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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顺势在雕花红木四方桌前坐下来,面色阴沉地打量着眼前的赵茹盈,眼中滑过复杂的神色,既有痛心,又有恨铁不成钢。
这个女儿,自小便给与大乾朝最好的教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花拳绣腿也能耍上几招。却不曾想,越长大越不听使唤。前些日子,借着要出去寻给皇后娘娘的寿礼,便私下离开了京城。
如今,果真是应了那句话,女大不中留,女儿竟然为了一个和男子相会,而至京城而不入。她一想到方才,杜子腾握着赵茹盈玉手那副纨绔模样,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如盈,今日之事,娘子可当做没有发生。不过,你立即给我断了对杜子腾的心思。娘一直不明白,你原可入宫选太子继妃,却始终推三阻四而百般不愿。原来,你却把一颗心都系在了杜家小子身上!”
薛氏停顿了一下,痛心疾首地看着低垂着头不言、不语、不辩解的赵茹盈,眉心不禁拧紧一个大疙瘩。
“自大乾朝开国至今,皇后皆出自赵家。赵家也因此而名满大乾朝。娘嫁与你爹爹这么多年,膝下只育有你一女。可娘身为你爹爹的继室,在赵家的日子过得举步维艰。娘一心只盼着你能入宫,嫁给太子殿下。如此一来,咱们娘来才会有出头之日呀!”
“娘,赵家有赵如玉入宫参选太子继妃便已足矣!赵如玉乃嫡出大小姐,性子又沉稳。我瞧着她和太子挺般配。”赵茹盈一个没忍住,这番心思便说了出来。
“狗屁的般配!赵如玉虽说也是你爹的女儿。可她是毕竟是死去的洪氏所出。当年,洪氏难产去世。赵如玉这丫头身子骨便不够硬朗。所以,你爹爹便一直希望你们姐妹二人都入宫选太子继妃。如若赵如玉那丫头命薄,日后你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子妃。来日太子登基,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这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情呀!你何必为了一个杜家庶出的儿子,至自己的前途于不顾!”薛氏面上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娘,盈儿不愿入宫参选太子继妃。更不愿意和大姐一起去选妃。娘!你嫁与爹爹做继室这么多年,难道你做得不够憋屈?赵府中时常有人拿你跟死去的原配洪氏做比较。有人说,洪氏端庄贤淑,说你假装贤惠。又有人说你因着跟洪氏有些神似,才能嫁入赵家为继室……”赵茹盈急欲找出有说服力的说法,口没遮拦、一股脑儿说了这番话出来。
“放肆!”薛氏面色涨红,面露难堪。赵茹盈这些话儿正戳中了她的痛处。她一手扶着额头,压下心中各种滋味,过了半响,缓过神来,她这才淡淡地说道:
“盈丫头,此事就这样定了。你勿要有其他的心思。再过半月,皇后娘娘要为太子选妃。你做好准备。皇后娘娘是你父亲的姐姐,自然会多考虑赵家的姑娘。”
赵茹盈连忙跪下求道:“娘,盈儿真的不愿意入宫!”
薛氏百般无奈又痛心地盯着赵茹盈,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知晓,我今日为何会突然来到这处别院?”
赵茹盈方才一看到薛氏,也想问这个问题。只是,后来因着杜子腾的事儿,她也一时给忘记了。如今,听沈氏提及,她便摇着头不解地问道:“盈儿也甚是觉得奇怪,娘亲怎的知晓我在这儿?”
“昨儿夜里,有人来向你祖母通风报信,说杵州别院今有大事儿发生。你祖母天未亮,便要过来瞧瞧发生何事。幸而,娘亲聪明,早便在你祖母旁边布下了眼线。娘这才得到了消息。原来,有人告诉了你祖母,你在外面私下见外男。你祖母本就偏心,她恨不得你不要参加选太子妃!”
赵茹盈一听这番话,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原来自己差点遭人算计了!如若被那个表面慈善,实际手段心狠的祖母抓住了把柄,她便要遭受赵家严苛的家法惩治。赵家的家法是出了名的严苛呀!到底是谁向祖母告的状?她咬着樱唇,心口因害怕与忿恨而上下起伏。
薛氏见她脸上此刻浮现上一片害怕与忿恨之色,这才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如若不想被人算计,那么只能自个儿强大起来。盈儿,你爹爹倒是真心疼爱你的。只要你陪同赵如玉一起入宫选妃,你父亲便是会袒护与你的。”
“娘,可是,我不是从小便和杜家有过口头婚约吗?”赵茹盈定定地望着薛氏,泪水盈眶。
“口头婚约的确有过。赵家这么多位姨娘,你还怕选不出一个庶出的女儿嫁给杜家的儿子吗?再说了,杜家五个儿子,前面三个嫡出的业已成亲。老四和老五庶出,能配赵家庶出的女儿,倒也是杜家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薛氏很是不屑地说道。
“可是,娘,你知晓女儿的心意的。”赵茹盈眼中噙着的泪水,终于汩汩地流下。
“盈丫头呀,女子红颜易逝,容颜易老。女子活在这一世,抓住看得见的权势比什么都重要!你难道可以保证嫁入杜子腾,他便不会纳妾?他就只疼爱你一人吗?你瞧,你姑姑多好呀!她可是大乾朝最有权势的奇女子呀!”她抚着赵茹盈的秀发,喃喃说道:“听说,皇帝都惧怕她七分呀!”
