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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骗了我……骗了我……”
是谁答应我,在离开的日子里会好生照顾自己?
是谁答应我,定然不会做出让我难过的事情?
是谁答应我,待他日相见定是彼此风华之时?
望着眼前那一张消瘦的脸庞,哪儿还是当年不可一世的师兄!
一句欺骗刺痛了赫连然熙的心,狭长的双眼直视着那温润的眼眸,长睫微微颤抖,泪珠却在这一声声不满中坠落。
“师弟,你,当真这般怪我吗。”
哽咽的声音使得两行清泪再次划过银色面具,红尘将所有怨言道出。
“怪!怪师兄为了我,伤了自己。怪师兄为了我,忍受割心之痛。怪师兄为了我,竟变得如此愚笨,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师弟而牺牲自己……怪,怪我自己竟然如此无情,让师兄如此受苦……”
昔日,那拥有冰镜之眸,傲然于世的少年全然不见,眼前可见的,唯有那脸容憔悴的病态男子。
而这一切,全是因她而造成了!
字字句句,赫连然熙全都都听进心里,眼里的泪也随之流淌不绝。
细瘦的十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袖,赫连然熙焦急否认道,“不,不能怪你!都怪师兄没能将这一切隐藏得太好,我本以为,待我身子好了以后便立刻前去寻你,那个时候你断然察觉不出什么,这一切便可当从未发生过,我还是当年的师兄,你还是我最疼爱的师弟!是师兄没用,是师兄的错……”
看着眼前这仍在为她极力脱罪的男子,红尘不知自己还能用什么来偿还眼前这令人心疼的师兄。
不知何时,世衍早已悄然离开了药房,独留二人畅心于谈。
泪水不断而生,滑过脸颊停坠在那尖瘦的下巴,红尘伸手接过那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子。
“师兄,答应我,从今以后,不可再欺瞒我。”
双手仍旧紧抓着红尘的衣裳,赫连然熙此时已是泣不成声,只得点头答应。
见此,红尘倒忍不住扬唇而笑,“呵呵,想不到这四年过后,师兄虽然看去变得成熟了,但这心倒像个孩子一般!”
四年而别,他们都有着太多的变化。师兄不再是当年那个冷漠的少年,而自己也不再是那身心破碎的红尘。
伸手轻抚上那纹着金凤花纹的脸颊,本想拭去那碍眼的泪迹,可手掌所传来的触感却让红尘不悦的皱起了双眉。
不过是数日未见,师兄怎变得更为清瘦!枉费她那段时日如此全心照顾,看来全是白费了。
赫连然熙见师弟竟然嘲笑自己,本想开口反驳,不想在他伸手抚上自己脸颊时却是皱起了眉。
一阵从未有过的惊慌触痛心头,红尘尚未做出反应,却见赫连然熙猛的转过身去,双手紧紧抓着那头墨绿长发试图遮住自己这张脸。
望着自己那空荡荡的手,红尘不解,“师兄?”
“不!不要看我!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风华绝世的师兄了!现在的我一定很丑很丑!不要,不要看我,不要!”
赫连然熙用长发紧紧掩住自己的脸庞,恐慌的摇着头,就怕这一张脸会得来师弟的嫌弃。
红尘何时见过这般毫无自信的师兄,那话语中的自卑与祈求字字如针狠狠刺入心口,一生一世刻骨铭心。
“师兄,看看我,你转过身来看看我!”红尘伸手,欲将师兄拉向自己。
“不!不!不要逼我!不要碰我--”
赫连然熙不断挣扎,试图推开红尘的双手。可红尘岂能让他这般一直逃避下去,现在若不将事情说开,以后怕是更难了!
