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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在皇室之中如同透明人的三皇子终日只是在礼部勤勤恳恳的做一个小吏做的事,偶遇了上京求学赶考的姑苏学子林海。两人一见如故,成为了莫逆之交。
星夜手谈,秉烛观花,当年年少轻狂的他们,是曾经真心相交过的。
只是有些东西,注定美好而短暂。毕竟上面的那个位置,不是谁都能舍弃。
这段故事中的一个人已经消逝无踪,只留下了眼前这个人。张元心生厌恶,不过又是一个为名利反目的悲剧,只靠着权利的怀里外披掩盖着里面的肮脏。“不过是一个重回故地的旧人的慨叹罢了,皇上何必发怒。”
张元亲自给皇帝到了一杯茶,将他引到上首坐下。皇帝心里有愧,再听张元这句话,更是说不出话来,知道照他的指引坐下。
“罢了,朕也不跟你争论什么。你就是这个性子,一个字,倔。”皇帝心中盘算着要怎么把话说出来,又不会惹怒张元。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怎么知道北静王府的人到过林府,自己就巴巴的跑过来。自己怎么这样的冲动,明知道不会从林如海这里得到什么好话,还要来用冷脸贴人家的热屁股。
“皇上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微臣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张元看出他内心的退步,觉得有些好笑。
还是眼前这个人,可是为什么却回不去了呢?皇帝恍惚记得,林如海当年也在这里说过这样的话。就在父皇病重的前夕,那个雨夜拜访林府的自己也说过一样的话。
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还觉得我不适合做上那个位置而已。就只是这似曾相识的一句话,让皇帝彻底放弃了盘问张元的想法。“昨天晚上下了好大一场雪,李公公回来禀报说你一夜未睡。我想着你身体不好,特意过来看看。”顺便发泄一下自己的怒气,躲一躲宫中那帮天天哭着说没钱的大臣们。
一说到李公公,张元瞬间觉得脊背一凉。他正盘算着要是皇帝问自己时自己该怎么回答时,却看见皇帝身后的李公公轻轻对自己摇着手指。
张元顿了一顿,含笑道:“谢谢皇上关心。微臣已经好多了。只是昨天北静王府来人,在风里冻了一下,肺部有点不舒服。”
这件事情还是需要自己来挑穿,张元才能掌握主动权。
“北静王府来人?他们和你又没有旧交,怎么会找上你?”皇帝心中窃喜,张元都能主动说出这件事,说明他对自己还是有一定信任的。若是这个人真的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了,必然会藏着掖着这件事。
不得不说,在感情面前,理智冷静善于谋略的皇帝也是一个正常人,还是一个脑子短路的正常人。
张元看他脸上由阴转晴,有些不明白这样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最后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偶然救下了北静王府的庶子,小王爷却上门大闹了一场。微臣也是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
皇帝努力对张元展示了一个他认为最没有架子的微笑,轻声道:“老大的儿子又有了消息,你又来了京城,他们自然着急上来找到你。”他们只是想透过林如海告诉皇帝,他们已经跟义忠亲王没有任何关系了。
要说怀疑张元跟北静王府有勾结,要做出什么谋逆之事,皇帝是不相信的。
不过北静王府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实在让人不能欢喜。而他们找上张元的动作,更是让皇帝心烦。这代表着他们还认为自己的软肋是眼前这个人。无论是有人拿他威胁自己逼自己答应什么条件,还是让眼前这个有什么不测,都是皇帝不能忍受的。
他自己的人只能自己欺负!一想到这里皇帝心里那偷偷燃着的小火苗有开始呲呲的往要往外冒火焰。
可惜张元到底不是真正的林如海,自然也不会对皇帝的情谊有任何的回应。
张元不希望皇上说起义忠亲王之事,只好找一个皇帝关心的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义忠亲王当年都败了,更何况是他儿子。相比这个,微臣到是觉得皇上更应该关心江南局势。”
好不容易得了张元这一句话,皇帝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就像被顺完毛的猫一样,慵懒的坐在那里等着张元说他想说的江南之事。“也是,老大都是这个样子,洪熙连他父亲都不如,还能成事?江南又有什么事,你说你说,朕就听你一言!”
