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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八十五章 孰难料道行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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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瀑布水从落差极高的山巅流下,打在天然凹洞的巨石之上,复又落在了亦君再次被烧焦的身体之上。水火交接的炽热蒸汽腾地从水面乍起,与飞溅的水花混杂,看起来让这处瀑布水潭之上更为朦胧迷惑,仿佛像是个天然的温泉池一般。在半空中盘转回旋的波摩赤火剑带着耀眼的红光,不断转换着角度在吸着池中亦君身上的热气和焦火。

    站在潭中的北宫冰矜只着一件里衣,雪白剔透的娇躯在这温软的雾气之中更为的妖娆迷人,玲珑的少女曲线赤条条的暴露在了潭水之中。但她的脸色和肤色却显得苍白的可怕,她仍然用双手将她身边的亦君拖浮起,让亦君在冬季冰冷的瀑布水下冷却焦火,而她手中也不断地在向亦君输送着真气。长时间下来,她本是不必如此。她知道昏迷中的亦君别无他法,正在用身体里的火焰胆努力融进火麒麟火形的精华之气,事将成可却得忍受着火灼的苦痛。北宫冰矜见不得亦君因她受此痛苦,便要助亦君一臂之力。看冰矜双眼里满布的血丝,才能略微窥见她已不眠不休守在亦君身旁三日三夜了。

    见亦君身上的焦皮渐渐消逝,白嫩的肌肤逐渐回复原状,标致清俊的脸庞也回复了原来的模样。冰矜起手一挥,瀑布水暂被冰矜的真气抵开,凌乱的水流顿时从亦君的身上分散隔开。像是一个遮罩停在了亦君身体的上方,瀑水顺着遮罩从其它方向流下,半点再沾不到亦君了。

    冰矜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亦君脸上的湿发拨到双耳两旁,想到亦君之前被烧焦时的样子,冰矜心中又是痛地一揪,眼泪再度浸湿了眼眶。她用力地抿抿唇,想起天蟾山庄的商姑娘那时对她说的,亦君服下火焰胆后被火焰焦灼,又满身毒疮的旧事。她那时知道真相时听的只觉得心痛,其实心中暗里更恨自己与亦君错过,亦君又与璧胭欢好被她瞧见。谁知这回亲眼一见亦君的伤亦君的痛,一点一点也同样伤在冰矜的心上、痛在冰矜的心上。北宫冰矜一瞬间甚么也无法多想了,那种为了亦君不顾一切、抛下一切的一瞬间延长的太久,久的让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其实也只不过才三日,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会这么的恨不能舍去公主之位、皇嫂之尊与亦君离开尘世隐居深山,一同做个逍遥的地仙、散仙。可是亦君生来就是秦澍,秦澍与秦澈的体质相似却又不同,她可以活下来、不再受如此的苦难劫难,但她得拿回皇帝之位。可是秦澍当上皇帝,她们两个人会怎样呢?会否像初识一般快乐、无忧?

    北宫冰矜想不透也没法再想下去,看着亦君快要完全恢复的身体,她现下只知道一件事。

    “再不会……”冰矜咬着自己的下唇,惆怅的俏目盯在亦君的脸上,“像上回一般与你擦肩而过,弃你而去……”她想商璧胭能为柏亦君做到的,她北宫冰矜一样能做。公楚翎儿能做的——冰矜感觉到自己双手双掌入骨的刺痛,苦笑地想着她也一样能做得的。

    又检查了一番亦君身上被烧着的伤势以及腹上的伤口,察觉她的脉相渐渐平和,冰矜便取出一枚丹药,看到自己手上焦灼的血泡连连,破了的脓血沾在手掌上,她只好将丹药和清络丸含在了自己口中,津润之后不暇思索便送入了亦君的口中。小舌轻轻一抵,将混合着二人津液的丹药送入了亦君的喉间。她抬起脸碰触着亦君的脸颊,略略回味了舌尖亦君的味道,恨自己那时明明就喜欢亦君对她这样做,为何还要咬伤亦君?眼泪滑落在眼角,又顺着她的脸颊滑在了亦君的脸上,再落到了水中。