眼看他情绪如此激动硬是不肯将她的话听见,红尘站起身子,索性背过身去。
“好!既然师兄这般不待见我,那么我也没有必要继续呆在这浪费时间了!师兄,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话一落,眼看跟前那人依旧无转过身的迹象,红尘只能轻叹一声,而后举步离开。
听得那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最后全然感觉不到红尘的存在,赫连然熙屈起双膝,将脸埋在其中。刚止住的泪水再次低落,在华衣上蕴出一朵朵灰色花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无声的四墙,行愿莲火依旧点点,却独剩他一声接连一声的愧语与哽咽。
四年了,他原以为自那次重逢后,再度的相见定是他无双再现之日。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竟是这样的悲凉可笑。
“……对不起……”
师弟,你一定也对这样的我感到失望吧,可如今的我,又有何资格站在你身边,胜过那如云美人。
“唉……”
望着眼前那将自己紧紧抱住的男子,红尘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样的他,她又怎舍得离去。
张开双臂,将他拥入怀中,一道叹息近在他耳边响起。
“师兄,相信我吧。”
温暖的一语却再度引来那人的泣不成声,颤抖的双肩怎么也克制不住那阵心酸。
无奈,唯有将他拥得更紧。
“师兄,我刚不过是故意想气气你的,别当真,好吗?”
此时的赫连然熙已是说不出话,唯有轻摇了摇头。
他怎会生她的气,他只是在自己,为何要用这般模样与师弟相见。
如此心意,红尘自是了然,否则,她就不会再折过来安慰他了,“师兄,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那时,他嫌弃她,二话不说便是给了她致命的一掌。
似是也回忆起那时的罪过,赫连然熙将脸埋得更深,好一会儿后才轻点了点头。
“师兄,比起你现在的样子,是我丑,还是你丑?”红尘慢慢引他。
想也不想,赫连然熙答道,“我丑。”只因哭泣,哽咽的声音未能十分清晰。
眼前这男子,仿佛就是如孩童一般在和自己闹着脾气,红尘几乎忍不住笑出声,但还是蹦住了脸,继续问道。
“师兄,可还记得你方才答应我的事情?”
从今以后,不可对她再有任何的欺瞒。
这一会,赫连然熙并无马上回话,等了好一会儿后才再度响起那细小的声音。
“你丑……”
听得这话,红尘不怒反笑,“呵呵,既然如此,那该把自己藏起来的人是我才对,师兄你又再害怕什么?师兄都不嫌弃我,我又怎么会嫌弃师兄呢!还是,在师兄的心里,我便是这般肤浅?”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见师弟如此误会自己,赫连然熙连忙转过身来向他解释。
“师兄终于肯看我了!”
正想解释的话语在听得这一声放心后,顿然无言。
愣愣的望着那一双温润眼眸,如此清澈深邃,一如当年瞧向他时的眼神,从未改变。
仔细瞧了瞧眼前这一张脸,红尘伸手拭去他那湿透一片的脸庞,顺带整了整他那微微散乱的头发,知晓这下可以安心了。
之后的日子,便让她好好陪在师兄的身边,直至他不再需要自己。
不过,看来在这之前,她这一张脸还是变回以往为好,以免师兄又多想了。
“师兄,这些年,一定很苦吧……明明我们如此靠近,可我却让你一个人在这承受着如此煎熬,你,当真不怨我吗?”
此时的赫连然熙躺靠在红尘的腿上,闭目感受着他的手指在自己发中穿过。
“不,不怨。这都是我自己所选的路,自然选择了就该当承受相应的后果,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不该有怨。”
师弟,与你如此靠近,并非是想让你知晓我的痛苦,只要能与你相近,再多的苦我也可以承受。
“师兄,以后的道路我陪你一起走吧……”
赫连然熙缓缓睁开双眼,看向眼前之人,狭长的双眸紧紧锁着他的目光。
“师弟,你,可是当真?”
师弟,我可以认为,现在便是我得到回报的时候吗?
“当真。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日后不管任何事,师兄都不可再对我有所欺瞒,师兄也可以做到吗。”
“可以!当然可以!”
从今以后,他只想好好珍惜现在所得的一切,他要好好活着,更好的活着,与师弟相伴一生一世,一生一世……
“师兄。”
“嗯?”
赫连然熙再度闭上双眼享受着,长睫微颤,似是仍有些不敢相信这般安详幸福的时刻到来得如此之快。
“日后若是师兄发现我欺瞒于你呢?可是会怨我?”红尘决定还是先将话说在前头,免得到时候引来师兄的误会。
这问一落,却听赫连然熙轻笑一声,这相距四年之久的笑声。
“师弟若真是有事欺瞒于我,那定然是为我好,所以,我不会怨师兄的!”
