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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清州去桐城,说远不远,如若一路直行,半月便可抵达。叀頙殩晓
但冷西凤似乎不急于解决运河停工一事,一路上不断将船停靠在岸,下去巡视岸边城市的商铺,了解运营状况。
如此这般,走走停停,从出发到现在,眨眼十几天过去了,商船才行了小半路程,抵达清州城百里之遥的庄康城。
也是下船那会,童小乐才从船工们的对话中知晓,她的日子比别人早了两天——她并没有被冷西凤吊在船头三天三夜,反而被他好生照顾着。
这……她已经和冷西凤冷战了四天了。
童小乐下意识地去找冷西凤,却发现在商船进入庄康城的港口后,冷西凤就由一批热情等候的各大店铺的掌柜接走了。
他被她伤了男性自尊,是不会理她了。
“童姑娘,我们商量着要下去买点稀奇玩意儿,你要不要跟着我们一块下去走走?”船工阿炳十五六岁的年纪,常年在水上生活,皮肤晒得黑红。
他性子相比其他几个豪爽的船工,有些怯弱,说话的声音也没他们高,细细弱弱的。
“去!肯定去!”童小乐脸上飞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一阵小跑就跑下船板了,暂时忘了冷西凤的事。
庄康城是铜镜之都,这里的铜镜制作精巧,极受闺阁小姐们的喜爱。
童小乐本是女子,难免对这些镜子多看几眼。那些船工们都是些没有成家的年轻小伙子,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便约了她申时三刻在宝蓝街尽头的兰若塔下汇合,四散玩去了。
宝蓝街,整条街都是卖铜镜的小摊,街上来来往往都是过往的客商和一些被闺阁小姐们派出来的嬷嬷和丫头。
童小乐兴致很高,这铜镜制作精巧,若是买一些送给倾君院的姐姐们,日后想从他们那听到些有趣的事,就更容易了。
“您随便看,这铜镜款式多样,买回去送给家中女眷,定欢喜得不得了。”摊贩官话带一点庄康城的口音,不过不影响沟通。
童小乐停下脚步,随手拿起一面镜子,圆形,钮外双线方栏,方栏四角外布列双叠草叶纹和蟠螭纹。上隽铭文八字,她随口就念了出来。
“长毋相光,长毋相忘。”
“小哥好眼光,这是西楚年间传下的东西,叫做蟠螭草叶纹镜,距今已有二百多年,算是古董了。”
童小乐一听,哟!古董!她乐了,说:
“老板,你别看我是外地人,就拿话骗我,这镜子上是花草纹饰,开国之初才开始流行,最多也就五十年的东西。好了,实在点,开个价吧。”
她看中了那镌刻的铭文,觉得拿来哄倾君院喜爱文墨的姐姐,肯定不错!
“哟!不敢叫老板,我就一勉力维持生计的小贩。小哥眼光独到,不敢骗您。这样吧,二十钱。”
“五钱!”童小乐大刀霍斧砍下大半,见小贩一脸为难之色,忙说:“大哥,你再给我挑十来个好看精巧的,我一并买了。”
“小兄弟,这价真拿不了。”那小贩犹在挣扎。
童小乐闻言立马放下手中的蟠螭叶镜子,抬腿走人。
小贩连声吆喝唤住她:“小兄弟,等等,这镜子,我便吃点亏,咬牙卖给您了,以后还请您多照顾我的生意。”
童小乐一笑,这些小贩都成精了!要不是念着那个蟠螭纹镜子,她还打算一路砍着价过去玩一会呢!
“大哥,记得挑些好看的,花样繁复一点的啊。”
童小乐笑嘻嘻地就一口气买下了十几面镜子,又接着逛。
等她从宝蓝街头逛到巷尾,手上已经拎了几匹步和好些吃食,大多是给童老爹和燕翔天带去的礼物。
途经一家经营文房四宝叫“墨宝轩”的铺子,她停下来,进去买些作画用的宣纸和笔墨。
结账要离开的时候,见墙上挂着一柄折扇,青碧色的扇骨,扇面一片空白。
“掌柜的,这扇子怎么卖?”
她兴致很高,随口问问。却不料掌柜的摇头,说:“这扇子是我家店主人留下的,还未绘上图案,不打算买卖。”
“扇面空白的正好!掌柜的就卖给我吧。”童小乐想着给魏玉阳带点礼物回去,但那家伙经常游山玩水,见的东西多了,很多都看不上。
这扇子扇骨看起来光滑润泽,像是玉做的般,要是她在扇面上添点图案,送给那小子,也算对得起他了。
“这……”掌柜的微微沉吟片刻,从柜台后面取出文房四宝对童小乐说:“既然公子不嫌弃这未完工的扇子,我也不便收您银子。我看公子是颇懂文墨之人,不如赐墨宝一副,换下那扇子。我也对我家主人好交代。”
童小乐一听,哟!不用银子买?!这掌柜真够风雅的。
她脸上带着喜色,连忙说:“我写字不咋地,画画倒还可以。我初次来庄康城,见这里美人很多,便画一幅美人对镜梳妆的图送给你家主人。”
她当下即放下手中东西,在纸上泼墨挥洒。
因为打小就爱出入杏花街观察女子,所以她画的美人婀娜多姿,风情万种,活灵活现的。
人物画像是她的一绝!这也是为什么她画的冷西凤裸画卖得这么好的原因。
片刻之后,一副美人对镜梳妆的图就跃然纸上,因为刚买了个蟠螭叶纹镜,她就把那镜子也画进去了。
“公子画法精妙,还请公子落下款名。”掌柜看了大喜,连忙在旁提醒。
童小乐闻言有种自己是大文豪的得意感,喜滋滋地就在纸上留下了自己的大名——童问之。
男装行天下,取个化名是应该的,童小乐这名字太容易被人知道她是女子了。
掌柜的小心翼翼收好画,取了挂在墙上的扇子递给她。
等她拎着大包小包出门,才发现天色已晚,已经过了和船工们汇合的时间了,她当下也不便耽搁了,匆匆忙忙朝着兰若塔的方向而去。