    随后冰矜用那双带着血泡的玉手在水中吃力的画了一个生硬的掌印,瀑水渗入到破裂血泡的肌肤真皮之中,疼地冰矜秀眉紧蹙,一连数次才将掌印结对。但是否可行她亦不知,只知自己已经无力再支撑下去扶亦君上岸了。

    “震雷。”虚弱干涩的声音里不见往日皇嫂的威严、未来帝后的风范,憔悴的脸上还带着悲泣后的痕迹。

    已被亦君开封的水麒麟仍如往日一般听从着冰矜的号令,即便冰矜此时是如此的孱弱。它从亦君身下的潭水中乍起,将亦君驮在背上送到了边上的天然凹洞里。冰矜颤抖着往口里塞下几枚小丹药,身子依旧站在潭水之中,漂亮的双眼愣愣地望着水麒麟将亦君在石洞里放躺好,她的身子便缓缓一歪,猛地栽在了冰冷的潭水里,水中顿时浮起了一团团气泡。冰矜头上临下的瀑布水没了她法力遮挡,直冲冲又砸在她尚未埋入水中的身上,将她更深一层往潭水深处击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亦君听到震雷在耳边的咆哮,缓缓动了动自己的手指,眼睛勉强微睁开望向迷迷糊糊的外界,她还看不清震雷身上放下的人是谁,更来不及回忆前因后果,她一切的官感便被瀑布下巨大的水声掩盖。

    因是有过遭遇劫难,瀑布与水潭、山洞是极其让她感到亲切,半梦半醒的脑海里不知不觉勾画出一个娇媚的人影,亦君从口中微笑轻吟着她的名字:“胭儿……”便再度沉沉睡去了。

    “好一只水麒麟!!就是这只畜生!!”远处山崖,一个被激怒的声音怒诉着,“将我野狂屠广绝害的这副模样,此番绝饶柏亦君和那畜生不了!!”野狂屠披着一件长袈裟,外罩一件披风斗篷,看来十分的怪异。他全身被亦君的火焰胆和水麒麟水形炙热所伤,留下无数烧伤疤痕难以恢复原貌,再不像以前无论冬夏的短打短衫,只能以长袈裟遮住四肢,再用斗篷半这颜面。

    “广绝师兄,你也太小看于他了。”野狂屠身旁的另一人望着瀑布下的天然凹洞轻蔑说道。那人对野狂屠尊称一句“师兄”,并非是师出同门,只因同是邪派中人,便这么称呼以示关系友好。他扬起手臂,一只巨大的白鹰扑着极长的翅膀悄声从天而落,停在那人的健壮的手臂之上。白鹰身上的羽毛凌厉铮亮,纯色无杂,气势十分骇人。

    “小看?!”广绝狰狞着半露出来的烧伤面孔,大手朝外一挥甩开斗篷怒道,“我广绝数十年行走江湖修真,杀人如麻,从未收过半个徒弟。若不是看那小畜生柏亦君天赋异禀、根基不错,好意要将衣钵传与他,我岂会手下留情遭此劫难?!此番不将他杀个万劫不复、永不超生,我广绝誓不罢休!”野狂屠双拳紧握怒视着瀑布山洞中不甚明晰的两个躯体,以及守在二人边上的水麒麟真身,当即唤出了他的飞剑。

    另一人连忙放开臂上的白鹰,摊开手臂快步挡在前方阻止了野狂屠的剑光,劝道:“师兄刚刚出山便被虚道派来与我会合,其中诸多干系有所不知。那柏亦君,他所服下的是七松洞笑笑火蛇李在的火焰胆,李在百年修为炼化其中,你我也不是说将他结果就能结果的。何况,他现下可是当朝的六王殿下秦澍。虚道的计谋,可并非是要师兄你杀他而后快,千万别自乱阵脚坏了大事。”

    野狂屠听闻虚道名号心中便暂时止住了怒气,收回剑光,哼了一声道:“李在和武乩童之死,没想到给这小畜生捡了个大便宜,不然将那火焰胆得来,老子修为精进可绝非小畜生这么点。他是秦澍之事,这我也有所耳闻,不然那水麒麟震雷是前太子澈的,怎么又会到了他手中!虚道要助那秦淅还是秦渐夺取大翳天下,还留他这个六皇子做甚么?杀了他这个主帅,一举破了大翳军!”