如此理所当然的一语暖了红尘的双眸。
而后,两人谁也不说话,静静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相聚。
待洛司倾提着一篮子草药回来时,便见赫连然熙枕在红尘的腿上睡着了。即便赫连然熙早已熟睡,可红尘仍旧轻轻以指为他梳发,让他知晓自己仍旧在这,安心入睡。
看来,一切都已顺利进行了。
望着这四年来睡得最为香甜的容颜,洛司倾无声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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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睁开了双眼,当床顶上头的帐结十分清晰的映入眸中时,赫连然熙从床上猛的一把坐起身来。
“世衍!世衍!世衍--”
正在外头守着的世衍突然听得主人的惊叫声不断自里头传来,连忙推开门去冲向他跟前。
焦急问道,“主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我马上让洛司倾过来看看!”
正当世衍欲转身急忙将洛司倾唤来时,衣袖却被人紧紧的拉住。
赫连然熙死死抓住世衍,就怕他离开听不得自己的话,急忙问道,“红尘呢,红尘他人呢?红尘他在哪里?”
不,那不是梦!他十分肯定那不是梦!那么真实的碰触,那么清晰的画境,怎么会是梦呢!
赫连然熙欢望着四周,却不见那点点的行愿莲火,更没有红尘的身影,当下便是着急了。
“主子,红尘公子他……”
“怎么了,师兄可是睡醒了?”
那道温暖的声音自世衍身后响起,赫连然熙心中一动,顾不得穿上鞋子,连忙下床朝世衍身后奔去。
“不是梦!真的不是我在做梦!”
视线一移,果真再见到红尘的身影,赫连然熙紧紧拉住红尘的手,这下才彻底放心了。
听得他口中一言,红尘心头微微刺痛,便隐了下来,对师兄笑道,“师兄睡醒了,那现在如何?”
不想师兄这一睡竟然就是两个时辰,不过现在看去精神似是好多了。对于以后的安排,红尘已是开始着手计划了。
被红尘这么一问,赫连然熙这才轻声的说了句,“我饿了……”
对此红尘早有准备,侧过身指了指桌上的蔬菜粥,“正好可以先尝尝!晚点我再准备些别的食物。”说着,红尘便拉着他往茶桌走去。
“师兄慢慢吃,我先去看看那药煎得如何了。”红尘说完便是转身离开。
赫连然熙望着眼前那一碗蔬菜粥,而后拿起放在一旁的勺子轻轻摇动。而后,便见这蔬菜粥里头放着自己喜爱的红莲子。
薄唇微微而扬。
原来,师弟他一直都没有忘记!
“世衍……”
“是,主子!”世衍静候在旁,以为赫连然熙有所吩咐。
不管怎么说,能再见到主子这般模样,真是太好了!
“师弟说你选中了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尽管脸上仍带着笑意,可话语里的阴沉世衍还是十分清楚的感受到。
“这,这个……”
没想到那个时候主人竟然仍将此事记得这般清楚,世衍一时有口难言,竟不是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情。
不知不觉,后背已是汗湿了一片。
细勺仍旧在粥里缓缓摇动,那话语幽幽说着,“看样子,在我沉睡的那段时间里,你和师弟极常来往,嗯……探讨琴艺,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主子!”额头跟着汗湿一片。
“哦?难道是我误会你了。”
知晓自己再不将真相一一道出的话,只怕自己这辈子将被主子远远相隔,无奈之下,世衍唯有将所有事情的事情因果纷纷道之。
----------宠你无罪--------
盛祁国。
跳下马车,当陌城宇瞧见门匾上那三个大字时,不可思议的对跟前的辞砚缘说道。
“你让我们住进丞相府?”
辞砚缘不解反问,“怎么,有何不妥吗?
想也不想,陌城宇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平心等人,当下便将心中的担忧说出,”你把我们这些人全带来盛祁国,且不说平心他们几个是北粼国人,你让我们都住进丞相府,这样当真可以吗,盛祁国君难道不会怀疑你别有用心吗?
闻这一解,辞砚缘并无其他动作,只是微挑了挑眉。
想不到陌城宇年纪轻轻,却如此轻而易举的思酌到此处,看来他之身份并非如他所说的那般简单。
见他这般看着自己,陌城宇总觉得毛毛的,“看,看什么啊!”