“冷当家的,城东、城西、城南、城北的掌柜都过来了,几个冷家盐庄的老主顾也在,忙完后,我们便去城中的恣情楼一醉方休,如何?”城中掌柜方言青是本地人,说的官话里,还带着庄康城的方言,尾音微微上扬着。
冷西凤知道恣情楼就像是杏花街一般的所在,平日里来庄康城,也多数去的那。
美人、好酒、好菜……没有比这更适合谈生意的地方了。
“方掌柜是东道主,一切由你决定!”冷西凤笑着答应了,又连连和方言青喝了好几杯。
夜里华灯初上,城中没有宵禁,入夜了,走动的人反而更多了。恣情楼更是人来人往,格外热闹。
“方掌柜,您好久没来我们恣情楼了,姑娘们,快过来伺候。”浓妆艳抹的老鸨尖着嗓子高喊。
“花嬷嬷,今儿贵客多,你可要多挑几个漂亮姑娘。”方言青是生意人,遇谁都能一副笑脸,和气方能生财。
“自然亏待不得。”花嬷嬷看到冷西凤,一张嘴快咧到耳后去了:“冷庄主这等稀客光临,我们恣情楼的这些姑娘们哪还要挑啊,一个个自动送上门,怕不得还要赶走几个呢。”
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冷西凤,一张老脸上,竟带了几分羞怯怀春的模样。
方言青咳嗽了几声,她才尖着嗓子去叫姑娘。
“当家的在恣情楼的声望可是极高的,那花魁杏雨自从上次见了您,茶不思饭不想的,都清瘦了许多。”
“方掌柜这是吃醋了吗?”冷西凤摊开白玉扇,打趣回去,惹得其他几个掌柜和随行商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被人领进二楼的厢房,那里已经有数十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候在那。
冷西凤美名在外,又生了好皮相,平日走在街上,良家妇女们都只敢偷偷侧目看一眼。而每次进这种欢好之地,就被会姑娘们围观,大胆议论。
这也是为什么他除了谈生意,不愿多加踏足这里的原因。
“还是咱们当家的魅力大。杏雨,今日你可得好好伺候着。”
那被叫做杏雨的女子含羞带怯地看冷西凤一眼,闻言连忙起身给冷西凤倒上一杯酒。
“庄主,杏雨可入得你眼?”杏雨姑娘说话轻声细语,吐气如兰。
冷西凤朝她看过去,仅一眼,视线就调回来。
“杏雨姑娘美极,如何竟问了这话。”他笑着饮下杏雨递过来的酒,借打趣方言青转移话题:“方掌柜仰慕姑娘已久,不如杏雨姑娘去给他倒上一杯。”
他举起酒壶自斟自饮,再不看杏雨姑娘一眼,惹得杏雨一阵黯然,施施然来到方言青身边,给他满上一杯酒。
喝到兴起,几个掌柜都带着心爱的姑娘进了房间,欲行*。
杏雨见姐妹们都回房了,也语出暗示:“杏雨房中藏了一壶好酒,请庄主移步。”
冷西凤酒意熏人,脑中蓦地想起童小乐那日的话:“师父的宝贝竟这般小。”
他咬牙恨极,明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来激怒他的,偏偏自己放心上了。
自那日后,他上厕所都忍不住偷偷看一眼别人的胯下,比较大小。害他惹了不少闲话,像是坐实了断袖的传闻一般。
每每思及此,冷西凤都恨不得将童小乐扔下船,泡泡水!再捞起来,狠狠揉进怀里!
“也好。”冷西凤饮下杯中酒,唇角勾笑。
也许只有异性当着他的面夸上一句:“您的宝贝竟如此雄伟。”他才会放下心结吧。该死的!
杏雨闻言喜不自禁地走在他身侧,雪白柔夷勾住他的手臂,娇声细语道:“庄主请随杏雨来。”
冷西凤抬腿那刻,心底陡然生出些许恼怒,莫名其妙地恼怒!且有燃烧成熊熊怒火的势头!
兰若塔香火旺盛,夜里也是人流如织,灯火通明。
“哈欠!”童小乐久等在塔下,不见人来,就坐在石阶上,拿出买来的零嘴吃,吃一半,突然打个喷嚏。
她擦擦鼻子,却不料手刚碰过辣味小龙虾,辣味全摸到鼻子上了。
“啊!好辣!”她狼狈的鼻涕肆流,蹲着翻找手帕。
“公子,可找到你了。”
“啊?谁找我?”童小乐抬起鼻涕肆流的脸,茫然抬头看去,见是墨宝轩掌柜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身穿宝蓝色长衫的年轻公子,长得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
年轻公子见童小乐这副狼狈样子,将一方素色方巾递给她。
“哦……谢谢了!”童小乐忙接过,擦掉鼻涕,鼻子还是火辣辣的疼。
她勉强打起精神,咧开一个“大文豪”的笑容,问:“掌柜的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掌柜看一眼年轻公子,见他不说话,连忙拱手笑道:
“是这样的,我家主人回来见了公子的画,极为仰慕,为表诚意,特和我一同来寻公子,邀您去喝茶。”
话毕,他身旁的年轻公子施了个文人的礼节,客气道:“问之先生画艺高超,在下极为仰慕,还请先生赏脸移步去寒舍与云天一起品茗、谈诗论画。”
童小乐听他叫她先生,高兴得都快飞起来了。她见船工们久等不来,心想自己反正没事,自己又和这家掌柜的投缘,不如就去逛逛,多认识一个朋友也好。
“不敢当,切莫叫我先生,叫我问之就可以了。”童小乐虽然高兴,但还是不忘谦虚几声。
“在下尉迟恭,字云天,问之先……问之叫我云天便是。”尉迟云天书卷气极重,文质彬彬的。
“好!云天,相逢便是缘。我们走吧。”童小乐抽抽鼻子,当即去提自己的大包小包。
“我徒儿呢?”冷西凤一回来就到处找童小乐,逢人就问。
遍寻不着的他,一副欲求不满的姿态。
他终归还是没进杏雨的房就回来了!他竟然因为那句话不举!心心念念全是要见她!见她!
