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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溶的月光洒在身上,似覆了一层薄雪。柏滢眉心紧蹙,像一只鼓起的青蛙,踩着高跟鞋咚咚走着。
“小妹,”江羽希声音从容悠扬,温柔中带着心疼的语调,“先听我解释好不好?”
柏滢看着他,赌气一样说:“不好。”
他站在她身侧,抚着她后脑的发丝:“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拦着我?落晚挨的那一巴掌有多痛你知道吗?她从到柏家以来,除了柏舒菡还没人敢……”
“没人敢让她受委屈,对不对?”江羽希看着因落花缤纷而缀满星星点点的枝桠,神色平静道,“可这份承受是收拾这场残局最好的办法。”
“羽希哥!”
“我知道这样说很残忍,但这就是利益之争,我不求你懂,只求你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别让落晚做出的努力付诸东流。”
柏滢听他这样说,突然觉得很幸运,有疼爱自己的兄长,从小在宠溺中成长,如温室里的一朵花,不知世间险恶愁苦。
现在想来,这到底是一种幸,还是一种不幸。
“这件事就听落晚的,到此为止。”
柏滢点头:“我明白,大哥虽是‘柏氏’的掌权人,可柏舒菡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很多时候他不能随心所欲,你放心,我再不会冲动了。”
江羽希清然地叹了口气:“不生气了?”
“我才没生气呢,”想起他这么多年对自己的包容,柏滢心底里涌出感动,挽住他的胳膊道,“羽希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从中劝解,大哥和擎宇不知又会吵成什么样子。”
“擎宇是因为知道大哥偏爱他,才会这样孩子气。”
“不像我,”柏滢漂亮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灵活又俏皮,“我也知道大哥很爱我,但我还是懂事听话。”
“厚脸皮,”江羽希正因落晚的事忧心,听她如此俏皮一说,不由笑了起来,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没有人表扬你,就自己表扬自己。”
柏滢顺势拉住他的手:“我只想让你放松一下,你瞧瞧,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
“谁说我紧张了,我只是觉得有弟弟妹妹可以吵架,是件很幸福的事。”
柏滢满脸不解:“吵架还幸福?”
“当然,不像我家,”江羽希默默地想了会才道,“一座冰冷的坟墓。”
“那你就天天来我家,这样就不寂寞了。”
“希望大哥不会把我赶出去。”
“他才不会赶你呢!如果他赶你,”柏滢看着江羽希,仿若有月光顺着她眸子倾泻而下,整个庭院都笼罩在一片清辉中,“我、擎宇、落晚、还有楚镱,我们一起浪迹天涯。”
江羽希被她的表情和话语逗得哈哈大笑,和柏滢在一起,内心最深重的难过总会被轻易化解,让他情不自禁地喜欢,可这种感觉和心动不同,直到今天他才蓦然知晓,原来在他心里,从相识之初就只是把她当成最亲的妹妹。
“真是小孩子。”
她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嘴角露出甜甜的笑,他从来都是这样,不会对她疾言厉色,在这个世上,除了至亲再也找不到比落晚和江羽希对她更好的人了。
多年后亦是这样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溶溶暖意如水墨画,他和她都记得这一夜的美,只是她不再靠在他的肩上,他亦不再宠溺地揉她的长发。
那一刻,她懂得了时间的残酷。
从来没想过会恨他,恨到永远不肯原谅他的种种。
物是人非,原来竟会如此简单。
宁好的清晨,落晚睁开眼睛时,恰巧第一道曙光破空而出,凉爽的风吹拂着,带来淡雅的莲香,她坐起身子,紧闭的门传来一声轻响,一抹娇俏的身影闪进来,手上的琉璃碗里盛着‘红艳三百重’,她似乎并没注意到自己醒了,只是蹑手蹑脚地走到藤桌前将碗莲放下,转身见落晚下床,祁月歉然道:“是不是吵到小姐了?”
