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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规矩,我和那一大堆叔叔阿姨还有我爷爷那一辈的以及太爷爷那一辈的人提前一天走,亲自打扫、布置好老宅,这样才能表现出自己对祖先的敬佩和真诚。第二天,第二批人就会出发前往墓地,把杂草都清理干净,在坟头上添些新土。而第二天一早,我们这批人就要动身去墓地,开始祭祖。
本来哑巴是不能跟着第一批人去的,但似乎其他人并不介意他也跟来,因为没有触动到任何人的利益,只要有了这一点,谁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懒得管。
算起来,我现在还剩下五个姨和十一个叔,那十一个叔叔我算是认齐了,但五个姨里面我只认得辛姨。假辛姨和司空已经离开有大概半年的时间了,我也不是那种特别放不下的人,不知不觉间关于她们的一切已经慢慢淡出记忆。人的记忆就是那么脆弱,有些你以为可以记一辈子的人和事,到头来会模糊得连你都怀疑它只是一场梦。
回到唐家之后我和这位真的辛姨却一点也不亲近,我基本上没和她说过话。
我很早就意识到唐家重男轻女思想的严重性,要比其他家族都厉害。像墨家这种食古不化古板到要死的家族女子都可以分字派,比如安常在,和哑巴一样是“染”字派。比如赵家,赵停妆和赵停棺都是“停”字派。
可是在唐家,女孩却不能分字派。而且,家族里出生数字不吉利的人,比如伊叔和店长先生,只因为在家中兄弟里排名有个“四”字就不得分字派,唐家的迂腐可想而知。
唐家的女子,一般也不出门,我能看见辛姨的机会少之又少。如果这三年是她陪着我,也不至于如此生分。我甚至有种错觉,好像她是假的辛姨,走掉的那个才是真的。
按照规矩我走在最后面,当家归当家,再怎么说前面几十位也是我长辈。我不得不在庞大的队伍里感叹前两辈人的造人能力。
我们上次到老宅还是去年,为了开那次会议伊叔带我来的,走得比较匆忙,根本没机会逛逛,留给我的印象也只是很大而已。
没想到再来的时候,距离上一次到老宅来还不到半年时间,就已经物是人非。
老宅周围的草都已经没到膝盖了,根本看不见路。年纪最大的二叔打头,拿着弯刀一路割过去,三叔用铲子把剩下来的草根铲掉,后面的人再踏平,总算走出一条路来。
老宅说老也不为过,伊叔以前提起过,宅子的前任主人是一个老地主,据说还是前清旗人。后来清朝灭亡了新中国成立了土地改革了分田到户了家庭联产了,也就没有地主这个阶级了。宅子早在文革时期就被充公,因为这样特殊的身份,一家人都遭到批斗。文革后那家人又得回了宅子,但是家族兴衰,时过境迁,已经住不起。唐家到南方后就把它买了下来。
二叔抽出一把钥匙,老宅的门是那种老式的门,现在农村的一些地方可能还有这种门,开门用的是用一根铁棒做成的钥匙,看起来扭两下就开了,其实扭的方式也是很有讲究的,不然就开不了门。
二叔刚弯下腰想要开门,忽然,他顿住了,然后立即对我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心里一咯噔,像这种门上面都有缝儿,二叔是不是看见什么东西了?
二叔的嘴唇不断重复着几个动作,他一边打着手势叫别人不要靠近,自己也悄悄退到旁边来。我仔细看着他的嘴唇,哑巴打着手势说:“他说宅子里面有人。”
我顿时感到全身发毛!宅子周围的草很高,如果有人要进去,肯定会留下很明显的痕迹。而且要进去也只能是翻墙进去。宅子的墙有多高?目测有五六米,墙上还插满了锋利的玻璃片,谁要想爬过去,很难不被它们伤到。墙外面也没有搭梯子,那个人得有一定的功夫才能翻墙而过。
哑巴往门那边一抬下巴,示意我别轻举妄动,他先进去看看。彼时其他人都已经从门边撤开,不断用眼神、唇语和手语交流着,猜测到底是谁敢闯进宅子里,却没人敢推门而入。谁都不敢弄出动静来。我点点头,哑巴顺着墙一路摸到宅子的另一面,我已经看不到他。过了几秒钟,门从里面开了,一个人形的东西首先被扔出来,哑巴接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石头。”哑巴用手势说。
那是一块很大的石头,灰黑色的,依稀有人的形状,但也只是外型而已,上面没有手脚五官。再看门里面,老宅的地面上还有一个坑。看来这块石头是被人扔进来的。
“哪儿来的兔崽子,往别人家里乱扔石头?!还有没有规矩?当唐家人都死透了?”二叔一见那石头就气哼哼的,过去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三叔连忙劝他:“二哥别管什么石头了,赶紧进去吧,我看这天要出太阳。”二叔抬起头,见天上隐约有些亮光,看起来好像还真的会出太阳。“再让我撞到,非抓到那人,给他吃一顿拳头不可。”
石头一出现,在场有点儿脑子的人都开始思考其中的原因了。能把那么大一块石头扔进去的人肯定也不是普通人,瞧里面被砸出的坑就知道,是从外面扔进去的。那个人是在宅子外面的哪个地方扔的石头?不管如何,这块石头少说有几十上百斤,扔进来很费劲。老宅也已经荒废了多年,各种恩恩怨怨都随着唐家人的退隐而消逝了,现在谁还有那个闲工夫专门跑来往里面扔石头?