而此刻始作俑者还不在船上?!
船工阿炳刚回来,听到冷西凤问,一脸惶急不安:“童姑娘竟然还没回来吗?天这么晚了,不会是迷路了吧?”
“说清楚!”冷西凤一身肃冷,突然站在阿炳面前,吓得阿炳紧张不已,整个身子竟然发起抖来,说起话也结结巴巴,一时半会都说不清楚。
还好另一个同行的船工刚好上船,了解情况后迅速向冷西凤禀报。
“我们与童姑娘出去逛了逛,原约了童姑娘在兰若塔下汇合,却不料久等不来。我们以为她先回船上了,也没在意,就回来了。”
“跟我来。”冷西凤闻言,心中一沉,一撩袍子下摆就率先冲下船。
那两个刚回的船工急急忙忙跟上去。
夜幕降临,借着月光,依稀还能辨清路面状况。
两个船工带着冷西凤到了他们和童小乐分开的那条宝蓝街上,开始找人。
眨眼间,一个时辰过去了。
恣情楼纵情寻欢的几个掌柜被冷西凤从被窝里挖出来,他们人脉广,很快就调集了数百名黑白两道的朋友出来帮忙寻人。
官府的人马也出动了。
可是,童小乐的消息一点也无。
“冷庄主,刚从江里捞出一具女尸……”一个姓王的捕头找到冷西凤,语气沉重地说。
墨宝轩内,尉迟云天与童小乐三杯酒盏推送后,已然成为了熟人。
“云天兄,这镜子便是我今日从小贩处买来的。”童小乐见尉迟云天多次提及她画中的镜子,就从众多包裹中找了出来。
尉迟云天接过,手细细抚触镜面上花纹,不禁大喜。
“看这花纹,竟是真的!”
“真的什么?”
尉迟云天脸上发亮,看够了,便靠过去兴致勃勃地给童小乐解惑:“问之兄,这蟠螭叶纹镜本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因我撰写花巫国的历史,任何与其有关的事物都能让我对其了解加深一分。见这是花巫国的东西,便忍不住心喜。”
“花巫国?”这镜子在她眼中和其他镜子没什么差别,她只不过是冲着上面镌刻的铭文才买下来。经尉迟云天这么一解释,她倒来了兴趣,“云天兄,快给我说说。”
“其实我对花巫国了解也不是很多。某日我父亲偶然提及,便对它产生了兴趣。据我所知,这花巫国是西南偏僻处的小国,至今还未有人有足够的论证,证明它的国土范围,只能从它遗留下的部分珍宝可以看出,这花巫国曾也是极为富足的国家。这蟠螭纹是花巫国最常见的一种花纹,但它花纹繁复,图国的工匠有过临摹,也仅仅是*分像,仍有细微的差别。所以我一看就能看出来。”尉迟云天说起花巫国,便眼睛发亮,一口气说的话也多了。
“云天兄好见识!”
“家中世代皆为史官,我是最不成才的那个。”尉迟云天叹气。
“云天兄才识比我好了不知多少倍!快继续给我说说花巫国的事情!”童小乐对这些逸闻趣事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听得入神,也没发觉夜已渐深。
红烛剪了又剪,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没有和任何人提及她在这里。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我们明天再聊!”她将那面蟠螭叶纹镜递给尉迟云天:“这镜子送给你了,我对花巫国不了解,留着也没用。”
尉迟云天知道她是个爽快人,也不推迟,当即收下。
“云天谢过问之兄了,这天色晚了,我差人送你回去吧。”
“也好。”
走到街上,童小乐发现街头格外的热闹,心想这庄康城夜里竟然这么热闹,明晚一定好好来玩一圈。
她才走了一段路,就被出来寻人的阿炳拦住!
“童姑娘,可找到你了!”阿炳急得声音都哽咽了。
还有人连忙喊:“快去通知庄主,童姑娘回来了,不用搜街了!”
童小乐一愣,至于么?
她不过晚了点回来,官府报失踪人口,还得过了十二个时辰呢,她这样最多三四个时辰!
不过这话她不敢对冷西凤说,跟在阿炳后面,她惴惴不安地回到了船上。
冷西凤站在船头,衣裳被风鼓起,空气中飘散着一丝酒香。
“师父……”她小小声唤一声,低下头一副做错事的姿态,打算承接冷西凤的全部怒火。
路上听阿炳说,他今晚上心情似乎不好,脸板起来时很吓人,和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模样天差地别。
冷西凤独自站在船头,吹着夜风,闻言,缓缓转身,看她一眼,平静地说:“回来了,去休息吧。”
童小乐抬头,看他一眼,拎着大包小包回房了。
转过身的时候,心揪揪地疼,一时间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刚在房内床上坐下,房间的门猛地被推开,冷西凤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外,幽深的黑眸此刻阴沉一片。
她和冷西凤四日没说话,此刻四目相对,陷入了沉默。
童小乐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率先开口:
“嘿嘿嘿,师父,你看我今儿买了好多东西!回去就可以送给老爹他们了!”
冷西凤一副深沉的表情,从他脸上实在看不出在想什么。
“对不起啦,师父!刚回来时,我才知道我站在兰若塔后面等的,所以才没和阿炳他们碰到面。我……不知道你们会去找我,要知道了我肯定一早就回来了!”
童小乐道完歉,见冷西凤神色没一丝改变,她立即用轻松欢快的语气说:“我今儿买了好多小龙虾,可好吃了!在等阿炳他们的时候,我一个人坐那吃了好多。还剩一点,虽然凉了,但味道应该还可以,师父要不要尝一下?”
