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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璧胭看的出亦君心情变化,也看的见她的眼神也时而凝注在了北宫冰矜身上。她也建议亦君与冰矜多说些话,只可惜冰矜对亦君再不似从前那样亲热有趣。对亦君而言,冰矜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冷漠、高傲,让人不敢亵渎亲近。若是别人都还说的过去,可是她不是别人,她是北宫冰矜,与亦君一起赤裎共浴、被亦君偷袭点吻、贴身相拥的,亦君怎会矫情地骗人骗己说已经忘了她。
命数就是这样玩弄人,想那时候亦君与冰矜驾着马车,在衡山郡武晔城外与璧胭初次相逢,一年之后竟是亦君与璧胭两袖清风,在常兴镇与冰矜意外相见,身边人已然不同倒好,竟却是互换了位置。
宋觅道这次行路时日较为紧急,所以众人都是用了飞剑。怕光天化日之下被普通凡人瞧见,便都寻了深山老林处飞行,自然路程相较原先更远了。但飞剑速度奇快,以宋觅能力驾飞剑前往天蟾山庄,几个时辰即可到达。即使顾及其他修为较浅的弟子,所需时辰也不出两日。
除了亦君和璧胭二人,这一行人中皆有自己的飞剑。所以就须有他人劳驾带她们二人一程了,宋觅原想让冰矜、徐吾宣二人一个带璧胭、一个带亦君,正好两男两女也较为妥当。璧胭自然知道北宫冰矜堂堂德照公主,柏亦君曾经喜欢过的人甚至还在喜欢的人,必不是分不清是非因嫉生恨、给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女子下套的人。冰矜尽管心中仍有梗结地在逃避璧胭和亦君二人,以至于连水麒麟之事都暂放在心里未向亦君询问,然而她也不会随意违抗师命。她早前白水洞对商璧胭印象不俗,心中又隐隐忍不住想多了解这个会让亦君与之行欢的绝色女子。当即,璧胭和冰矜就默默站在了一块。
孰料这边亦君虽然也没跟冰矜道起往事追究徐吾宣之过,但和徐吾宣相见各自分外眼红,亦君更恐怕他半途中把自己扔下,推脱了半天。宋觅也并不与她计较,随即拉了亦君上了自己的飞剑。
璧胭和亦君从未在万丈高空居高临下如此之久,在飞剑上的高度里地面比她们坠崖时更要高的多了,刚站上去时两人倒还有些坠崖时的余怕,心中惴惴。飞剑带了众人轻易越过绵延百里的山川密林,低头一览景色无余。亦君直叹道比起“未国”的飞机,飞剑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速度有时太快,疾风在双耳边上鼓鼓作响,呼吸都觉得有些难了。好在宋觅、冰矜皆是贴心,自是为她们放慢了速度,这才缓过起来。
远远向天上看去,一道道飞剑剑光极像白日里刺眼的流星光芒一同划过苍穹,颇为震撼。
“冰矜姑娘与亦君久未相见,为何不多小叙一会?”
听商璧胭叫自己“姑娘”,北宫冰矜倒是有些好笑,已是许久没有被人家称作是姑娘了,大多时候称她为“公主”、“小主”、“师姐”,当然有时也有“皇嫂”,那时也曾有“大姐”二字。想来也知道商璧胭是个聪明人,不会轻易用错称呼。冰矜看她在高空中神色不变,这“姑娘”也不大像是想让两人亲近些许。仔细一想,许是让自己撇了身份与亦君一聊。
冰矜倒未觉得她越俎代庖多管闲事,只是想亦君必是已经对她说起过两人旧事,但她为何一副并不吃味的模样,反倒把自家的郎君往别人那里推的?亦君和璧胭两个人既是一同坠崖未死,生死一线,情该有多深。冰矜缓过一口气,一想起崖底那救命的寒潭,她内心就忍不住想起澹水环佩中她所看的那几眼。历历在目,无从挽回。
所以冰矜故作不解其意,反问道:“我与她叙些甚么?璧胭姑娘赐教 。”