话刚落下,这才立马领悟到自己说错话了,心里暗暗大喊一声糟糕。就怕他会突然向自己拷问,陌城宇连忙转过身去,“我去看看我爷爷怎么样了!”说着便连忙跑开了。
辞砚缘见状只是笑了笑,而后朝府里走去。待会,他还得把见着妹妹的好消息告诉家人才行呢。
之后,大伙都纷纷踏进丞相府,这丞相府说大就有多大,可惜里头的仆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几个人。
见陌城宇等人随之也走了进来,辞砚缘刻意放慢了速度,一会儿后才回答方才的问题。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好担忧的。我与国君有着交易,我要他的权势,他要我帮他平定安邦,各有所需,这般好的交易我想他没理由去破坏才是。”说着,辞砚缘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事越坦荡,便越无需担心!”
陌城宇愣愣的仰首望向辞砚缘,想不到他竟然将与国君交易之事说得如此轻松毫不在意。
是他太过自信,还是他并不晓得其中的后果。
对于,陌城宇自是相信前者。因为,他是红尘的大哥。
将下人退了去,辞砚缘亲自带着陌城宇和平心等人前往居住的院落。
经过九曲回廊,几个圆拱门,大伙终于到达自己日后将要安居的地方。里头,辞砚缘早已命人打扫干净,偌大的院落里要什么有什么,甚至还有专门服侍他们的下人,即便并不多。
少年们从小到大从未见过这般华丽的房子,更别说还有下人可以当差,当下便乐坏了。东摸摸西摸摸,眼里布满了好奇。
见状,陌城宇甚是无奈的一掌拍向额头。看来日后有必要对他们普及一下一些上流的相关知识,免得日后出去丢了红尘的脸。
早便坐在一旁的辞砚缘倒是笑而无言,见孩子们仍旧这般天真,并未有任何的阻止。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纯真已是不多时了。
待大伙看遍了玩累了,坐在一旁休息时,辞砚缘这才朝他们笑道,“既然来到盛祁国,那我也该尽下地主之谊,明日带你们前去附近游玩一番如何?”
这自然是好,听得有好玩的,大伙随即一阵欢呼应下。虽然很不想去,但陌城宇无意扫了大家的兴,也点头答应了。
笑着点了点头,辞砚缘将剩下的时间留于他们整理自个东西,起身便是离开。
“辞大哥!”
这会,辞砚缘不过放走出院落,就听身后传来一人的叫唤声。
转身望去,是平心,辞砚缘挑眉笑道,“有什么事吗,平心,可是院子里缺少了什么?”
“不是的,辞大哥,”平心赶紧将事情说清楚,“刚才在大门外的时候,我听到了城宇说的,我们住在这里当真没有关系吗?”
虽然是他们自个愿意和他们一同前来盛祁国,但他们并不希望自己成为别人的累赘。
当初城宇前来和他们道别,这兄弟情即便并不长久,但他早已将城宇当成自己的亲兄弟了!心里万分的不舍,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与他一道离开北粼。最后,不光是他,还有其他几人也一同跟来。
他们没有家,没有亲人,所谓的家是红尘哥哥给予的。只要能跟在红尘哥哥身边,学会所有本事,终有一日他定亲手报答红尘哥哥的恩情。
见他是在担心这事,辞砚缘仍旧是那话,“放心住下吧,就当是自己的家!”
“那辞大哥呢,对我们当真也无任何私心吗?”
这话,辞砚缘并无立马接上,只是轻轻扇起手中的扇子。
“好吧,我承认,对于你们几个,我的确存有私心。”一会儿后,辞砚缘终于如实交代,“我知道你们多少都有些底子,把你们带回盛祁,一是因为这是尘儿对我的托付,二来我希望你们待你们学成而后能一心效忠于尘儿。不管是谁的天下终究都不会太平许久,有朝一日,若是这天下威胁到尘儿,我希望你们能以命相护。虽然这话有失于你们,但这的确是吾之真心。”
平心静静听着,双眼直直望着跟前的辞砚缘,他知道他说的句句是真。
“好!”
对于平心这突然间回答的一字好,辞砚缘没想到这孩子竟将事情考虑得这么干脆。
“哦?倘若日后你面对的敌人是北粼军呢?”
无需想,平心直言,“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的,因为红尘从来不会让我们感到为难。”
辞砚缘原本平静的心却因这并无他意的话语而闪过一丝不悦。
不想这少年竟比自己还了解尘儿,显然这段时间在尘儿身边呆了不少些时日。
“如果万不得已呢?”