“嘛!不吃也可以,这么晚了吃这么辣的确实不太好。师父,你知道吗?今天我吃的时候都辣出眼泪来了,还不小心把这辣味蹭到鼻子上去了,当时我鼻涕那个哗哗的流啊,怎么找都找不到手绢,差点就用袖子擦了,还好云天兄适时解救了我!不过尴尬死了……”
童小乐拼命说话,不知为什么,她不希望突然安静下来。
“徒儿今夜看起来是过得很好。”冷西凤抿紧的唇终于松了松,他视线从那些摊开的大包小包中扫过,“这么多礼物,可有送给为师的?”
童小乐低下头,竟莫名地觉得心虚。
“没……没有……”
冷西凤眼睛瞥到一个精致的包裹,心中一动,他伸手取来打开,脸色更加沉了几分。
嘴角上勾,微笑:“为师看那扇子很好……”
“那便送给师父吧。”
“为师不要。”
“……”童小乐不明白他在闹什么别扭,决定不开口了。
小小船舱内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门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声,被关上了。
冷西凤走到她面前,藏青色墨竹纹的鞋尖进入她的眼帘。
“徒儿可是打算将这扇子送给你的好哥们玉女?”
他的语气微微泛酸,童小乐抬头看他,一直都是挂着春风般笑意的脸此刻却明明白白写着“吃醋”这两个字。
他在示意些什么!童小乐心砰砰跳着,不敢相信自己想到的,脑中一直寻思着怎么办。
眼睛扫过袋中的龙虾,她取过来,伸手剥开,然后将嫩白的虾肉凑到冷西凤嘴边。
“师父,吃虾!特别好吃!”
冷西凤紧抿的唇张开,顿时这僵硬的气氛就些许缓和。
“用嘴喂。”
“蛤?”
“这样。”冷西凤俯首,唇凑过去,就要压上去的时候,童小乐一偏头,躲开了,她讪讪地将手上的虾子放下。
“师父,虾、虾子您要是想吃,就自己剥好了。”
童小乐缩成一团,语气尽量轻松,似乎想把刚才的事当做没发生,只是她眼神飘忽,再也不敢看冷西凤。
冷西凤抱她,她挣扎。
冷西凤继续抱,她开始伸脚踢。
“我他妈以为你死了!”“嗙!”一柄折扇砸到房门,扇骨尽裂,碎成齑粉。
冷西凤夺门而出,夜里的冷风灌入小小的船舱内,童小乐双手环上屈起来的膝盖,等一身变冷后,下床将房门关上后,整个人扑倒在床上,再不说一句话。
“你喜欢我什么呢?活泼?与其他女子不一样?可是那安宁郡主比我更活泼,更特别!她甚至比我漂亮!家世比我好!你怎么可能要我不要她?”童小乐歇斯底里大喊。
“因为你比她多了一样东西。”冷西凤一脸神秘。
“什么?”童小乐脸上挂着泪痕。
“你有小*,她没有。”冷西凤笑得诡异。
童小乐心下大慌,连忙解释:
“啊?怎么会这样?我真的没有!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因为我经常和玉女在一块,所以你把我当成玉女了?”
冷西凤的脸突然扭曲,变得模糊,他冷冰冰说:“奶奶个熊,我真的认错人了!我要的是玉女!”
……
“砰砰砰”一阵阵敲门声将童小乐从荒谬的梦境中惊醒。
童小乐猛地坐起身,腿还搁在床沿,衣服也是昨天那件,她昨天什么时候睡着的?
刚才她向冷西凤嘶吼着问,他为什么会喜欢她……这是真实发生的还是仅仅是梦?
她意识朦胧地从窗户往外看,外面还一片青黑色,并未天亮。
“童姑娘,起床了!”阿炳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起床了!起床了!”
童小乐太阳穴隐隐作痛,勉力站起来,把门打开了。
“童姑娘,庄主叫你到船头的甲板上去。”
童小乐一脸迷蒙,抬脚就走,也不问为什么天没亮就叫她起来。
来到甲板上,她看到月下舞剑的冷西凤,想起梦中冷西凤诡笑着说:“因为你有小*,她没有。”
禁不住浑身一个激灵。
冷西凤见她来了,将剑收入鞘,一脸严肃对她说:“青木派内功虽然举世无双,但如果仅修习内功,而不学习攻击法门,他日若是遇到危险,便难于自保。今日为师再教你一套剑法,虽然以你的资质,必然学不去几成,但若是他日内功修成,学个一招半式剑法,对你有益无害。”
童小乐看他一眼,张了张口,又低下头。
现在遇到他,真是尴尬。
“有话就说。”冷西凤响在她头顶的声音格外僵硬和严肃。
童小乐叹口气,鼓起勇气抬头,问冷西凤:
“师父,能不学吗?”
她自知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自制力极差,根本就无法坚持苦练。
若不是想改变自己带毒的体制,不让老爹操心,她连内力都懒得学。
冷西凤凝视她良久,脸慢慢地靠过来。
童小乐以为他要吻她,想要躲开时,冷西凤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冷然问:“你有什么?”
童小乐心下一惊!
“我没有小*!:”这句话竟然脱口而出。
“不要嬉皮笑脸!”冷西凤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直起身,更加严肃:“你一不会暗器,二不会施毒,三不会点穴!内力修炼几个月还在初级,无一点长进!”
他狠狠瞪着她,厉声说:“若是遇到危险,你想凭你的小身板打赢谁?”
童小乐闻言心下大安,原来他问的是这个。
“我就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小屁民,不轻易得罪人,不会有人想害我的。万一遇到危险,师父放心,我肯定比谁都跑得快!”
话音刚落,漆黑的海面上,发出一串怪异的叫声。
“蹬蹬蹬”童小乐一阵小碎步,逃到冷西凤身后躲着,果然如她所言,跑得比谁都快!
冷西凤看着她冷笑:
“徒儿忘了是如何得罪我的吗?”
