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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护士不知道柳希然去了哪里,叫来了医生才得知,他在六点半的时候临时办理了出院手续。
六点半……
季楠记得自己出去的时候是六点一十左右。也就是说,柳希然早就醒了!之所以选这个时间段办理出院手续,就是不想被他知道。
希然,你就这么……恨我吗?
·
柳宗明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出院,但碍于他这半个月都在医院里呆着,生活条件各方面都很匮乏,在接到儿子的来电后便一通电话打到了科室里,随即就来医院亲自接他回家。
从电梯里面出来的时候,柳希然正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逆着他的方向往楼上走去。
虽然那人戴了副棕色的墨镜,黑色的高领风衣武装得极其到位,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秦永。
秦永不会没事往医院跑,更不会来看他。
那么能够让他在这个时间不惜被媒体逮到的危险往医院赶来,就只有他的干爹有那本事了。
不过这些与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只要他把身子养好再回去将《华灯孽》的戏份结束,以后就不会再和季楠有任何关系任何牵连了。
而且季楠永远都不会知道,上辈子柳希然之所以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把心给他,是因为他已经对季楠不抱任何幻想了。
换心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大他不清楚,非血缘关系接受换心有没有什么排斥反应或者其他危险他也不在乎。
他只知道,这颗心给了季楠,算是和他两清了。
能活,最好。
若是就此死去,也算是很不错的结局。
父子俩的车刚刚在楼下花园外的小道上停下,早已等候多时的柳夫人就带着家里的一个老婶子捧着一盆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了。
心疼地摸了一把儿子瘦削的脸颊,柳夫人强颜欢笑地从老婶子手中的盆里抽过一支绿油油的东西,沾了些水,轻轻地洒在了他的身上。
“你这是干什么?”见他往自家儿子身上洒水,柳宗明赶紧上前,一把将儿子护在身后,“你不是整天念叨着希望希然病好么,怎的一回家就拿水泼他?”
柳夫人见他这样维护着希然,就有些着急了:“这是王婶老家那边的习俗,说是病人在回家之前一定要用柚叶沾水扫去晦气,这样就能平平安安早日康复了……哎你赶紧给我让开!”
见父母两人对自己如此上心,柳希然倒是释然了不少。
自从四岁那年被柳家领养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苦头,锦衣玉食的生活好像一下子就把他的身份给提高了。
不是穷人家的孩子,不是被人抛弃的孩子。
而是真的能够被人喜欢的、能够在别人心里占据非常重要地位的人。
就算他什么都没有,但是还有一个温馨的家。
“妈,”柳夫人转身再要拿起一支柚叶,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暖暖的气息包裹住了,清洌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很温暖,“谢谢您。”
很简短的一句话,柳夫人却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日在得知这个孩子受伤严重还动了手术的情况下她都忍着没有哭,可是此刻居然被他的一句谢谢给弄得酸了鼻头。
当初把这个孩子带回柳家的时候,他都不怎么爱说话,小时候的心理阴影多多少少都会给他的成长带来许多影响,就算她和丈夫努力去弥补,但都无法将他的心彻底唤醒。
渐渐地长大了,更是变得沉默了起来。他很聪明,不管学什么都能够轻易地上手。但唯独,对什么都放得开。
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让他特别在意。
如今得他一句谢谢,仿若得到了整个世界一样。
“好了好了,”见不得自己的老婆抱着儿子哭哭啼啼,柳宗明没好气地说道,“今儿是希然出院的日子,虽然有些仓促,但好歹也是值得高兴的啊,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柳夫人被丈夫一句话提醒了,这才抹掉泪,转身对捧着一大盆柚叶的王婶吩咐道:“王婶,麻烦你去把我之前熬的鸡汤热一遭,瞧希然最近瘦得,得好好补补才是!”
一家人其乐融融,仿佛再多一个就显得格外别扭那般。
季楠摇上车窗,仰面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不是,他再也触碰不到雕花铁门里面的那个少年了呢?
车辆离去的瞬间,刚刚迈上门前石阶的柳希然蹙了蹙眉,缓缓回头望了铁门外一眼,除了隐约可见的扬尘,再无其他。
“怎么了儿子?”见他停步不走了,已经快要进屋的柳夫人又回来拉了他一把,“不舒服了吗?”