落晚摇头,春夏秋冬每日清晨,她的卧房都要更放时新鲜花,所以祁月这时候来很正常:“是我起晚了。”她走到藤桌前,阳光下片片绿叶晶莹雅致,如剔透的碧玉,凝雪初绽的花瓣带着纯净的露珠,娇嫩得不堪一握,她不由心生怜爱,小心翼翼伸手抚摸:“真美。”
祁月羡慕地看着落晚:“这些都是少爷特意命人从苏州带给小姐的,东方明珠、桃红宿雨、昭君顾影,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难怪您这么喜欢。”
“难得一见的珍品,”落晚仿佛怔了下,呢喃着重复一句,唇边慢慢浮起一缕凄凉又冷寂的微笑,那笑意越来越浓,像是染上嘲讽的意味,“有钱真好,什么都能买,包括……人。”
气氛尴尬起来,祁月留意着她的脸色,阳光透过落地窗打进来,照着疏密相间、错落有致的碗莲,暗影映在落晚脸上,斑斑驳驳,看不清表情:“小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她含着几分浅笑,“谢谢你送花过来。”
祁月离开后,落晚拿起湖绿色丝被走到沙发旁,盖在兰嫂身上,她动作很轻,兰嫂却还是被惊醒了,揉着昏沉的太阳穴,睁开眼帘,正对上一双关切担忧的水眸,她怔了下,赶忙将满脸泪水拭去:“小姐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一会儿。”
“饿了吧?我去厨房端早餐。”
落晚看着她满是血丝的瞳孔:“您昨晚熬了一夜,还是先休息吧。”
“我没事,”兰嫂爱怜地轻抚落晚的左腕,“二少爷下手也太狠了。”
“他是不知情,再说只是磕一下,您就别担心了。”
“小姐。”
“快去睡吧,我一会儿让祁月把早餐送过来,您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今天不出门吗?”
落晚蹙眉想了想道:“公司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不用去。”她话音刚落,内线电话响起,“我是落晚。”
“小姐,少爷要你去赛车场,二少爷将比赛时间订在九点。”
她疑惑道:“少爷九点不是有会议吗?”
李泛没想到落晚会发问,有些诧异却未点破:“少爷让楚镱替他参加比赛。”
柏擎仓让楚镱替他去赛车,落晚挂断电话后,无数设想闪现在心中,脊背冒出丝丝冷汗,柏擎仓会不会知道了什么?他是不是查出在杭州她消失的那夜是和楚镱在一起?
兰嫂看落晚呆呆地站着,脸色微微泛着苍白,粉唇干涩:“你怎么了……”
“去赛车场。”
兰嫂急忙追出去:“我让楚镱准备车。”
落晚的步伐倏然一顿,跟在她身后的兰嫂差点儿撞上来:“我自己开车去。”
“可少爷不允许……”
“不允许,”落晚声音一凛,虽依旧笑着,但目光却冷冷的,“这世上我有什么行为是他允许的
天空碧蓝澄澈如一方上好的玻璃翠,阳光疏疏落落,淡薄如天际的云朵,浮在地面上,像豆蔻少女幽若的梦幻,“落晚,”柏擎宇走过来,“你是来给我加油的吧?”他向她身后看了看,“大哥呢
“擎宇,”落晚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鞋尖,只怕眼中的心虚会泄露她的心事,“只要和少爷道歉,你就不用比赛了。”
“是他让你过来当说客的?”
“不是,我是觉得亲兄弟没必要为一点小事闹成这样。”
他抬起她的下巴,若有所思地望了她片刻,用冷淡的声音道:“你觉得证明实力只是一点小事
“擎宇,”落晚有些无奈地盯着他,“你可不可以不要断章取义,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的话还未说完,柏擎宇便出声打断:“既然如此,就到看台上为我加油。”
见柏擎宇向赛道走去,落晚脱口喊道:“和你比赛的人是楚镱!”
柏擎宇慢慢转过头来:“大哥呢?”
“少爷有重要会议。”
“你是在替他担心?”
“什么?”
柏擎宇一双慵懒诡异的眸子盯着落晚:“你劝我放弃比赛是为了楚镱?”