不知为何,辞砚缘此时此刻极为渴望见着这少年失措的模样,可惜他就和那陌城宇的少年一样,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沉稳。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不管是发生何事,我定然不会做出伤害红尘哥哥的事情!”
见那少年神情如此坚定,辞砚缘就知道自己的宝贝妹妹教出了一群好孩子。
笑着拍了拍平心少年的肩膀。辞砚缘转身离开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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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心院内, 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了屋,明亮宽敞。只见一身着锦华的妇女站在墙画前,痴痴而望。
画内是年轻时的辞和柳云碧,正是红尘小时候给夫妇二人所做的画像。
每每望着这一幅画,留给柳云碧的便是一声声哀叹。
感受着尘儿所留下的每一笔画痕,回忆着当年笑意融融的幸福日子,以此为自己思念成疾的生活进行安慰。
房门轻轻推了开,一丫鬟跨过门栏走了进过,一来便直朝柳云碧那儿走去。
“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仿佛未听闻,柳云碧仍旧站在那儿双眼不眨而望。
丫鬟又继续说道,“大少爷这次回来还带来了不少人,其中有两位姑娘,听说是小少爷的人。”
“你说什么!”
一听丫鬟的口中提及尘儿,柳云碧终于动了动,忙忙转过身来看向丫鬟巧儿,“你刚说什么!”
“回夫人,刚才奴婢听大少爷提及那两位姑娘,似是小少爷身边的人……”
还不等丫鬟将话全部说完,只见这柳云碧身形一闪很快便消失于房中。
“尘儿!尘儿!尘儿--”
那头,刚欣赏完某处院子的时香染月,刚走进廊中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呼唤,而唤着的正是她们的公子。
姐妹俩面面相觑,暗想难道是公子来了?但想想又似是不太可能。
公子如今人正在北粼国为他大师兄医治身子,不可能会这般突然回来盛祁。
不等姐妹二人多想,柳云碧很快便出现在眼中。
“尘儿!尘--”
柳云碧这会张嘴不断大声呼唤着,见得前头突然出现两个气质非凡的少女。虽然有着相同的面容,但那双眼所透露的眸光神韵却又有所不同。
这俩少女从未见过,柳云碧也知晓她们并非是附近哪位官员家的千金,当下便明了这俩少女定是方才丫鬟口中所提及的人。
见此,柳云碧心中一动。既然她们是尘儿身边的人,那想必尘儿定就在这附近不远。无需再想,柳云碧连忙朝她们奔去,一手便是拉住一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尘儿呢,尘儿他在哪?”
七年了,转眼她竟和她的宝贝分开七年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七年如何度过,更不敢想象尘儿这七年又是如何度过。这么多年一人独身在外,其中定然有许多无法言说的阻碍。即便当初尘儿时常写信而来,却从来皆是报喜不报忧。
尘儿,娘的宝贝女儿,你可知道娘亲有多想你?
姐妹俩望着眼前这年过四旬却依旧风韵犹存的女子,慈眉善目,盘起的发丝里虽只别着一支蝴蝶步摇,但美得恰到好处。
然而,听得柳云碧这一问,时香染月便晓得公子并未将自己的下落告知伯母。
姐妹二人互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可见着伯母眼中的着急,时香抿了抿唇,而后才对其笑着安抚道。
“伯母,公子有事拖身,暂时还不能回来,等他将事情处理好后自然会第一时间赶来与您团聚的!”
听得红尘未归的消息,柳云碧只觉空气霎时都被夺了去,眼眶忍不住发红,泪水瞬间坠落在地。
“尘儿……”
见得柳云碧这般伤心,染月亦是不忍,伸手握住她,安慰道,“伯母别太伤心,公子说了,待他回来后定会加倍补偿于你,到时候会一直乖乖呆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的!”
闻此,柳云碧抬首望向她们,寻求真假,“当真?尘儿她真是这么说的?”
“嗯!”
染月重重点了点头,就怕她不相信自己的话,时香也轻叩首笑着。
见她们向自己这般保证,柳云碧这才笑着将脸上的泪痕擦去,时香连忙将自己的锦帕递去。
“谢谢!”柳云碧伸手接过,对其谢意一笑。
待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后,柳云碧才再度开口道,“我想你们姐妹俩就是时香和染月吧!”