赵茹盈听着薛氏的一番话,想起在莺燕楼里,杜子腾对秦明月那番你侬我侬。又想起今晨杜子腾为秦明月单身赴火箭阵。这么久以来,都是她一厢情愿地付出。杜子腾却总是对她避之不及!
她默默地出神了半响,尽管心中很难割舍杜子腾。可杜子腾对她的确是无情无义!如若真的没有退路,不如就听从母亲的安排,去参加太子妃选妃吧。
秦明月随同焦俊磊回到了云起客栈时,天色已然亮堂起来。
赵妈妈一脸焦急地在门口东张西望。昨儿夜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全院落的人竟然都被下了迷药不自知。
秦大山惊醒后,便嘱咐赵妈妈勿要惊动沈氏,便匆匆去打探消息去了。
赵妈妈翘首企盼,却始终没有见到秦大山的身影,也未见到秦明月。她正兀自担心自责之时,焦俊磊和秦明月并肩而来。
“大小姐呀!你可总算安然回来了!”赵妈妈喜出望外,泪眼婆娑。她方才真是担了一肚子的心。生怕秦明月万一找寻不回来,沈氏该怎么办!
“赵妈妈,我没事呢。我娘应当还不知晓吧!”秦明月快步上前,紧紧握住赵妈妈冰凉的双手,关切地问道。她是真心担心沈氏,如若沈氏知晓她昨晚又被人掳走,沈氏只怕旧愁未消,又添新愁。
“大小姐放心。太太身子不甚好,老奴自然不敢告知于她。可是表公子将大小姐找回的呀?”赵妈妈瞥了一眼焦俊磊,轻声地一边问秦明月,一边拉着她往院子折回。
“嗯,若非表哥及时赶到,明月恐怕就回不来了!”秦明月斜睨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焦俊磊,对赵妈妈说道。嗨!这个人天生长着一副“僵尸脸”!
“赵妈妈,我先回屋洗漱一番再去看望娘。”秦明月对赵妈妈说道。
“好,好。”赵妈妈连忙点头道。
秦明月转过身,对焦俊磊微微一笑,说道:“明月多谢表哥及时相助!”
秦明月的微笑如同清晨的阳光般纯净、灿烂。焦俊磊心中微微一动。他有多久没见过她这么美丽的笑颜了!他本想说声“不用谢”。可他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地走到院子的一棵大树,坐在树下的石桌旁,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明月摇着头,微笑了一下,便转身朝屋中行去。屋子中,桑椹已然悠悠转醒。她尚未从迷药中完全清醒过来,她只觉得头一阵一阵疼痛着。她瞪大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秦明月,傻愣傻愣地问道:“小姐,你这么早起来去哪儿了呀?”
秦明月见她一副迷药未醒的模样,也不打趣儿她,只是说道:“桑椹,打水洗脸,帮我换衣裳,我要去瞧瞧我娘。”
桑椹只以为自己是赶路太劳累睡过头,她听秦明月如此嘱咐,便连忙起身,去给秦明月打水洗漱。秦明月洗漱完毕,便急忙往沈氏屋子行去。
沈氏屋中,桑榆正在小心地伺候沈氏用早膳。
沈氏一夜辗转反侧、没有睡好。天色微亮,她便喊着起身要去明月屋子里瞧瞧。她还是被昨天夜里的梦给吓着了,心中总是担心明月会出什么事儿。
桑榆早便有赵妈妈知会过她,她切不可让沈氏知晓大小姐昨儿夜里失踪之事。她只得告诉沈氏,大小姐昨儿赶路累着了,还没有起来。
可是,沈氏总觉得心口犹如石头压着一般,总觉得有不祥之事发生。她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便要跨出门去。
桑榆正不知该如何阻拦,赵妈妈打起帘子来到屋子中,端着一盅小米粥,来到沈氏跟前,轻声地说道:“太太,小姐贪睡,尚在洗漱呢。您且先用点早膳吧!”
许是赵妈妈的语气轻缓,沈氏原本焦急的心便也慢慢地放了下来。她踱步回到桌边,坐定下来,在赵妈妈和桑榆的伺候下,一面用着早膳,一面时不时地瞥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