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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墨赶到淮河边时,却哪里看到钟鸣的人影,不过河边停泊的一只船倒是给了她一些线索,两只写着宋字的灯笼随风轻轻摇晃,继而想到肯定又是宋俊杰使诡计想加害钟鸣,只人去船空,不知发生过什么。
“小姐怎么办?好像我们来晚了。”清儿问。
哪需她提醒,苏子墨自然知道,沉吟片刻道:“去沧浪园。”
一样人去楼空,昔日热闹的园子,没有半点灯火,暮暮沉沉,分外寂静。
苏子墨总算明白钟鸣那句话的意思,钟鸣分明就是做好离开京城的打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有此决定,最重要此刻钟鸣去了哪?
清儿见她脸色难看,不敢再多舌,静静守在一旁。
苏子墨原打定主意今生不再见宋家母子,如今为了钟鸣也只能走一遭,跟她意料的一样,宋俊杰与马月娥都不在府里。
“可知去了哪?”苏子墨不死心的问。
虽然苏子墨已经不是宋家少奶奶,宋家的下人心里依然敬她,回苏子墨不知道时,是真的不知道宋家母子的行踪。
苏子墨也能理解,如若他母子二人图谋的是件歹事,又怎会让人知道,失望转身之际,突然有个声音叫住她。
“苏小姐,请留步。”
苏子墨回头,是郑姨娘,郑姨娘曾答应过她,不将她跟钟鸣的事告诉宋俊杰,最后还是食言了,苏子墨也不怪她,郑姨娘与她们并无交情,昔日摄威之下才不得不三缄其口,如今她为自己打算也无可厚非,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毕竟苏子墨和钟鸣离开宋家之后,郑姨娘是宋俊杰唯一有名分的女人,在宋家的地位自然大大的提高,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很快传到她的耳朵里。
苏子墨微微颔首。
郑姨娘邀请道:“外面夜凉,不如进去喝杯热茶。”
苏子墨知她有话要说,没有拒绝,“如此就叼扰了。”
苏子墨已许久不曾踏足宋府,如今故地重游,自有一番感受,随口问道:“近来还好吗?”
郑姨娘从旁叹道:“原以为你们走后,我能鹊巢鸠占,想来我还是太天真,我是什么身份,实难登大雅之堂,早知这般结局,我又何必多嘴多舌。”
苏子墨知她说得是告密之事,也不放在心上,淡淡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你并没有做违背良心之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说起来,我还欠你一份人情,当日若不是你缠着宋俊杰,让我爹撞见,从此不再逼迫我委身宋俊杰,只怕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郑姨娘苦笑,“如此说来,表小姐对我而言便是救命之恩,是她花银子把我从青楼赎出来,我却恩将仇报,我若没猜错,苏小姐是为表小姐而来吧?”
苏子墨眉睫一跳,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知道鸣儿去了哪里?”问完才意识过来,郑姨娘顶多知道宋家母子的去向,又如何知道钟鸣去了何处。
果然郑姨娘道:“我不知道。”跟着话锋一转,“不过我知道他们的阴谋诡计,表小姐未归,只怕已遭遇不测。”
苏子墨倒吸一气,失声道:“什么?”连连摇头,“不会的,一定不会。”钟鸣能留那样的话给她,必定是做了准备,怎可能明知陷阱,还上当受骗,只不过以宋俊杰的无耻,陈老板的阴毒,钟鸣一个弱质女流或许斗不过他们,心里顿时方寸大乱,一把抓住郑姨娘的手问,“你告诉我,宋俊杰今晚设了什么局?”