什么时候不扔,偏偏挑祭祖的时候?要是想给唐家的人制造麻烦,还不如一把火把老宅烧掉来得干脆,光砸出一个坑来有什么用,不疼不痒。那个人究竟想怎样?
老宅很大很大,这一批来的人都在老宅里拥有一块地方,因为老宅本就只是给家族里的主干住的,其他人的住处则没有很明确的规定,有些分支甚至可能在海外。搬进来之后唐家人又对宅子进行了改造,用院墙隔成二十几个部分,每个部分都是一个独立的院子。唐老爷子的亲生儿女各自占一部分。
本来我以为老哥不在,老爹老娘都走了,加上我自己以前的屋子,够我打扫的了。可是后来一看,老宅里根本没我爸妈那一份屋子,然后才猛然想起,唐家南下之前他们就走了,老宅里自然不会有他们的房间。那时候哥哥也走了,所以只有我的院子。
第一次来的时候伊叔就带我认过,我印象颇为深刻。在祭祖之前我就把老宅的布置都看清楚了。如果哥哥没出那些事情的话,他就是货真价实的当家,我以后要站的位置便是现在那些叔和姨所处的位置。
如今再说这些,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绕过惨白的院墙,踏过水泥铺成的地板,向西走过几个弯,便有一处台阶。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地面上完好的地方都布满了青苔,其他地方,水泥都已经裂开,裂开处暴露出来的土地上有杂草长出,一路上郁郁葱葱。
上了台阶,再绕过一棵榕树,就可以看见大树后面斑驳的院墙,院墙上只有一处圆形拱门,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
我正要打开院门,忽然一只手搭到我肩膀上,同时我被人猛地往后拖!我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哑巴就向前一步,脚上用力,猛地把门踢开!
大门经不住他这一脚的力度,啪地一声摔在两边,同时门上的红漆也开始迅速掉落!我仔细一看,差点没落荒而逃。妈呀,那些哪里是什么红漆,明明是一大堆红色的蜘蛛,只是那形状和颜色太适合伪装了。它们密密麻麻地爬在门上,我居然没看出来!
要是我刚才真摸上去了,别说这些红蜘蛛的毒素有多厉害,估计我自己就给吓疯。
“进去别随便碰里面的东西。”哑巴用手语说,我看着那堆蜘蛛一阵恶寒,连说不的勇气都没有,忙点点头表示:“你是老大你打头,尽管放心,小的绝对不闯祸。”蜘蛛在前,打死我我都不敢乱走了。
不过,门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蜘蛛?
哑巴小心地挑起一只蜘蛛来看,见他好像没什么表情,我也大着胆子过去看。
蜘蛛的身体呈现出一种颜色像是凝结的血液的红,在阴暗处就变成了朱红。一般蜘蛛都很怕人,不只是怕人,还害怕来自外界的一切攻击,所以会立即缩成一团。这只蜘蛛却不一样,它大胆地在哑巴手上爬来爬去,张牙舞爪的像是威胁,却又有些忌惮他。它的形状居然是正方形的,身子是扁扁的,所以爬在门上很没有立体感。
我看得心里直发毛,事实上我看任何蜘蛛都是这种感觉。
我看了半天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蜘蛛除了长相比较特别可能毒素也挺强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的,比较难解释的是它们为何成群聚在门上。
哑巴却好像是看出了些门道,紧盯着手上的蜘蛛,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走到墙面前,似乎是在找东西。我不敢贸然过去打扰,过了一会儿,他示意我过去,还指了一个地方。我沿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墙根出一片红色的土地,味道非常的难闻,像是铁锈味。但我立即意识到那根本不是铁锈味,那是血的味道!
“这种蜘蛛是喝血大的。”哑巴用手语说。答案已经非常明确,地下藏着大量的尸体,而且尸体是不久之前埋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