柳云碧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不想她竟然猜对了,时香和染月满是诧异,“伯母,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云碧得意的笑了笑,将自己知晓的原因告知,“尘儿时常在信里头提起你们姐妹俩!今日虽然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很早便已经晓得你们了!”
闻此,染月忍不住问道,“伯母,伯母!公子在信里头是怎么说我和姐姐的呀?”
其后,柳云碧带着俩丫头到处转悠,同时将红尘以往写来的信慢慢儿和她们说。
“呐,这儿便是我们为尘儿布置的房间,里头全是尘儿小时候用过的东西呢!”
逛着逛着,最后柳云碧带着俩姐妹来到红尘专属的院子,念尘。
轻轻将雕花红门打了开,柳云碧迈开步子朝里头走去,时香染月随即跟上。一进里头,只见里头的家具都是那么的崭新,一尘不染。
环望着那凤凰梳妆台,柳云碧不禁想起尘儿年幼时站在后头为自己梳发。即便那时候的尘儿还那般矮小,但会拿来小凳子站上去,小心翼翼的为她梳着头。
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尘儿,俨然已是大人了……
“伯母一定很想念公子吧。”
时香走来,在她身边陪伴着。正因为曾和公子分开过四年,所以,她能理会这心情。
“想,很想……每次想得心都疼的时候,我便跑来这儿,看一会儿后心情也就舒服些了。”
柳云碧朝她浅浅笑了笑,而后拉起她的手轻拍着,“这些年来,多亏有你们在尘儿身边替我照顾着,一直没能有机会好好答谢你们,以后,你们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知道吗?”
“嗯!”
两人相视而笑,而那头,正好奇公子小时候是何等模样的染月,正四次新奇的望了望。这会,伸手便将一个小柜子打了开来。在见得里头那粉蓝色的小罗裙,染月忍不住转首朝柳云碧问道。
“伯母,这小裙子也是公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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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来,小心烫!”
红尘将细勺凑近唇,轻轻吹了吹,这才小心往赫连然熙那递去。
赫连然熙微张口饮下,却是眉宇轻皱,“苦。”
“苦吗?”
红尘用勺尖沾了沾药汁,而后伸出舌头舔了下,“嗯,是有点苦,下次我多放点bing糖!”说着,红尘抬首看向师兄,发现他正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勺子。
“师兄?”
“啊?没、没什么!”猛回过神的赫连然熙连忙别过脸去,却露出那发红的耳朵。
红尘再次勺起药汁朝他伸去,歉意道,“这次师兄先忍忍,下次我一定会多注意的!来,再喝一口。”看来下次她得先试试才行了。
缓缓回首,望着方才师弟碰过的勺子,赫连然熙张着嘴,眸光却转向他处不敢见她。
待细勺里头的药汁皆入了口中,薄唇轻轻含住那勺尖,顿了会,赫连然熙这才咽下口中的药汁松开细勺。
未觉有异,红尘一口口将药汁喂进师兄腹中,待那瓷碗都见了底,红尘放下空碗从一旁拿出一颗蜜饯放入赫连然熙嘴里。
见红尘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赫连然熙情不自禁想起方才师弟舌舔那勺尖的模样,愣是不敢直眼看他,只好微侧过头故作专心品尝着嘴里的蜜饯。
“师兄。”
听得他唤着自己,赫连然熙这才转首朝他望去,只见他将蜜饯含在嘴巴右侧,右侧的脸颊便鼓了起来。
见此,红尘忍不住轻笑出声,“看来这些日子里,师兄是越活越回去了!”浑然不见当年那冷漠少年的身影,倒更像个孩子般,可爱得很。
赫连然熙便不晓得自己此时的模样有些滑稽,皱眉不解道,“越活越回去,回去哪?”
笑着摇了摇头,红尘却没打算告诉他。抬首朝他望去,在瞧见那散下的三千发丝后不由开口提议道,“师兄,我帮你束发吧,可好?”
