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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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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头至尾,那几位赞助商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淡然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商量讨论,就好像,这一切都与他们不相干,只需要静静地看戏就好。

    不过也的确与他们不相干。制片人和导演要选什么角色,赞助商完全没有资格说什么,除非他们手里有大腕要推荐。

    如今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的。

    而且他们的主要目的是将自己的品牌名声扩大,只要剧集片尾能够出现他们的品牌符号极其名字,其他的都不重要。

    就这样,大家各怀心事但又相安无事有说有笑地熬过了这场宴席,几杯下肚之后,季楠适才发现,原本琢磨着要慢慢来偿还柳希然的那股初衷,竟在这两个月的磨合中逐渐淡去。

    只想着让那个孩子光芒万丈,最初的隐晦连控制一下都是困难。

    如果说他欠了柳希然的,那么现在,就是该偿还的时候了。

    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下,季楠手执一杯红酒优雅地来到别晟的面前,与他的杯子碰了碰,旋即俯身在他耳畔轻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柳希然只看到那个别总暧昧地笑了笑,盯着桌上残羹的眼睛里流露的光芒如同猎豹对猎物的渴望那样,有些阴冷,更有些恶寒。

    身为这个宴会稀有的两个女主角的Belle和覃念则显得十分低调,尤其是Belle,素日里的冰寒冷漠都在这一刻给封闭了起来,只是偶尔和挨坐在一起的覃念说几句话,其间一直保持着沉默。

    说实话,之前季楠跟她说自己的决定时她就极力反对一个没有任何荧屏经验的新人出演睿王这个重要的角色,就算他的演技再棒再具天赋,可是短短两个月也不可能尽数挖掘出来。

    何况,演技这个东西真的是靠时间来打磨的,十九岁的年纪适合做青春偶像,却不适宜在这种考量各方面素质的大剧中试水。

    说得好听一点就是经验不足,说得难听那就是不自量力。

    就算她是柳希然的经纪人,本该给予他支持。只是,有些事,是不能倚带关系来衡量的。就好比一个常年在讲堂内面对着众多小将士、能够在地图上精确地标示出敌军的阵营,并且能提出无懈可击的作战计划的将军一样,一旦真的上了战场,恐怕最先死的,就是他了。

    虽然这个比喻有些偏颇,但性质是一样的。缺乏表演经验的演员,演技再好也不过如是。

    而且娱乐圈本来就残酷,竞争激烈,各种勾心斗角也层出不穷。

    再加上,Belle对柳希然管得甚严,如果不是特别能够适合他饰演的角色,她是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排斥的。

    就好比《华灯孽》的男二号。

    这样突然的改变,难免会给这个少年带来一些麻烦。

    可是,既然季楠都已经这样决定了,那就顺其自然吧。只祈求柳希然自己争气,表现得讨人喜一点。

    何况,那个致命的诱惑她无法抗拒。

    趁着大家都有些醉意的时候,Belle将覃念带到没有人的地方,拉下脸子好说歹说地拜托了她,希望她务必在剧组里多多关照指点一下柳希然,毕竟两人今后的对手戏很多,可不希望彼此之间有不愉快。

    “你也是这个圈子中红得发紫的艺人,之前的几部作品都十分优秀,下一届的白莲电视节你的看点一定会有很多。虽然你不是光华的签约艺人,但是几部戏都有跟光华有过合作,你能够得到特殊的荣誉,也是我们光华的荣誉。这是萧董事长的意思。”

    如果能有覃念从旁协助柳希然,可能他今后在剧组里的日子会比较好过吧。

    这个不是季楠的意思,而是她作为柳希然的经纪人应该打点的事。

    必要的时刻,Belle不惜将光华的总裁给搬了出来。

    原本对于Belle的嘱托,覃念不好拒绝,只能含糊着应了下来。

    覃念走的是典型的御姐风,虽然才24岁左右,但是童星出身的她却有着十八年的戏龄,资历老演技好,也很会审时度势。

    所以,该答应的就要答应。

    至于该不该做,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然而Belle最后说的这番举足轻重又有分量的话,却是生生地将覃念那慵懒的念头给抹消了去。

    ——既然有光华在背后给她撑腰,那么照顾照顾光华的新人,也算是她分内之事吧!