“没有。”柳希然笑了笑,挽上母亲的手便走向了屋内。
·
距离中秋节已经过去了十六天,再次来到龙北寺的时候,又是另一番景象。
龙北寺建于明嘉靖年间,大雄宝殿里面宏伟非凡,供奉在殿堂中位的则是象征着三世的三尊佛像:前世之燃灯古佛、今世之释迦牟尼、来世之弥勒佛。
佛像为镀金铜,几丈来高的身尊矗立在大雄宝殿正中位,其威严不可而语。金灿灿的光芒晕散在这个规模宏大的空间内,一如活佛在世,佛光普照。
三大佛像两列则分设有十八罗汉铜像,各自手持神器,皆面目威严地望向那条香客通往三世之佛的道路,面目极其狰狞,就好像能够在瞬间洞穿这世上最丑陋的人心那样。
当你与它们直视之时,会有一种内心被人勘破,从而就地现形的感觉。
心虚、愧疚,留都留不住。
季楠站在大雄宝殿门外环视了一眼里面庄严的佛像,随即后退几步来到殿前的广场之上,笔挺着身姿面向南面,双手合十躬身一拜,而后双膝着地一个虔诚的头便磕了下去,约莫三秒之后再起身,逆时针绕一圈再朝着大殿的方向拜了三下,继而又是三个响头磕下,最后方才起身迈进了大雄宝殿。
中秋那日本就是来替柳希然祈福的,可是由于被秦永拉到了老禅师那里待了半天,以至于佛没有拜,上天对他的惩罚就更甚了些。
这一次,他要用最虔诚的心来洗赎自己的罪孽。
季楠没有拜过佛,从来没有。只是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瞄了几眼有关拜佛的讲究,当时没有怎么在意,可是现在,却能一一想起。
可能真的是,被上天眷顾,给了他一次忏悔的机会吧!
在大佛前的金线丝绸蒲团上肃然跪下,修长的十指合十搁于胸前,拇指与心轮平齐,双眼直视着释迦牟尼,诚诚恳恳地磕了一个头。摊开双手掌心向上放在蒲团上的时候,他便在心里默默地道出了那个祈愿。
如此循环往复三次,起身之时,再将手从额头放下,最后一次合十垂于胸前。
佛家讲究诚心。把手放置心口意味着和佛对话,只有这样,他才能贪心地在祈祷柳希然一生平安无忧之后向佛求了一个希望得到对方原谅自己的愿望。
也许,他不值得那个少年原谅。
也许,他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和佛对话。
但,能够有一线机会洗刷罪孽,他便不会放弃。
他欠了柳希然很多,在他那里夺走的东西也很多。以为死过一次就不会再让他受苦,可就在他用以为是最佳方法的方法去报复另一个人的同时,已经不知不觉中伤害了想要弥补的人。
如今,那个孩子连他的解释都不相信了。
若是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他自己的话,那就只有……“渣”这个字能够与他相符了吧!
对,渣,真的是够渣的!
在没有爱上他之前,就已经把他弄得遍体鳞伤了。
如今等他回头的时候,好像已经错失了很多。
如果不是这一次柳希然受伤,恐怕他还不会明白,那个少年之于他,究竟有多重要。
没有机会再次重来,只希望,柳希然能够原谅他。
不需要其他的,只要原谅他就好。
今天是周一,来佛寺上香的人很少,九点迈入这个佛堂的季楠理所应当地成了这里的第一个香客。
在佛像前跪了差不多将近一个小时,直到后来的香客来来又去去,并且都向这边投来不解的目光,他也形如一株青松,毫不动摇。
一个穿着黄色素净僧袍、面容沧桑的老和尚在清理了大殿香炉中的残余香灰之后,站在广场上无奈地叹了口气,招手把坐在石阶上诵读诗书的小和尚叫了过来,取下腰间的一块拇指大小、点缀着绣线麦穗的佛牌交给了他,并且低声嘱咐了一番,才示意小和尚往大殿行去。
季楠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跪了多久,直到小和尚蹦蹦跳跳来到他的身边,唤了他一声大叔时,他才将有些僵硬的目光调缓。
小和尚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冲他笑了笑,声音甜甜糯糯:“这个是聊空大师叫我转赠给叔叔的,说是叔叔只要在上香的时候让它熏熏香烟沾沾佛气,然后送给想送的人,就能保佑他平平安安了!”
季楠双眉一跳,扭头往外望去,没有见到什么聊空大师,倒是双腿的酸麻叫他没能稳住身形,一下子就从蒲团上摔了出去。
回神接过小和尚手中的佛牌,抬头说谢时,那双澄澈如水的眸子顿时让他语塞。
果然,拥有这样一双明亮如宝石的双眼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人,罪恶如他,只会被彰显得晦暗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