暖暖的风把鬓角散碎的发丝吹到脸上,一阵阵的痒,她心里微微发慌:“不是……”
“那就专心为我加油。”
兰嫂看着柏擎宇离开的身影,走近落晚,迟疑地劝道:“二少爷的拗脾气你知道,他和少爷的较量势在必行,还是安心等结果吧。”
落晚步伐虚浮地走到看台上,远处传来轰鸣声,她脑海中一片空白,改装异常花哨的跑车正在急速飞驰,阳光下仿佛是条华丽的魅影,引擎声越来越近,像是催命符敲击着她的心,连耳膜也被刺得嗡嗡的疼。
“小姐,快看,楚镱超车了!”
她抬眸,声音的来源早已疾驰而过,闪过眼前的只有一瞬黑色的残影,除了比一般车要低的车体,外部没有什么特殊的改造,低调又经典奢华,确实是他的风格,耳畔传来胜利的欢呼声,落晚还没来得及兴奋,车子在过终点线后直直冲出去,仿佛一只飘忽的黑色蝴蝶,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整个车子失去平衡,硬生生地撞到防护栏上。
巨响传遍整个赛车场,一团浓烟伴着熊熊的火势,骤然炙烤了周围的空气,落晚仿若回到六岁时,‘嘭’的巨响就在耳畔震开,“快救人啊,快!”她手腕被江羽希握住,扯着她向白烟跑去。
救护车来得很快,红白色警灯闪烁,跟车医生一边数脉搏,一边做心肺复苏,护士进行着简单包扎,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停在医院门口,长长的走廊像是没有尽头,她跟着推床一路飞跑,连鞋子掉了都不知道,楚镱被推进急救室,护士道:“家属请在外面等。”
急救室的门被阖上,落晚虚弱无力地半倚着墙角,灿烂的阳光如金粉一样洒在她身上,仿若是镶了一圈绚丽耀眼的金边,她微微低着头,影子被投在地面上,孤寂又清远,江羽希走近:“落晚。”
她抬起头,看到江羽希手里是自己的鞋子,心里一震,掩饰性地垂下眼睛:“谢谢。”
“你好像很担心他?”
她依旧低垂着头,在上救护车前,他意识已不再清醒,怎么叫都没有反应,嘴角、额头、胳膊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她微微发抖,仿佛有人用手一丝丝剥离着她体内的温热,天空明明那样澄净,可她的眼睛看出来的却是隔着雪白的大雾,长长的睫毛成了层层模糊的纱帐,她知道他并没完全失去知觉,因为他一直避着她的手,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落在他手背上,他声音轻轻的,微不可闻:“别哭。”
“落晚?”
他不要她哭,那样简单又清浅的两个字,满满是对她的担心和爱护,让她如坠在惊喜的云端,落晚抬眸,她的脸色很苍白,可没有慌乱,任他审视着自己,“江少爷,”她一双沉静的大眼睛注视着他,“我不知道您是出于什么目的试探我,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落晚。”她察觉到他声音的异样,疑惑地看着他朝自己伸来的手,指尖那么修长,她微微侧身,避开他的炙热:“谢谢您所做的一切。”
“为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
“谢谢,”她淡雅的目光中没有任何情绪,雪白的身影傲立在阳光中,似不染凡尘,“但不值得
“爱情就是不问值不值得,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再说为心爱女孩无止境的付出是件很幸福的事。”
“无止境付出的前提必是两情相悦,若只是一厢情愿,这种爱情不仅给别人带来负担,留给自己的也是痛苦和伤害,当与幸福背道而驰时,再多的坚持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窗外明净的阳光落在江羽希身上,他脸上满是掩也掩不住的黯然,仿佛那是一个永远阴暗的角落,怎么也照不亮:“你和滢滢对待爱情的态度真像,不爱就是不爱,一点希望也不会留给对方,”他极力镇定着,“六年前我放手,是因为我没有理清对滢滢的感觉,可六年后的今天,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