摔在地上,立刻站起来跑回到乔子骞的身边橡皮糖一样黏在他的身上,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薇薇,乖乖听爸爸话,先跟阿姨到外面等一会儿好吗?”罗黛思走进去,拉起她的小手,软声劝慰,“爸爸要和爷爷告别,你是好孩子,要懂得体谅爸爸,知道吗?”
乔唯薇大大的眼睛眨了眨,抬头看了一眼父亲坚毅冷硬的脸,咬着嘴唇点点头,松开了手。
罗黛思带着她出去,走到门口正准备关门,乔唯薇却甩开了她的手,噔噔噔冲回到房间里,小心翼翼地拉住乔子骞的手,小声地说:“爸爸,你还有我,薇薇会永远陪着你的。”
乔子骞浑身一颤,视线从父亲的遗体上挪开,低头看向女儿——小家伙扁着嘴,抽抽噎噎地看着他,明明害怕他发火,却又无比坚定。他俯身抱住女儿,女儿小小的身躯里,仿佛有无尽的温暖流泻而出,他拥着她,好久好久都放不开手。
罗黛思抿着唇,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悄悄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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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乔家因为乔赫鸣的突然离世陷入了一片黑暗。乔丽贞和母亲匆匆忙忙从美国赶回来,到江城的当晚就双双发了高烧进了医院。尤其是林佩璇,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一醒过来就闹着要去看乔赫鸣,乔丽贞和乔子骞好说歹说怎么着都没有用,直到看见了已经在冻库里的乔赫鸣,这才肯作罢。
乔家祖籍并非江城,是从乔子骞爷爷那一辈才到江城打拼,有联系的老一辈的亲戚不多,乔赫鸣那一辈,除了乔赫林和乔赫钦,甚至连个堂兄表弟都没有,乔赫林因为多年的间隙,自然不会为了丧礼操心,乔赫钦作为家里的长辈,与乔子骞两人一手操持着。
要通知的亲戚不多,倒是乔赫鸣这些年在商场上结下的关系,层层叠叠,需要通知的人实在太多。最后,乔家迫不得已对外发布了乔赫鸣离世的消息。乔赫鸣在商场雷厉风行,甚至狠辣,但一向光明磊落,正式丧礼的日子还没到,乔家就已是门庭若市了。
晚上十一点多,乔子骞、乔丽贞、乔赫钦和林佩璇这才得了空一同坐在客厅里。乔赫鸣已经在两天前火化,按照规矩,至亲晚辈要守灵七天,乔子骞和乔丽贞两人都已经不眠不休多夜,尤其是乔子骞,从大年初一开始就几乎没有再阖过眼。
林佩璇给每个人都倒了牛奶,递给乔子骞的时候,看着他那张脸,几乎以为那是年轻时的乔赫鸣,眼泪霎时滑落。
“妈,爸爸已经走了,你别这样。”乔丽贞眼看着母亲止也止不住的泪水,心里头一阵阵惊涛骇浪翻滚起来,她抱住母亲,目光落在不远处放在香案上的父亲的遗像,恍惚地看见父亲慈祥的笑容,仿佛是在告诉她不要难过。
“佩姨,三叔,丽贞,你们去休息吧。”乔子骞眼底一片昏暗,咬着牙不去看父亲的遗像。
“不,子骞,你去休息。现在最需要休息的是你,你不能垮,你是乔家的主心骨。”林佩璇放开女儿,双手抓住乔子骞的胳膊,充满泪水的眼睛看着他,不经意间就又看见了另外一张脸。她咬着牙别开眼,哽咽地说:“听佩姨的,你快去休息,日后需要你的地方太多太多。”
“对,哥,你去休息,我守着就好了。”
乔赫钦也劝他。乔子骞不肯,直到乔赫钦冷着脸拿出了大家长的架势,他这才勉强答应。
他步履沉重地上了楼,无意识地走到了乔赫鸣的房间。深褐色的门板被紧紧扣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抬了手。他冰凉的手落在同样冰凉的门把手上,轻轻一压,门就开了。
房间里黑漆漆的,大概是连窗帘都没有拉开,窗外的光没能够穿透进来。这是父亲的习惯,他总喜欢昏暗的环境,以前哪怕是在房间里,顶多也就只开一盏壁灯,大大的房间里,只有那么一点昏黄的光。
他走进去,没有开灯。这个房间,他来的次数很少,几乎每一次进来,都是被父亲骂得狗血淋头,但那多数也是念书时候的事情了,进入荣升之后,他混沌了几个月之后,就兢兢业业地接手经营,从那之后,这个房间,只有在他少数几次决策错误的时候才被叫进来过。房间里很多布置,他甚至都想不起来。
“爷爷,是你吗?”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就是哭泣声。