“谁会像你……”童小乐机敏地住了口,将后半句吞下腹,转而拍起了马屁:“师父大量,我这个小屁民才能活到今日。我以后肯定少说话,多吃饭!”
童小乐紧握拳头,露出坚定的眼神!
“废话少说!扎马步!”冷西凤厉喝一声,手上长剑点上她身上几处大穴。
他终于发现与童小乐这样的对话是徒劳,简直就是在说废话。
童小乐胆一颤,被点穴后,腿不自禁弯曲,扎起了马步!她纵然不愿意,但敢怒不敢言。
“从今日起,每日鸡鸣三声后,你便到这来,扎一个时辰马步,将体内真气运行三周后,方可前去用餐。我会在巡视回来后,教你剑法。可有异议?”
“有……”
“既如此,那便开始吧!”冷西凤直接忽视了那句弱弱的抗议。
“哦。”童小乐在他的注视下,真的认认真真扎起马步来。
有时候,她自己挺痛恨自己的奴性的!真的!
她这厢念念叨叨着,未曾注意冷西凤紧皱眉头的样子。
冷西凤视线落在童小乐身上,颇为无奈,感情一事,他初次涉猎,便由着自己的心,抱她,亲她,不许她见除他以外的男人。
可是……他是不是太激进了?惹得一向胆小如鼠的她抗拒!不惜出言惹怒他,甚至躲躲藏藏,不愿见他。
那晚寻人,他想了很多。
他不想失去她!也不想维持着这不尴不尬的师徒关系,毫无进展!那么,他就要改变和她相处的方式了,改成一种她能够习惯并且接受的相处方式。
并且她需要有自保的能力!他再也不想经历得知她已经“死亡”的那种锥心痛楚了!因只需在庄康城停留一日,冷西凤一行人并没有去住客栈,而是留宿在船上。
所以尉迟云天想要找到童小乐还是很简单的。
“问之兄!”
老远地,童小乐就听见有人叫她。她刚吃完早餐,跟在冷西凤后面,要去学剑。此刻见有人找,她巴不得找机会脱身,忙不迭地扬手打招呼。
“云天兄,这儿!”童小乐大声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她一阵小跑地跑上搭在船和岸边的梯子,踩得“嘎登”响。
“问之兄!”
“云天兄!”
二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咳咳,这只是童小乐个人的激动心情。
“云天兄,你怎么过来了?”童小乐泪目,过来的好啊,她可以偷偷懒,不用练那劳什子剑法。
“我昨日听问之兄说今日便要离开庄康城,便命人备下了些庄康城的特产送来。另外,还想麻烦问之兄一件事情。”
“你说。”童小乐看到一大袋的特产,不禁泪流满面。
尉迟云天小心翼翼从随身包裹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打开,里面是一个黑色绒袋,再打开,便露出一截玉箫。
这箫极为独特,由紫粉色的玉石制成,上刻层层叠叠的樱花,非常漂亮。
“这紫樱玉箫是我近日新得来的一件宝贝,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来自花巫国。昨日听说,问之兄此行要去桐城,特求问之兄将此物带上,让我远在桐城的二哥鉴别一下此物的真伪。我二哥学识在我之上,定能给我一个说法。”尉迟云天一脸的痴迷,他小心翼翼将玉箫收好,递给童小乐。
“这么好的宝贝,云天兄不怕我私吞了吗?”
“问之兄说笑了,我相信问之兄的为人。”
尉迟云天说的信誓旦旦,让童小乐心中一凛,好像担了个了不起的责任一般。
“云天兄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先谢过了。我二哥叫做尉迟慕天,这是他的住址。”尉迟云天递给童小乐一封信笺,继续说:“你若是找到我二哥,可将此玉箫留在他那,并嘱咐我二哥书信一封给我,可好?”
尉迟云天笑得一脸真诚,眼中一片赤诚哀求。
“好。我一定送到。”童小乐将信笺贴身收好。
“童小当家,要开船了。”船上有人冲着她喊,童小乐心中一抖,还好那人识相,没叫她童姑娘。
她连忙拎了那一袋子特产,抱着紫檀木盒子,与尉迟云天匆匆告别后,爬上了甲板。
冷西凤杵在甲板上,凝视远方,也不知站那看了多久,又听见了多少。
她有些心虚地看他一眼,低着头,从他背后经过。走到他正背后时,冷西凤转身,吩咐:
“放完东西就练剑。”
“好。”童小乐偷偷看他一眼,见他神色正常。不知怎地,她微微松了口气。
她转身回房后,冷西凤皱紧眉头,刚刚大概扫了眼她怀中事物,倒像是桐城的东西。
“紫樱玉箫?”
他把玩着手中白玉扇,陷入沉思。
童小乐来到甲板上,看到的就是冷西凤站在船头一副沉思的模样。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他,他像背后长了眼睛般,转身就丢给她一柄黑色长剑。
“拿好,现在我就教你青木剑法第一式,花飞满天。你看好了。”
毫不拖泥带水,冷西凤说来就来。
他跃起,手中剑一抖,闪烁着青色光芒,一个漂亮的剑花便出来了。只见他步伐微动,剑招如行云流水一般,青碧色的剑花漫天落下,流畅好看。
童小乐瞧着高兴,忍不住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酒壶,抿上一小口。
“好!”
看到兴起处,她还止不住地喝彩鼓掌。
冷西凤脸色暗沉,身形微动。
“刷!”
长剑破空,童小乐只觉眼前一花,头戴的瓜皮帽被劈成两半,滚落在地。
她束起的青丝根根散落。
童小乐吓得一口酒从鼻孔呛出来,趴在船桅上咳嗽,难受了半天。
“耍剑好看吗?”冷西凤在她面前站定,微微笑着。
童小乐呛得说不出话,连连点头。
冷西凤脸上的笑瞬间没了踪影,他冷哼一声,手上剑花回转。
童小乐觉得颈间一阵微凉,两三根青丝掉落在地。
“下次再将我舞剑当耍猴看,小心你的脖子!”冷西凤紧贴她的耳朵轻语,微笑着,突然暴喝一声:“态度端正点!”