郑姨娘的手腕被抓得生疼,她还从没见过苏子墨如此失态,在她看来,苏子墨一向温婉端庄,除了与宋俊杰感情不和,十足贤妻典范,也可看出钟鸣在她心中之重,正因如此,她才想跟苏子墨做笔交易,不紧不慢道:“表小姐倘若落入虎口,这会儿去救应该还来得及,再晚些只怕后果难测,而这件事除了局中人只有我知道一二。”
苏子墨心中虽焦急,不过深知此刻再急也无济于事,瞧郑姨娘的样子,显然有话要说,恢复平静之色后,道:“说说你的条件吧。”
郑姨娘露出赞许之色,“苏小姐果然聪慧,一点就通,那我也就不跟小姐打哑谜了,实不相瞒,自打听说了你们在天香楼的遭遇,我对这个枕边人也心寒了,他能那样对你们,有朝一日就能如此对我,何况我还没有你们那样的家世和家财,等他哪天厌了,定会将我弃之如履,处境还不知如何凄凉,所以我不能不为自己做打算。”
苏子墨淡淡道:“你能看透,心思已是比旁人剔透。”
郑姨娘悠悠叹口气道:“可惜我无亲无故,又是这等出身,就算今日走出这宋府大门,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好去处。”
苏子墨听她如此说无非想要钱银防身,微沉吟,到底不想骗她,道:“我这趟出来原也是很急,并未带多少银两,又跟我爹生了嫌隙,一时半会回不了家,只怕给不了你想要的。”
不料郑姨娘却冷笑道:“这世上银子虽好,却也非人人爱财如命。”
既不爱财,那么只有……苏子墨问:“莫非你让我帮再寻户好人家?”
“意思倒是差不多了,不过不是帮我找人家,而是我想跟着你们。”郑姨娘直直的看着她。
苏子墨微愣,显然没想过郑姨娘竟有这打算,看她的样子也不像说笑,不解道:“为何要跟着我们?”
郑姨娘不无感慨道:“我也算是看透了,以前在青楼的时候,一心想从良,如今如愿了,也就那么回事,甚至本质上并无区别,只不过以前是被很多男人当玩物,现在被一个男人当玩物罢了。”
苏子墨不置可否,她左右也只了解一个宋俊杰,是个人渣不错,却不能以偏概全,一叶障目,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只无缘遇到罢了,也不劝慰郑姨娘,她有这番感慨,也是历经沧海后的感悟,毕竟她的人生际遇更加坎坷些。
“左右男人靠不住,我只想找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平平静静的度完此生,却又不想无依无靠朝不保夕,表小姐家财万贯,应该养得起我这个闲人。”
苏子墨一时也不好直接答应,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总要跟钟鸣商量一下。
郑姨娘见她犹豫,轻飘飘来了一句,“苏小姐若觉得为难便算了,只不过千万不要因为我而误了自己,表小姐这会儿还不定在哪受苦呢。”
这话竟大有威胁之意,偏苏子墨不得不受她要挟,再则郑姨娘想跟她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也没啥坏处,左右是郑姨娘寄人篱下,该觉得不便的是她,何况这几年下来,也不算难相处,想她一个女人四处飘零的确不易,正因为信任她们才会有这样的要求,而现在最要紧是找到钟鸣,其他事都好商量,便道:“好,我答应你。”
郑姨娘情知她没得选择,不过得到她的承诺还是心松一口气,连日来对将来的担忧终于一扫而空,她对苏子墨所说的话字字真心,若非看透了男人的本质,也不会有这样的打算。
郑姨娘让苏子墨稍等片刻,回房取了几样东西交给苏子墨。
苏子墨一看便明白了,除了宋俊杰与陈老板交易的证据,还有陈老板的一些陈年旧账。
郑姨娘道:“去官府,这是物证,我是人证,保他宋俊杰插翅难飞,还能将群玉院一锅端了。”
苏子墨深深看了她一眼,“其实你也想报复陈老板?”