乔子骞手贴着墙摸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灯擎。灯光大亮,他眯起眼一时间适应不了,等看清了之后,才看见女儿正坐在父亲的大床上,看着他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薇薇……”他喉间发紧,女儿的模样在眼前渐渐模糊起来,霍然迈开脚走到床边抱住了她。
“爸爸,我想爷爷,很想很想。”乔唯薇小小的身躯被包围在他的胸前,两只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闷闷地哭得难以自抑。
“爸爸,你不会像爷爷一样离开我的对不对?我不要你离开我,还有姑姑,还有奶奶,还有小爷爷,你们都不能离开我……”
乔子骞紧紧地搂着女儿,听着孩子稚嫩却发自肺腑的一字一句,墨色的眼眸了滑过一丝痛意。
当夜,父女两在乔赫鸣的房间待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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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浙江的魏青宁知道乔赫鸣离世的消息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是准备动身回江城的虞纾茵告诉她的。
那天夜里魏青宁一整夜都没阖眼,坐在窗边听了一整夜的落雪声。
正月十六一大早,她就打电话给虞纾茵,要和她一起回江城。
天气阴沉沉的,两人一下飞机就从机场赶去了临烟的墓园。魏青宁远远地在人群后面,目光一直落在那个憔悴沉默的人身上。
“阿宁,你不过去吗?”虞纾茵不解,既然这么大老远赶了过来,总不能就这样远远地看一眼就算了吧?
“等他们走了再去,他……”她顿了顿,看见他站在墓碑边上,又一次给来宾鞠躬,浑身都痛了起来,“他大概不会想看见我的。”
虞纾茵看了一眼乔子骞,摇头:“也许,他现在很需要你。”
魏青宁沉默下来。
直到所有人都走了,魏青宁才让虞纾茵推自己出去。不算太远的距离,轮子每转一个圈子,魏青宁就觉得自己的心跳更快了一点。她离开还不到一个月,想不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来到墓碑前,魏青宁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合墓。墓碑上刻着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乔赫鸣,另外一个是唐心玫。她抿着唇,潮湿了好久的心终于见到了一丝阳光——他最终还是圆了父母的心愿,将他们合葬在了一起。
“叔叔,我来晚了,对不起。”魏青宁坚持自己把花放在了墓碑前,很吃力,但她觉得这是对逝者的尊重,她也曾经喊过他爸爸,只可惜,她没能够一直坚持下去。
“阿姨,我是阿宁,您好。”
“叔叔阿姨,你们要保佑子骞,也要让他尽快振作起来,乔家需要他,荣升也需要他……”
“我不需要你!”沉沉的声音骤然在魏青宁的身后响起。
魏青宁脸上的笑顿时僵住,整个人如同被冰封一样。
他、他居然没走?他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
“魏青宁,我不需要你的施舍,请你马上离开。”
他冷冽的气息渐渐将她包围,他在她身后那么近的地方,她却不敢回头看他一眼。“子骞,我……”
“够了!”乔子骞双手握着轮椅的把手,轻轻一带,就让轮椅转个方向。魏青宁被迫面对着他。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夏日乌沉沉的云,一点一点压下来。他冷峻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魏青宁心头一悸,下意识地往后躲。
“告诉我,你来干什么?”他伸手,扣住魏青宁的下巴,根本不顾力道,双眼微眯,眼底是掩不住的怒意。
“子骞,我来……我来是想看看你,如果你……”
“哼,看我?看看我是不是落魄了?是吗?”
他手上的力道骤然加大,魏青宁吃痛,拧着眉却并没有挣扎。她知道,她的挣扎只能惹怒他。
“我想陪在你身边,子骞,这就是我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