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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柏亦君双目赤红的来找徐吾宣,想向他多了解些北宫冰矜的背景。山中清晨偏寒,天还未全亮,仆人说徐吾宣已经去端霞殿主持苍霞弟子们的早课了。
于是亦君第一次上到山巅的端霞殿,数不清的石阶直直通往苍霞山的最顶峰。低着头行走的她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稍一抬头,除了身边飘过的云雾之气,眼前依旧是丝毫没有变化的宽敞石阶,也仍然看不到半分的端霞殿顶的飞檐勾角。
柏亦君眨眨带着血丝的眼睛,为缓解被繁繁复复的阶线弄花的视觉,她闭眼喘息了一会。突然石阶另一头匆匆走过一个脚步轻快的苍霞女弟子,她心中一沉,好容易潜了下去的无力感又生了出来,摇摇头自嘲道:“原来我真是个平凡的再不能平凡的凡人。”
这个女弟子本可以轻轻一跃,一连过个十级八级的台阶。但端霞殿不比其他处,为表对先师的尊敬和向学的诚意,一般是不许弟子擅自使用轻功上殿。这个女弟子早已习惯每日往返,一阶一步也是如履平地、箭步如飞。
亦君瞧她模样,记起是昨日给冰矜报信的那个面容清秀的女弟子,便吸口气招呼道:“姑娘!”
女弟子脚步一停,朝她行了个礼回道:“柏公子,早。”
“姑娘你赶着上早课去么?”
“柏公子,你叫我灵双便好。今日由我值守山门,暂不必早课。”
“那灵双上去是为?”
灵双微笑说道:“有位来客在迎松阁等候,我赶去报禀大师兄的。”
亦君一听,“那正好,我也要去找徐吾师兄,不如我们一同上殿?”她不知徒步上殿的规矩,还以为灵双会有什么妙法可助她快些。
灵双急于上殿,在阶上徒步看不出亦君身上有没有功夫,未想太多自然而然就应承了下来。不料她一口气跑到正殿门口,却忘了柏亦君早被她落在身后。想起来时才觉得奇怪,心道既然柏公子身上没有功夫,那也没什么好多言,她自己要务在身,便直接进了端霞正殿向徐吾宣禀告来客一事。
柏亦君跟着灵双没跑几步便跑不动了,再一抬头灵双早就没了影子,对着石阶喊了几遭也只剩回音。冰矜走后,也没人主动给她送上膳食,必须自己去专门的膳厅用膳。为了与苍霞弟子们一同赶早,所以早上她也没吃得早膳。加上昨夜饮酒,夜里辗转反侧并未睡好,现下更是体力不支的竖躺在石阶上。捋捋没长长多少的短发,才知道头发早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山风吹过,道袍的宽袖子随风鼓动,整个人都仿佛轻飘飘的飞在了云端。亦君有些困倦,迷迷糊糊望着脚下云雾缭绕中清一色的数百阶梯,意识似是脱离了自身,显得自己的肉身在这个世间是如此强烈的既无能无力又如沙渺小,被冰矜丢弃在此的孤独更是成倍地充满了全身百骸,痛也随之而来。
当徐吾宣带着十余名苍霞弟子从端霞殿下来,正是亦君一副头发散乱、大汗淋漓、道袍凌乱、狼狈不堪的景象横倒在上殿石阶的中路之时。以上宾待柏亦君,是北宫冰矜给的面子;北宫冰矜走后,徐吾宣受托照看在此留住的亦君,仍然是北宫冰矜的面子;可现下,将苍霞的层层道袍穿的如此邋遢,还在苍霞山最庄严肃穆的端霞殿前歪七倒八的躺着。柏亦君,可算是给北宫冰矜、给苍霞山、给徐吾宣面子了?
徐吾宣身后一干蠢蠢欲动的苍霞弟子眼里,他柏亦君是借北宫师姐、德照公主来苍霞招摇过市无理取闹的,可碍于徐吾宣和北宫冰矜,他们又停了脚步,不敢上前推开柏亦君。一时间,弟子们只得低语微词,气氛尴尬。
“人说苍霞的弟子各个气质堂堂、文武兼备,不想今日所见……无视仙道、殿前酣睡,佩服佩服。”远处传来低沉的男声,中气十足的声线之中却蕴含着被无限放大的讥笑。在场的苍霞弟子无不握紧了拳头,心中大为羞愤。
徐吾宣也是心中动怒,喊了身旁的灵双和另一个弟子去扶亦君起身,自己提起真气往空中一跃,停在半空说道:“想必阁下就是今早前来求访的虚道长,不知虚道长有何急事,不等通报便自行上山?”
一道光亮起伏闪过,一个身着暗色道袍的清瘦长须男子坐在了徐吾宣不远处的云端,待云雾散去,他分明就是侧坐在一只匍匐在半空的大犬身上。这个暗衣道人自称虚道长,两片淡色薄唇周围三撮胡子,长及胸前,面目清淡的看不出他有何所以然。
座犬的犬头望向徐吾宣,凶猛地呲牙咧嘴。徐吾宣便感到阵阵戾气袭来,令人生厌。
虚道长蜷动长指,他左右手的后三指都留着两寸余的干净指甲,显得十分妖冶。他不慌不忙道:“徐吾公子恐怕要本道人等到日上三竿方才有空,那本道人只好不请自来了。”
徐吾宣勉强轻松笑道:“既然虚道长来了,不如就请同在下前往悬思阁一叙,请。”
“徐吾公子不必劳烦,徐吾寂岩能教得如此弟子,本道人也对你徐吾世家在世间的名号有所顿悟。等本道人访遍天下各修真名门,再叙。”
“且慢,虽然徐吾宣不知道长何意,但徐吾宣得向道长释明,这位柏公子绝不是我苍霞弟子,乃是我苍霞的客人。”徐吾宣不知这位虚道长的背景,也担心他若是真的访遍其他门派时,将眼见之虚变作口中之实,污了他苍霞徐吾世家。
虚道长道:“原来你苍霞待客之道,便是在寒风中如此相待这位柏公子。同为苍霞宾客,本道人在山门等了许久,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扶着亦君的灵双在石阶上听的清楚二人对话,忙抬头抢白道:“柏公子凡人之躯上殿求见大师兄,因体力不支才倒于此处,虚道长你才等了半柱香时辰不到,怎么能说等了许久?”
虚道长也不低头看灵双,只是伸手摸了摸座下的发出微吼的狗头,似是在等徐吾宣的答案。
徐吾宣果真继续说道:“虚道长,我苍霞山弟子的早课为寅时,我必须前去主持,抽身不及是宣之过。但道长你天未破晓上山拜访,给我苍霞平添事端,怕是于情于理都不合罢。”
虚道长嘴角微动,望着矗立山巅的端霞殿笑道:“凭这位柏小兄弟凡人之躯,若能在卯时之前登上你端霞正殿……”语未毕,虚道长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其中意思恍恍惚惚,既可让人以为他不相信柏亦君不是苍霞弟子,也可让人以为他相信苍霞的所谓待客之道便是让客人如此狼狈地躺在上殿石阶处。
“本道人佩服,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