    “秦渐的区区百越之地八万军岂可跟大翳相比,不过是仗着地势和我等修真之人的本领与大翳抗衡许久。百越要得富甲天下的天蟾山庄不成,还损兵折将不少,现下要抵御大翳军也不能,更何况夺取大翳?虚道要的是秦澍的虎符夺下兵权,大翳三十万军是孤军深入到百越之地,到时化为百越之用才是虚道上策。你瞧瞧虚道一个障眼*,不出阵便用火麒麟火形将柏亦君烧成这副模样。既在虚道掌中,人是跑不掉的。到时兵权一夺,你想小畜生如何,便如何了。”

    野狂屠听罢他意味深长的话,也知今日要取亦君性命已难,便只能换了一副脸色笑道:“唐师弟天生将才,虚道委你在大翳军中卧底,果真是眼光老道!将来师弟要是受的虚道器重垂青更甚,可别忘了师兄了。”野狂屠说着拍拍唐硕的肩膀,两人各怀鬼胎,对视一眼便又朝瀑布方向望去。

    “当日贫僧留给天蟾山庄林行一株乱情香,不想凡人就是凡人,若非他提前行事,我等也不会功败垂成,到手的鹿儿也能飞了。”野狂屠又一改他高僧般的犀利眼神,猥琐笑着将乱情香放在唐硕手中,又道:“去年炼的多了些,唐师弟不嫌弃,就随意替师兄用了罢。”野狂屠平时杀人如麻,□民女之事也不在话下,他炼的乱情香就是行恶作案时所用。那日商璧胭所中的便是这种迷香了,效力绝非一般情药所能比拟。野狂屠一眼就已看出唐硕对那叫做北宫冰矜的女子眼神不一般,便顺水推舟送上个小礼。唐硕既是邪派中人,早就见怪不怪,自然知道野狂屠的一番心意,乱情香无论用与不用,都是个人情。唐硕心领神会便拜谢收下。

    野狂屠又问道:“唐师弟,我弟兄二人下一步该……”

    唐硕举起一枚珠子摇摇,见着那野狂屠广绝的诧异眼神,便道:“刹烟珠。”珠子约莫食指、拇指蜷起大小,内里仿佛封着无数烟雾与火星在其中动转,像是蜷指之间的另一番天地。

    野狂屠双眼放光,直直赞道:“唐师弟真个好本领,实在令贫僧佩服!这刹烟珠是荆鹿的看家宝贝之一,你究竟是如何从他手中得来的?”

    唐硕仰天大笑几声,道:“荆鹿闭关多年,就将刹烟珠藏在他那个傻师弟的脑袋里。我在附近守了他几个月,早摸清了他。一日我故意远远引了荆鹿洞府的仙鹿藏起,那个傻子便追了我几百里,恰巧碰上几个玄令山的弟子在那儿烤鹿肉,你说巧也不巧?那傻子竟然忘了我,以为是他们杀的,便动起手来。师弟我就坐收渔翁之利了。”

    “荆鹿这个傻师弟曾经救过他一命,你夺了他的刹烟珠,就不怕与荆鹿为敌?”野狂屠说着语气变的平缓了不少,似是有些畏惧荆鹿其人。

    “荆鹿一心想要改邪归正早就是我邪派不争之事,现下与我为敌就是与邪派、与虚道为敌,怕他作甚?何况他闭关潜心修炼,谁知下次见他又是一个甲子还是百年之后呢?此时荆鹿已不能洞察我在他洞府附近诱仙鹿,何况百年之后,还不知鹿死谁手呢。”唐硕哼哼几声嗤鼻取笑,又继续道:“师兄不想方才我说的那几个玄令山弟子也与荆鹿的傻师弟一样傻罢?还以为我仍在九怀山门下,对我深信不疑。后来我奉命在箩县再度遇见他们,师兄可知这几个玄令山弟子其中还有谁?”

    “谁?”

    唐硕伸手摸摸臂上白鹰的羽毛,笑道:“喏,柏亦君和北宫冰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