    ·

    坐在首席的别晟在饭菜美酒下肚之后明显醉意不小,双手撑着头趴在桌上,除了片刻前借口不适离席而去的袁导,其他几位赞助商已经彻底醉了过去。

    季楠强撑着醉意用食指轻刮着下巴,看着这场残局,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好像,争霸天下的王的胜利笑意一样,霸戾,而又阴桀。

    缓息了神色之后,他将放软了的眼神投向对面的那个孩子,见他和来之前一样,眉目依旧淡然,少年老成得厉害。

    这个年纪,本该青春活泼,可他却好像经历了无数事情那样,将一切都看得淡,也看得开。

    大好的心情突然变换,心底莫名升起一股酸涩感,仿佛觉得,当初那个笑得极其灿烂的少年,就这样被自己给摧残得性情大变了许多。

    秦永的酒量不好,只要稍稍沾酒就会醉。宴席毕后,熊誉章就把他送到了车上,正准备一起离开,手机就适时响起了。

    “誉彰,别总还在里面,希然有些不舒服,我得先把他送回去,你进来替我帮忙招待招待吧。”电话接通后,那个声线清晰的男人就缓缓开口了。

    声音有些起伏不定,应该是喝多了的缘故罢。

    挂断电话之后,熊誉章便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轻轻地盖在了秦永的身上。

    秦永上车后就闭眼睡了过去,并没有发现原本应该和他一起回家的男人不在自己身边。

    等到他发现之时,那个人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

    用柳希然做挡箭牌借口身体不舒服离开,倒不如说是自己头晕目眩撑不下去了。

    回到家刚一下车,季楠就忍不住胃里的翻腾呕吐了起来。

    柳希然赶紧将车熄火,立马来到他的身旁,好看的眉头紧拧着,双手不断地顺抚着他的背。

    这样,应该能让他舒服一些。

    田叔带着两个仆人拿着毛巾捧着漱口水匆忙地屋内赶了出来,见他天一下地一下没完没了地呕吐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两个中年女仆一前一后地来到季楠的身边,正要给他清理,却被柳希然一把夺过,又是替他擦拭又是替他漱口。

    黑曜石般的眸子清澈透亮,在浓墨的夜色里不但没有被淹没,反而更加清晰明亮。

    里面闪烁着旁人无法看懂的光芒,分毫不落地倾注在了季楠的身上。

    两名佣人很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尽量誊出路灯的光芒以便少爷的操作。

    酒精在胃里的刺激的确很难受,而且从医学的角度出发,相对于女人来说,男人对酒精的敏感度远远超出了女人所能承受的范围,反而更容易醉酒。

    之前那样舍命陪君子,这会儿就该活受罪了。

    离开瑞享大酒店的时候不觉得,此刻酒精彻底在体内蔓延,季楠这才发现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加之本就是黑夜,使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所有的东西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

    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身边有一个人正在动作轻柔地服侍着自己。

    如置身暗无天日的深渊里那样,看不见周遭的事物,但却能清晰地闻到那抹淡淡的、如同柠檬的味道,甚是清爽,仿佛连头部的隐隐疼痛都给镇压住了。

    胃不再难受了。

    季楠依旧双手撑在膝盖上,半弓着身子杵在花园旁的小道上,夜风凉凉地,扫过额前的秀发,穿过领口处的空隙与皮肤来了个亲密接触。

    这个季节,气温已经不复一个月前的炎热,晚上也开始退凉,淡淡的凉意拂掠而过,很快就将脑袋的昏沉给吹散了。

    ——虽然只有片刻,但终究是清醒过。

    因为周围的空气泛着冷意,那只覆在自己背上的手就显得格外温暖。透过薄薄的一层布料,柳希然掌心的温度分毫不落地传到了季楠的皮肤上。

    这种感觉……

    很值得享受?

    不。

    是心酸。

    莫名地,心底就涌起了一股心酸的感觉。

    这个孩子总是这样,什么都不愿说出来,明明搀扶着他的手都在颤抖,可还是强自隐忍着。

    越是这样,上辈子的那些天怒人怨的记忆就越是不受控地浮现在了浑浊的脑海里,憋得季楠心慌。

    “扶我进去吧。”季楠缓缓起身,将手搭在了柳希然的肩上,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别墅内走去

    。

    柳希然赶紧将手中的绢子杯盅交给了站在一旁的佣人,田叔在确认先生没事之后才开始钻进车内,做着他长久以来所做的事。

    季楠比柳希然要高小半个头,身形也较他强壮一些。扶着这么个醉醺醺的男人爬上二楼的卧室,柳希然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看着一沾被褥就不省人事的男人,少年喘着粗气,松了松领口的两颗扣子,让自己缓和片刻之后才开始替他拖鞋子,然后把他的身子挪正。

    季楠的气息很均匀,整个人规规矩矩地平躺着,身形格外修长。黑色的衬衫上散发着微薄的红酒味道,有种无言的吸引力。

    站在床前凝视了他片刻,柳希然回神,上前一步俯身拉过叠在他身后的被褥,轻轻一扯,便覆在了季楠的身上。

    “希然……”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一双有力的大手毫无预兆地箍住了他。后背受力,整个人重心不稳,柳希然就这样软趴趴地落在了柔软的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