“不敢,”璧胭面不改色地淡笑,“她在七合城做乞丐的经历,两次差点被妖道害死。她现下那好容貌,料是谁也不会与毒疮联系一起,那被毁过容貌的滋味及其中诸多细节,冰矜姑娘不如亲自去问问她。”璧胭每说一句都好似云淡风轻,其实那一字字从她嘴里出来,一幕幕往事也浮现在她脑海,她的心也依然揪着心疼着亦君的。不得不寥寥数语结束了抛砖引玉的过程,蹩脚的不似以前那个商璧胭所说的话。
冰矜站在璧胭身后,一手控着璧胭肩膀,一手成剑指指挥着飞剑。她听璧胭说罢,心中也不免怦怦直跳,很是牵挂起亦君这段时日的旧事来。但又想商璧胭是商人出身,行事多少都有些奸猾,不知她此举何意,内心又有了疑虑。冰矜再没有回应璧胭的说话,两个人在路上也都只说些来往风景之类的琐碎。
到用膳时辰,一行人就落脚在山头上食用些随带的干粮果物,休憩一阵,复又启程。及至傍晚,在树林子里寻了一处合适地方搭了篝火。
几个玄令门人、苍霞弟子便分工去打些野味、汲些泉水过来。亦君也与这些人一起捉了几只野兔、野山鸡等,她本是要让璧胭尝尝她手中的鲜味,谁知捉起那活生生的还在试图蹦跳挣脱的野兔时,想起仿佛曾经也在这样一个月夜里,有个人给她捉过野兔。那时她独自待在马车之中,吓得胡思乱想,而那打开马车门帘时被月光照亮的清丽俏脸,她怎么也忘记不了。那时她不会烤野味,更抓不紧手中的野兔,即使是兔子逃了也无法追它回来。然而现在的柏亦君都会了,心底竟油然而生一种再难以回到过去的端倪。亦君想的难受,不知不觉手中的野兔又跳了走,她猛地跃起几步将兔子捉了回来。下了心道,今夜的烤野兔,必是要亲自做出来。
这些苍霞弟子许是平时享受惯了的,随身竟带了不少调料。亦君帮忙把去了皮和内脏、四肢等清洗干净的野兔分别插在数把小剑上,看着苍霞弟子从随身的包袱中捣鼓了装了白糖、胡椒面、芝麻面、大蒜等佐味用的小瓶子,不觉得有些滑稽起来。都说是剑侠,出门也不忘带这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类的东西,哪里是一心向学恍若谪仙的模样?到了时辰还不是腹饿难耐、四处打猎?若不是有新鲜食物吃,省了包袱中那些猩猩所给的山果,亦君和璧胭二人大可挨的比他们久饿。
亦君和这几个苍霞弟子在篝火前转烤着野兔,烤面上已是肥的流了油,香气四溢惹人垂涎。亦君拿了烤好的野兔和山鸡过来与璧胭一起,借了匕首割了山鸡肉食用,两人一月以来除了烤鱼都没沾过荤腥,不觉野味肉质肥嫩,胃口大开。想起手中还有兔肉,亦君便又割下一半给璧胭品尝,拿了剩下的示意璧胭拿给冰矜,璧胭愣了愣,又点点头。她早知道有些账若不早些结了,及至年末可是会成了大麻烦。白日里她与冰矜言简意赅的说话,多少绝对是起了作用的。现下她说的再多也无用,这些事也只有亦君自己才能下决定,她只管好好爱亦君就好。
亦君拿了兔肉过去,冰矜周围已有数个玄令门人为她打点好一切了,也不知从哪里带来的盘筷已摆在了冰矜手中。这情形,与那时捧着干饼默默食用的冰矜天差地别。亦君伸手把匕首上的半只烤野兔肉递给了冰矜,鼓了勇气道:“这是小的亲手烤的,请冰矜……恩人笑纳。”未与冰矜用过的自称“小的”、未与冰矜用过的尊称“恩人”,拗口的让两人的心都疼了一下。
冰矜和亦君早就相识,这是苍霞山的弟子们大都知晓的。不过现下是宋觅在时,一个个也都一副文质彬彬、安静客气、不作他语的模样,围在了被冰矜讽过、也是默默不语的大师兄徐吾宣身旁。而玄令山门人更无从知晓两人这层关系,只以为说的是冰矜在常兴镇将她们从魔驮方赤舟手中救出,所以才称了“恩人”。
冰矜与亦君对视不到眨眼瞬间,两个人的视线又各自闪烁开了。冰矜看了眼她手中的烤兔,自然想起那时候两人在月下林中啃干饼的模样,想起旧时有趣之事应是掩口而笑才对,可是又怎生这样哀伤?她知道亦君将野兔呈了过来,视线则放在了地上,便抬起头仔细端详起亦君来。天空清冷的月光与地上篝火的光亮映照下,那熟悉的面孔比记忆中生的更俊俏干净、标致白皙,颜面线条柔和的让人只觉得无论她是男又或是女都讨人喜欢,怪不得她一个女子之身也能惹得其她姑娘暗动芳心,更做出如男女*一般的欢好之事。