要说的这件事,也不是张元临时想起来用来糊弄皇帝的,而是林如海这两年日思夜想的大事。以前不说,是因为这件事关系重大,在朝廷上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他张元不是林如海,也不用顾虑林如海的后事,自然可以拿出来一说。
“这件事如海思虑已久,想要说出来又害怕好心办坏事。”这件事的确是林如海想的,张元可没有说谎。“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江南织造衙门甄家之事?”
皇帝心头一动,“可是先帝奶娘一家?”
“正是。”张元可记得这甄家和贾家是莫逆之交,手上也很有些不干不净,自然不会有半点同情。“如今江南两股势力,一股是盐商,一股便是织造局下辖的丝绸商人。两方各有争斗,斗富逞凶,这一两年之间,出了不知道多少械斗之事。”
皇帝点了点头,这件事他也听说过。“这件事御史也上过不少折子。不过是先帝南巡时留下来的旧俗,不足为虑。”
当年先帝仿舜南行,南方官场争相接驾觐见,银子花的如流水一般。里面有的是衙门自己出钱,更多的还是商人斗富,先帝南行是结束了,可是这斗富的传统就留了下来。
“皇帝哪里知道其中的厉害。”张元瞧了瞧后面伺候皇帝的这些人,装作不敢把话说出来。皇帝挥挥手,把他们都打发出去了。
“民间商人斗富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当这商人斗富之风传染到了官场,官场中开始奢靡成风,就成了大事。”古代可没有什么纪委,也没有什么监察机构,只有一个兰台寺可以监督一二。“官场奢靡成风,则贪污、任上亏空之事屡见不鲜。据说甄家亏空累计到了五十多万两,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要是是真的,此事危矣。”
一家就亏空六十多万两白银,江南可不止甄家一家。
昨天才和户部扯完皮,今天就听到这个消息,皇帝心中又起了怒气。“此事当真?”
“不过是有所耳闻罢了,也是当不得真。不过,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针对这样的奢靡之风皇上还是先申斥一番,预防为上。”张元知道皇帝的性子,要是自己把话说定了,他又要开始怀疑。就要这样把话留三分说三分模模糊糊来四分,效果才最好。
皇帝听了张元的话,叹了一口气,真正对这个人是放下了戒心。“我相信是相信你,心中却还在疑你来京城是不是和老大有关系。现在看来,是我想差了,你这样风光霁月的心系国家子民的人,怎么会和洪熙他们沆瀣一气,扰乱国家。”
皇帝苦笑了一下,知道自己这是以小人之心度了这个人的君子之腹。
这皇帝都不自称“朕”,用上“我”了,张元心中暗叫不好。
原来张元还有几分耍小聪明成功的窃喜,以为自己能转移皇帝的注意力还能暗搓搓的坑掉荣国府的小伙伴甄家,却没想到皇帝说了这样一番夸林如海的话,张元有些心虚。他只能僵硬的露出一个微笑,低下头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话说到这里皇帝恨不得把心中的苦水都倾诉给张元听,“前几日各地上折子说今年云州、平安州等地连遭大雪,冻死男女老弱无数,让朝廷派银赈济,户部却哭穷说没有银子。这几年江南交上来的税银越来越少,北方连年灾祸。我说银子都用在了哪里,原来……”
话都说到这里皇帝只能露出苦笑。
“洪熙又联合当年老大的旧党蠢蠢欲动,我这个皇帝当的真是失败。还是你当年说得对,坐上这个位置未必舒服,也未必是完结。你一向都是对的。”
“不过,我已经想到办法了。”说到自己的计策,皇帝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我准备先用拉拢几个立场不坚定的权贵,先让他们分离解析,然后再各个击破。”
张元心中一惊,不知道皇帝原来抱着这样的想法,“这恐怕不容易。当年的四王八公,有些出息的本来就不是老大一党的。其他的,子孙都不出息,用权势拉拢,做的实在太明显。”
“还是你看的明白,要是洪熙有你一分的自知之明我就不用这么操心了。”对于这个侄子,皇帝的感情实在有些复杂,他既想给老大留个后,又实在忍不了他上窜下跳。“也不用提携这些人的子孙,没得把朝堂搞的乌烟瘴气。我只在他们入宫的女眷上想办法。要是他们的女儿姐妹有可能生下皇子公主,还怕他们不偏向我。等我收拾了洪熙,在转过头来……”
“你不会说的是贾元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