“是!”童小乐大声应答,身体自觉绷直,耳朵隆隆响。
“背挺直!手腕放松!”冷西凤将手中剑当教鞭使,他时不时用剑尖点点童小乐的背部、手腕、膝盖。
姿势不对,就立即严加纠正。
突然,他神色一凛,耳朵微动,目光如鹰目一般环顾四周,手中青剑摆出防守之姿。
“哗!哗!哗!”
一时间,破水而出的哗哗声此起彼伏,十几个黑衣人从水中跳出,落在船上甲板上,将童小乐和冷西凤二人包围。
“师父……”童小乐立即识相地躲到冷西凤后面。
那十几个黑衣人不言不语,动作一致朝冷西凤和童小乐攻来。
青黑色的晨光下,空气中浮动着杀气,十几柄闪动着寒光的长剑直指他们周身要害之处。
冷西凤拎着童小乐衣领,足尖点地,拔地凌空而起。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冷西凤带着童小乐几个旋身,已经脱离黑衣人的包围圈。
冷西凤手中长剑的剑鞘不见踪影。
兵刃相接的碰撞声停止,一物从天而降,狠狠砸落在童小乐脚边,竟将船板砸开一个洞,正是那助他们脱围的剑鞘!
童小乐不及细看,眼前一花,又被冷西凤拎着衣领,避开一柄长剑的攻击。
贴面而来的冰冷兵器,带着丝血腥气,从鼻尖贴擦而过。
对方的兵器带血,她没受伤,唯一的可能便是……冷西凤受伤了!
“没事,划破皮而已。”冷西凤仿佛看穿她的想法,轻声说,眼睛紧盯着那些黑衣人,不敢丝毫松懈。
童小乐是不动武的外行人,但也瞧出这十几个黑衣人个个武功高超。
他们招式极为凌厉,招招要夺人性命,很多的凌厉招式杀气重重。
冷西凤虽然应付有余,但要顾忌她的安全,身手根本施展不开。
好几次,他要将她送入船舱,但都被人截下。
“救命啊!”童小乐大声呼喊,打破这黎明的沉浸,惊飞几只水鸟。
“徒儿的脑子小时候定是被狗啃过吧。”冷西凤专心应敌,对她这突然的救命声感到相当的无语,耳朵嗡嗡响着,不禁冷嘲热讽了声。
童小乐吃瘪。
也是,他们打斗动静这么大,睡得再死都得醒了。
至今还没一个人出来帮忙,那些打手和船工们定是被下药或者……死了!
她那声救命徒劳无功不说,反而刺激了那些黑衣人,让他们攻势更加凌厉了。
“那怎么办啊!”童小乐急得跳脚,“这些人是铁八封派来的?这也忒狠了!不就挖条运河么,多利民利己的事啊!至于要人命么!”
“不是铁八封派的人。”铁沙帮没这么多高手,更何况,他已经派人解决掉铁八封。
冷西凤拦剑挡下一招后,还不忘说教:“这下不知道怎么办了?你说你到底会什么?”
童小乐咕噜着双眼,突然双眸发亮。
“师父,我们跳水逃走吧!”她就会喝酒、瞎扯和游泳!
冷西凤拎着她躲过一个攻击后,温吞说着:“剩下的脑子,定然是狗不爱吃的。”
童小乐怒!旋即又反应,冷西凤不会游泳,要跳水,唯一的战斗力就自个儿把自个儿淹死了!
并且这就是岸边!跳下船就着陆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脖子衣服一紧,冷西凤拎着她一阵飞奔,从二层甲板飞身跃下,落在岸边一大片蒲公英从里。
黑衣人也紧跟着跳下来,呈包围之姿。
“喂,你们到底是谁啊?!”
童小乐是唯一闲下来的人,她没法动手,就决定吵死他们。
“你们干嘛要为难我们呢,是不是认错人了呢,你看你们,穿着黑漆漆一身衣服,就应该挑大晚上害人嘛!现在是早上,别看现在是阴天,太阳待会就出来了,你们会不会被太阳一照,就咻的一下灰飞烟灭了啊?我说啊,还是快点躲起来,你听你老妈喊你回家吃饭呢……”
“闭嘴!”
果然有个黑衣人受不了了,低低骂吼了声,挥剑冲过来!
童小乐惊吓之下,怒起,抬起一脚狠狠踢到黑衣人肚子上,手里还舞着把剑,剁了那人一剑。
若非冷西凤及时将她扯拉开,她那条腿就被惹毛了的黑衣人给废了。
经她这么一闹腾,十几个黑衣人攻势更加猛烈了!
“再打,爷就废了你!”童小乐怒了!开始掏出怀里的薄荷糖怒砸!
冷西凤汗,觉着那黑衣人口音有些熟悉,心中一动,连忙开口:
“诸位且慢,这里面应该似乎有些误会。”
冷西凤突然说出一连串“鸟语”,童小乐听不懂,见十几个黑衣人竟慢慢停下了攻势,她情绪也缓和下来,将打算扔出去的一把薄荷糖塞嘴里,但又因为凉的受不了,吐出来许多颗。
经一番“鸟语”的沟通,冷西凤最后不知和黑衣人们达成了什么协议,他们就这么散去了。
领头的黑衣人还对着他鞠了个躬。
童小乐听不懂他们的话,只能从他们的动作和表情猜测剧情的发展。
“徒儿,扶着我。”
黑衣人走后,冷西凤突然脸色苍白地靠在她身上,童小乐这才发现,他身上湖蓝色的衣服竟然多处染血。
“啊!师父,你坚持住啊!”童小乐一下子就慌了,连忙用力扛扶着他到了船上。
冷西凤也毫不客气地将身体重量全压在她小身板上,等童小乐扶他进了房间,安置在床上时,童小乐已经累得只剩一丝气儿了。
“师父,我去拿医药箱啊……”喘了口气,童小乐就手忙脚乱的,要冲出去。
“端盘清水来,替我擦洗伤口。”
“啊!好!”