一旁玄令山门人本应替冰矜小主接过那香味淋漓尽致的兔肉,可知晓亦君是要亲自呈给恩人的,便等冰矜小主指令。但看冰矜小主直直地盯着这个柏亦君许久,也不自行接过也不谢绝斥退,便主动替冰矜接了过来盛在盘里。冰矜这才回过神来,这时宋觅正巧见这边气氛扭扭捏捏,还以为是冰矜性情太过冷漠不愿意接受亦君的好意,笑了劝道:“兔肉是这位柏公子与几个师兄弟姐妹忙活半天烤的,矜儿你快尝尝罢。”
知道盛情难却,冰矜对师父点头莞尔,抄起一块割好的兔肉放在嘴里,心中嘲笑自己吃上柏亦君这块烤好的兔肉,为甚么是这样之久?她懂亦君是想缓和气氛,拿这隐含旧事回忆的兔肉来与她亲近几分。冰矜自问究竟是在别扭着甚么?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嫉妒了她和商璧胭的美事?真的是放不下她柏亦君?冰矜的心突然砰地跳了一下,她这样一连无措地避开亦君,分明是为亦君在慌不择路,哪里像是平时的自己?冰矜品尝完那一块鲜嫩的兔肉,整整心绪,对亦君微笑说道:“多谢柏公子,手艺不错。”
这是两人重逢相见来第一次与亦君说话,这话虽然说得不冷不热不痛不痒,但也让亦君心头一热道:“这是对小的最大褒扬了。”
两个人这才总算相视而笑,说不上莫逆于心,也说不上貌合神离,只是至少两人在心底都想像平常人一般相处对话了。各自都有话想问想说,各自也都想寻个恰好的时机。
宋觅正与苍霞弟子在一旁说起这一行路途中遇上的事物,从中再提点他们一二以让他们增加常识经验。想起亦君和璧胭坠崖后是受了一只猩猩指点才从谷中出来,想将此引申下去。因这也与亦君有关,不好独门独派在一旁失礼地聊起在场之人。于是宋觅便想将一行人的思路都引到此处一同讨论,在场她辈分地位最高,自然她一开口,围坐在篝火四周的众人都专注了过来。
“柏公子和商大姑娘可知在崖底所遇的那只猩猩是何来历?”
亦君刚坐回璧胭身旁与她继续吃肉说笑,不想宋觅一下就开口问她们这些。但璧胭帮她应了道:“并不知,但我二人猜想应是那位女郎中所养的。”
“不错,隐居于山岭之间的修道之人,亦需要童子、弟子照看洞府。当然也有家养了兽类代替童仆,猩猩又善人言,自然也常为此用。柏公子为了救商姑娘误入盘苍深山,祸福相连能巧遇深山隐匿的洞府猩猿,也是仙缘所在。那猩猩是正派修行之人即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位女郎中所豢养,才得以指点你们逃出生天了。这盘苍山一带,从未听闻有修道之人隐居于此,不知柏公子和商姑娘可有听猩猩报它主人名讳?”
亦君本来心中不愿将她们一路上行迹说的太过清晰,但又想宋觅虽为苍霞门主夫人,但也是冰矜的师父,与冰矜沾了边的,也有了亲近之感。况且宋觅此人也对她和璧胭较为和蔼,便如实答道:“实不相瞒,我二人只知道猩猩喊她‘龄药’,还有些簿记的首页上也有记着‘龄药’二字,年龄之‘龄’,药草之‘药’。”
宋觅一听思忖了一会儿,想她虽然与丹鼎山东弥药仙叶阳夫人不熟,但因为二人俱与尊卢阿房交好,也知道她些许故事。叶阳夫人和尊卢阿房背景相似,祖上与仙家都颇有渊源,叶阳夫人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也是祖上所传下。她医术名扬天下,只是总有个怪癖,不大愿意将自己的真实名讳叶阳纤云随意告知他人,所以世人只知道叶阳夫人而不知叶阳纤云。除却当初救了她和阿房的栖月大师,似是只有阿房喊她“纤云”了。而叶阳夫人的怪癖也影响至她那得意的义女兼首徒——蘅岑子,外人只知叶阳夫人座下弟子蘅岑子,小药仙叶阳蘅岑,却不知叶阳龄药了。
宋觅又想起了徐吾宣所说的那救了灵双又不愿意暴露颜面的高人,有这本领救活灵双,而正巧又在那野外小栈附近盘苍山隐居的,极有可能就是蘅岑子叶阳龄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