郑姨娘凄凉一笑,“你以为当初我如何被卖进群玉院?我是个望门寡,爹娘相继病逝后,我就被我那狠心的婶娘卖到群玉院,我自是抵死不从,那陈老板当真狠毒,对我非打即骂,我常常被打得遍体鳞伤,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最后不得不从了他的淫威。”郑姨娘想起那段非人日子,不由得抱紧双臂,脸上露出又是恐惧又是厌恶之色,好不容易才平息,缓缓道,“旁人都以为我们烟花女子卑微下贱,却又如何知道我们的可怜可见,不知多少好人家的女儿糟蹋在陈老板手里,就算将他千刀万剐也不为过。”郑姨娘脸上又流露出阴狠之色,当真将陈老板痛恨到骨子里。
苏子墨同情她的同时,不解道:“既然你如此痛恨他,为何不早些将这些交给官府?”
郑姨娘眼中露出鄙夷之色,“亏人人夸你是才女,这其中的道理你想不通?”
苏子墨微愣,随即叹气,陈老板能把生意做这么大这么久,自是将官府上下打点周到,再则郑姨娘人微言轻,谁会信她,就算证据确凿,一旦交上去,也只会石沉大海,郑姨娘等的就是一个契机,若如宋俊杰对她好也就罢了,偏宋俊杰与陈老板是一丘之貉,郑姨娘失望之余,才决定放手一搏,由她这个侯爷女儿出面,官府自不会随便遮掩过去,何况钟鸣深陷险局,更不能坐视不理,这也是郑姨娘一早知道宋俊杰的计划,却没有早些告诉她们,让她们防备的原因,而今晚她不来宋府,等到天一亮,郑姨娘也会去找她,只一点让苏子墨有些难以接受,一个晚上的变数太大,郑姨娘眼睁睁看着钟鸣只身涉险,完全不顾钟鸣的死活与清白,如若钟鸣出了事,正好证据确凿,让宋俊杰与陈老板无所遁形。
只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苏子墨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去哪?群玉院还是官府?”郑姨娘只掌握着证据,下面该如何做,全无主张,自然听苏子墨的。
苏子墨道:“他们设下这个局,无论成与不成,都不可能将鸣儿带回群玉院,至少避过这阵风头,官府自然要去,却不是现在,等他们开衙发签拿人,万一走漏了风声,这伙人只怕要跑,现在最重要是天亮后不让开城门,只要不出城,便可瓮中捉鳖,天子脚下,守备森严,凉他们插翅难飞。”
郑姨娘明白了,“现在去侯府找你爹?”
苏子墨却还是摇头,她知道爹爹刚正不阿,不会因为事关钟鸣而置之不理,不过她不想让爹爹以为凡事还是要靠他才能解决,进而逼她妥协,道:“有个人比我爹更积极更有用处。”带着郑姨娘连夜去了西街孙府。
孙夫人听苏子墨自报家门,已明白她们的来意,只当时跟钟鸣约定时,说好除了他们夫妇,不让第三人知道,不知钟鸣有无跟苏子墨说过这件事,只陈述事实道:“哦,我家老爷不在家,他让人回来带话,说淮河边出了命案,要在衙门处理事情,今晚就不回来了。”
苏子墨心里一咯噔:“命案?”紧张的问,“夫人可知详情?”
孙夫人稍作犹豫才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原不该管爷们的事,看在苏侯爷的份上,我就告诉小姐吧,我听回来的人说,有个女人被一个男人推进淮河淹死了,我家爷本不管这事,因刚好路过,便牵扯了进去。”顿了一下,不无深意道,“不知情杀还是仇杀,听说二人还是表兄妹呢。”
苏子墨确信这对表兄妹便是钟鸣和宋俊杰无疑,只心慌意乱之下,忽略了整件事里的漏洞,今晚是中秋节,月圆人团圆的日子,孙作海不在家陪着夫人,怎么碰巧到淮河边遇上命案,偏还是曾经帮钟鸣找过宋俊杰罪证的孙作海,她来找孙作海也正是冲着这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一章完结,篇幅太长,算了还是拆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