最终,童小乐手里端着盆清水,嘴里叼着个药箱出现在门口。
“这样省时间!可以快点止血!”
童小乐这副辛苦的样子,冷西凤都不忍心开口告诉她,他房里有更齐备的医药箱。
“还好还好,阿炳他们都没事,只是昏迷了!”
“嗯。”冷西凤叹口气,站起身,脱下身上的衣服。
童小乐立即捂住双眼,从指缝里偷看。
冷西凤在她一双炙热双眸的盯视下,竟生出一丝不自在来。他怕输了面子,咬着牙生憋出一句话:“徒儿要不要来摸摸看?”
“师父……哎,算了!”童小乐想说,你装不了流氓就别轻易耍流氓!但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她忍住了,决定不刺激他。
捏着快细棉布,蘸着清水,童小乐主动地揽下了擦拭伤口的活。
“师父,你伤的不重啊!”都是些皮肉伤,绝对不影响走路的!
话是那么说,在擦拭的时候,童小乐看着那些伤口还是有些心疼,有那么一小会时间,她心中暗暗决定,以后不偷懒,咬牙都要学好剑法,要学会自保,不能拖累了师父!
“师父,那些黑衣人到底为什么要杀你啊?”
童小乐叹息,冷西凤肯定是平日做事不善良,才惹来这么多仇家!
冷西凤单手枕在脑后,瞥了眼童小乐,笑得轻松自得:
“他们要杀的是你!”
“啊?怎么可能!”她吃吃喝喝的,根本没得罪谁啊!
“小屁民,你若是运气不好,躺在家中,也会有人想杀你。”冷西凤拿她昨日的话堵她。
“没这么衰吧!他们到底是谁啊?怎么和我结怨的?”童小乐一脸惊恐。
“他们是花巫国余孽,朝廷的通缉犯,藏在庄康城多年。昨日我为了找你,请了官府的朋友搜街,惊动了他们。”
“所以他们以为我们是官府的人?”
“他们本只是监视着我们,不曾动杀意。却不料你那云天兄送给了你一支紫樱玉箫,引起了事端。”
“为什么?”童小乐越听越糊涂。
“你手上的这个紫樱玉箫是他们首领的心爱之物。”
“那他们拿回去就是了,何必杀人呢!”
“那个首领被朝廷的人杀害了。”
“所以……”童小乐瞪圆了一双眼,指着鼻子:“他们以为是我指使人杀的?”
想了想,她惊呼一声:“那云天兄不会被杀吧?”
“你可以去看看。那紫樱玉箫估摸着是被他们拿走了,不管他是生是死,你去了也好给个交代。”冷西凤慢条斯理地分析。
童小乐当即站起来就走,迈了两步,她又嬉皮笑脸地回来了:“师父,我先给你上药!”
冷西凤冷眼瞧她一会:“怕了,不敢一个人去?”
“嘿嘿嘿,嘿嘿嘿……”童小乐干笑得让人全身发麻。“哟哟哟!徒儿快扶着我!”
走在庄康城的大街上,冷西凤动不动就哼哧着将身子往童小乐身上倒。
“师父!你受的都是皮肉伤,不碍事的,尽管走!”童小乐不敢使力推,怕碰到他的伤口。
冷西凤这么一副赖皮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如今见着了,忍不住地翻白眼。
“为师失血过多,早说过不要来这一趟的……”
“好好好!我背着你走!行吧?”童小乐也就嘴里抱怨几句,毕竟是她求着他来的。
好不容易,二人哼哧哼哧到了墨宝轩。
却见店门紧闭,向旁边的珍宝轩打听,才知,尉迟云天给她送了紫樱玉箫后,就带着行李赶往京师了。
“走的倒是巧。”冷西凤不禁多看了那墨宝轩一眼,心下冷笑。
“太好了!云天兄没事!”童小乐却不会像他想这么多,大大松了口气。“徒儿,倒酒!”
“徒儿,夹菜!”
“徒儿,跟我出去走走!”
每日除了扎马步,练内功,学剑,童小乐还得时时听从冷西凤的吩咐,忙这忙那。谁叫她欠他人情!
他为她受伤,还带伤陪她去打探消息尉迟云天的消息。
这样的人情,她不想还,但只要冷西凤一瞪眼睛,一竖眉毛,她心里有再多不乐意都忍下了,不想还也得还!
说来也巧,每每到了她打算揭竿起义,嘶吼一声“再把我当小厮使,小爷我和你同归于尽”的时候,冷西凤就安静了,不吩咐不命令,兴致高了,还会丢几个小礼物给她。
或是醉仙楼的板鸭啊,或是冉香城的美酒啊,或是一把长剑啊,或是些别的……总之奇奇怪怪的,都很合她胃口!
而她在“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教条下,灭了怒火时,冷西凤又开始吩咐她做东做西了。
童小乐有时候挺无奈的,甚至有点害怕担心:“冷西凤怎么这么了解我?我肚皮是透明的吗?怎么一点小心思也藏不住?”
为此,她今儿早起的时候,多穿了件棉质夹袄。
“你这心思,用衣服是挡不住的。”冷西凤用完餐,坐在露天甲板上闲适吹风,见她经过,随口说了句。
懗!这个妖孽!
童小乐一脸惊惧之色,看都不敢看冷西凤,捂着肚子就冲回房间了!
她的心思有这么容易猜吗?难道全写在脸上了?
童小乐摸摸自己的脸,拿出铜镜照了照,也没字写脸上啊……师父太可怕了!
她今天一整天都不要出门了啦!
房门被敲了敲。
童小乐鼓着圆溜溜的大眼,瞪着门口。
“徒儿,一整天不出门是不可能的。待会靠岸准备物资,徒儿和我一同下去走走。”
“啊!”鬼啊!童小乐尖叫!冷西凤到底是怎么猜到她心思的?!