“好。”
坐至梳妆台前,赫连然熙微垂下眼眸,望向铜镜里的自己。清瘦的脸庞布满那被唤为幸福的笑容。身后,是他在那为自己温柔梳着发。
红尘一手轻轻撩起一束发,黯然无光的墨绿长发失去了以往的光泽,发内,参着三两刺眼的银丝。红尘抬首望向铜镜,朝里头的赫连然熙微微一笑。
手轻扬,紫檀木梳没入发中,从头轻轻梳向发尾。
“小时候,娘亲最喜欢我为她梳头了!只要我一得了空,娘亲便可拉我去房里,一下坐在梳妆台前让我为她梳发。师兄,是不是因为这样很舒服呢?”
每每如此,她都能看到镜里头的娘亲一直在微笑着,就像师兄现在这样。
赫连然熙闭目享受着,感受那木梳在发中滑落的抚触。
“是呢,很舒服!”
师弟,之所以喜欢,是因为你指间的每一个小心,疼惜,在心里全化成了幸福。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师弟,我们可能如此相伴至白头……
红尘专心于手上的发丝,却未发现铜镜里那极为复杂的眼神。
直至长发束好,红尘拿起一旁的白玉发冠为其戴上,发冠后的条条蓝色细珠镶陷入发中,好看得很。
见着束发而显得极为精神的师兄,红尘忍不住开口赞道,“师兄真好看!”
不同于年少时的傲然轻视,那俊美绝伦的脸旁彻底脱去那份青稚,眉宇间是属于男人的坚毅。
至始至终,是她自认见过最美的男子。
仔细望着镜中的自己,赫连然熙知晓他是当真用心在为自己梳发,薄唇轻扬,心中欢喜一片。
见得这一抹笑容,红尘甚是怀念。
“师兄真该多笑笑的!”极为养眼。
赫连然熙站起身子,转身望向于他,对他相视,“那,你可是喜欢?”
犹记那年桃花树下,他亦是如此问他。只可惜年少提不起勇气等来他答案。而如今,他们早已不再年少,许多事情,是该好好把握了。
“当然喜欢!如果能经常看到师兄的笑容,我想我会更高兴的!”想也未想,红尘道出心里话。
时隔四年,终于得来他的答案,赫连然熙心想,往后的日子,也许当真可以这样一直美下去。
红尘仔细将眼前的师兄瞧了瞧,那白玉发冠正好配得上师兄今日身着的白莲云春。
见得屋外阳光正好,红尘提议到外头走走,对此,赫连然熙自是答应的,于是两人结伴前去林中散步。
踏出房屋,红尘这时想起自个今早特意为师兄做好的枣糕,于是决意将枣糕一同带去,方可在林中进食。
目光紧随红尘那朝膳房前去的身影,赫连然熙一人在屋外静静等候。
似是感觉到某人的出现,赫连然熙依旧站在那处候着,似是自言自语开口道。
“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心软了。”
如果不是世衍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向他道出,他怎么也猜不出,在自己昏迷那会时时照顾着他的人,便是红尘。只怪师弟将自己装扮得太好,竟瞒过了世衍。直到现在,世衍仍旧不知那人便是他,因此在他面前为洛司倾说了不少好话。
那,可是他最爱的师弟啊……
为了满足他的自私,蒙上双眼的师弟一定觉得他很麻烦吧。
可是,为何他心中明明很是不舍,可心底,却又是那藏不住的甜蜜。
“面对一个傻子,再如何铁石心肠,也是徒劳。”
洛司倾自竹林中走了出来,也同那人离去的方向望去。回想那时红尘对自己百般请求,他竟忍不住羡慕起赫连然熙。
“虽然红尘还是见了你现在的模样,但你也该知足了。在照顾你的那会,红尘怕世衍会看穿他的真正身份,便将所有表露在外头的肌肤都易了容,甚至将自己的骨骼彻底改变,以至于当日无法下地行走。”
洛司倾转首看着他,继续说道,“因为他知道,一旦世衍晓得真相的话,定然逃不了你的双眼。”不怕万事,唯独怕他日后每每回想起,便会为此感到遗憾。
闻言,赫连然熙若说不感动,那便是自欺欺人了。
垂眸轻笑,心里头早已不在乎那美丑。
“等等!”
心里正当欢喜,赫连然熙猛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忙再次朝洛司倾求证道。
“你说,在我昏迷的那段时日里,都是红尘他亲自照顾于我?”
“是。”
听得这一声肯定,只见赫连然熙双颊顿时一红。
“那,那谁帮我净身的,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