她将头埋入枕头底下,她所不知道的是,冷西凤在门外露出了狡诈的笑容。
船再度扬帆起航,经过十几日的行程,离黑水桐城是越来越近了!
由浪沧江转入黑水,是一条近五十米宽,长二百公里的小河道,还未完全竣工,无法通行。
这就是冷西凤着人开凿的运河,贯穿天城、阳城和黑城,最终目的,是流经桐城,入黑水。
但工人们才将天城凿出一条河运小道,就受阻停工了。
听船工们说,阳城是候国公的领地。当初开凿之前,冷西凤与候国公谈好,出钱买下那地段。却不料才竣工几个月,挖到阳城了,候国公将昔日卖地所得银两悉数送还,咬紧牙关说这地他不卖了!死也不肯让冷西凤雇的人继续挖下去。
如此出尔反尔,童小乐光听听就气愤异常。当事人冷西凤却照样吃好喝好,云淡风轻。
快到候国公地界阳城了了,他令船停靠在岸,骗了童小乐与他一同在运河河畔散步。
走在河边,童小乐忍不住边走边时不时侧过头去观察他。
他生气时,眉毛会微微上挑,眼睛黑乎乎一片,看起来很吓人,让她不敢和他对视。
嘴角时时刻刻都是上扬的,有时候生气嘴角上扬的弧度特别大,看起来特别特别和善,和善的有点假。
高兴时,眉头会舒展开,眼睛晶亮亮的,笑的时候,总让她有种被他算计的吃亏感觉,不过他笑的时候,整个人都亮闪闪的,让人难以移开视线。似乎不断地盯着他,就可以弥补弥补那种吃亏的感觉。
啊!对对对!他现在是高兴的!所以她也是可以猜到他的心思,是吧?!
等等……她是不是又被他算计了?
童小乐心里按惯例敲响了警钟,但是她难得看到他这么轻松帅气的笑容,特别舍不得移开目光。
“啊!”一脚踩空,差点就要滚到水里去了。
一只强有力的臂膀搂住她的腰,用力一提,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扑入他的怀中。
“徒儿走路怎么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冷西凤松开放在她腰侧的手,随口问道。
“啊……没什么。”童小乐心噗通噗通乱跳,手掌碰到他胸膛的温度还在一般,熨烫得她全身发热,一直红到耳根处。
胸膛结实有力,和她那次偷看到的一样!
见冷西凤还在盯着她瞧,她怕被看出什么来,连忙心慌地扯开话题。
“师父怎么这么喜欢散步啊?”走来走去的多无聊!
“觉得走走,能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情。”冷西凤低头瞥她一眼,为看到她赤红的耳根而感到稀奇。
“啊,这样啊。”童小乐则有些心不在焉。
“小心。”
童小乐踩到一个坑,没站稳,身子歪倒,冷西凤的手轻碰她的背虚扶一下,就挪开了。
可童小乐却觉得那手如烧红的铁般,在她背上狠狠烙了一个火热的印,让她的心为之颤抖。
她这是怎么了?竟然对这些偶然的肢体接触这么敏感!
自从那日庄康城,她躲开他的索吻后,他就再也没有无故对她做一些亲昵动作了。偶然间的肢体接触,也是类似现在这样迫不得已才做出来,接触一下,立即离开!
可是……她心底深处竟然希望他多停留一会!
“徒儿练功又偷懒了吧?”
“诶?”怎么突然这么问?
“连走路都跌跌撞撞的,马步都白蹲了!”冷西凤突然肃冷着面孔。
“没……有……”呃,有偷一点懒啦,但现在走路不稳,完全是因为……对了,这个路上怎么这么多坑?!
“手给我!”
“诶?”又干嘛?
虽然疑惑,但惯性使然,她还是伸手过去了。
冷西凤握住她的手没松开,边走边说:“与其要时刻盯着你,不如拉着。今日起,蹲马步再加一个时辰。”
“啊……可不可以不要?”两个时辰的马步,她腿估计要费了!童小乐哀嚎,没注意拉着她的手,已经和她十指相扣。
“你在怀疑为师的决定?”
冷西凤嘴角带着笑,心情看起来非常好。但说出来的话却不和谐地带着实打实的压迫感。
“没、没有!师父每做一个决定都是英明的!徒儿不敢怀疑!不过我怕我没能力扎两个小时,所以将一个小时的扎马步换成多练一遍剑法好不好?”
“也可以。”
“太好了!”童小乐满足得像偷腥的猫,却忘了她已经在“割地赔款”了,还在自得其乐地觉得练剑比扎马步轻松。
“徒儿内力到第几层了?”
冷西凤向童小乐靠近了些,两个比肩而行,紧挨着没有一丝缝隙。
童小乐最紧张他过问这些问题了,也没发现两人过分近的距离,全部心思放在思考怎么回答上面。
她嗫喏回答:“还是初级二层。”
“又偷懒了?”
“我……”
霞光中,二人并行的背影拉长,交叠,坑坑洼洼的地面让他们时不时相撞,分开。
一种温馨暖人的亲昵气氛在二人之间缓缓流转,手心越来越烫……冷西凤在等,等童小乐耐不住的时候,主动向他告白。
对此,他信心十足。
可男女之情,世间万物,如果一切尽在掌握,就不会有“瞬息万变”这种词汇了。
别的不说,至少冷西凤没有等到童小乐,反而被她疏远了。饶是冷西凤聪明过人,也不明白,为什么童小乐一夜之间由懒散变得勤勉。
天还未亮,她就早早地起来练功了,除了吃饭的时间,片刻不歇。
她内功更上一层,剑法也日渐纯熟。
冷西凤却暗暗不郁,这妮子肯定又陷入她奇怪的思维逻辑了,要猜还真的有点难。
------题外话------
入v哒!吼吼,这是一个短篇,字数不多,我会尽量多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