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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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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途经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河水静静流淌,清澈见底。纤细的沙石,畅游的鱼儿,正随着碧波浅漾。

    童霏牵着马走在那河边,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在这河边第一次遇见赵云。那时她假装“悍匪”打劫赵云,曾说过“要想从此过,留下银枪来”这样的话,没想到,一语成谶。

    如果没有赵云的出现,一切,应当都会不一样吧。

    一路上山,一路回想过去,这里的一花一叶,都曾见证了她初来这时空的所有悲欢,这里的一草一木,也都曾刻下她年幼时光里的所有离合。

    当初失去了爹娘和师弟,她以为自己会独守这空山,终其一生。没想到会接连有奇遇,而她也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望一眼身旁专注于脚下山路的甄洛,只见她已换上了在途中新购置的罗裳,一袭湖水蓝的衫裙,衣袖被山风吹得飘曳,裙摆的波纹漾起浅浅的涟漪,恰似这涓涓河水。清丽动人。

    她的侧脸尤为好看,眉弯新月,肌凝瑞雪。正所谓,雅淡梳妆偏有韵,不施粉黛自多姿。

    她的唇角有微微向上扬起的弧度,神情虽是专注在脚下,却未曾忽略来自童霏深情的目光。她不回应,只是这样微微笑着。

    三人上山的路走得尤为缓慢,每走出几步,童霏就免不了要为甄洛讲解一番。

    她的视线落在一棵高大的杨树上,便撇了马跑到树旁,招呼甄洛也过来看,她道:“看到这树上的划痕了么?每一道划痕就代表我每一年的身高,从前都是师弟帮我划的,今年还没划过。”说完她又靠在树干上,抬手在头顶比划了一下。

    她感慨着,视线又转去了旁边的一棵杨树上,那树干上也有一些歪歪斜斜的划痕,比她背靠的那一棵树上面的数量看上去少一些,有几道还是重叠在一起的。她叹息着,拍了拍那树干,说道:“这一棵,是师弟的,你看,这划痕还都是歪的,因为那是我帮他划的,我那时还小,个子不够他高,有好几年是踏着他手上去划的。”她微微笑了笑,现在回想起这些,还仿佛是昨天的事,转眼间,那个俊朗的男子,已经离开一年了。

    她叹息一声,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遗憾道:“可惜……他再不会长高了……”

    甄洛一直用心听着,却没发表任何意见,只在这时,安慰她道:“可他成全了你。”

    童霏的眼中隐隐现出一汪水汽。师弟赵云托付给自己的事情,自己没办法完成;赵云立志要做的事情,自己也没有替他完成。即使在北方还有人识得赵云之名,但她以为,若是赵云亲力而为,一定会比自己做得更好。她终究不是赵云,只有这么点志气,只想着安稳于世。

    想起北方,不免又想起每一次战场上的冲杀,想起义兄吕布,想起善解人意的蔡昭姬……禁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为何这门槛是高低不平的?”甄洛突然发问,打断了童霏的思路。

    原来就在她失神之际,已经走到了自家的大门前。

    古老的庄园,依旧威严耸立,宽阔的大门上方,依然高悬着那一块匾额,上书“天下第一枪”。纵然童霏不是爹娘从前的那个女儿,但性子却倒真与他们有几分相像,都是想要和爱人隐居于此。

    推开那沉重又布满灰尘的大门,童霏低头跨过那高低不平的门槛,不禁弯唇笑了起来。

    她笑着回答甄洛的问题,阳光照在她脸上,照着她忽闪的长睫,眸光中泛起了光亮。

    “小时候我总是偷懒,不喜欢练枪,每次都气得老爹追着我打。后来老爹年纪大了,追不动了,也懒得追了,我再做错事就要被罚跪,最开始是跪在院子里,但总被我偷偷使一些小伎俩蒙混过关,后来……老爹别出心裁……”童霏说着扬起小脸看向甄洛。

    甄洛遂接话道:“这门槛难道是被你跪成这样的?”她说着说着便是一阵心疼。

    童霏急忙安慰道:“初始确是实实在在地跪到膝盖淤青,后来嘛……每次受罚我都只挑这同一个位置,娘亲就跟老爹说不要再罚跪了,你看那门槛弄的一面高一面低,多难看。实际上这压根就不是被我跪成这样的。”她说完一脚踩到低的那一面,表面与门槛其它位置没有什么不同的木头,居然被她那一脚踩得凹陷了下去。

    甄洛也不禁被逗笑,想象着小小年纪的童霏,就有那么多花花心眼,真是个鬼精灵。

    “练武很苦吧?”虽然童霏此刻说起从前都是在笑着,但从她口中不难听出其父的严苛,童霏有今日这般身手,不知从前都受过多少的苦。

    童霏回道:“当然辛苦啊,不过,付出总是会有回报,不然我也不会有机会带你回来。”

    “带我去见见你父母吧,还有你师弟。”甄洛想着,自己一定要当面向这些人道谢,感谢他们将童霏带来她面前,从而让她那满是阴霾的生活中有了一丝光亮,给予了她勇气和希望。

    当那二人去往屋外的悬崖边时,泠雪站在宽敞的院子里望天兴叹。

    为什么在皖城之时,自己没想过赵将军……哦,不,是童公子,为什么没想过童公子或许家宅雄厚呢……怎么没想起来要再买个丫头和自己一同伺候呢……为什么连一向心思缜密的小姐也没有提及呢……

    面对眼前这大宅,泠雪欲哭无泪。看看天色,只能暂时先收拾出来两间卧房和厨房了,还要准备晚饭。到底为什么不再买个丫头?

    泠雪一边扫着灰尘,一边咳嗽不止,心中隐约有些怀念从前的日子。但也只是偷偷想想,如果这就是小姐想要的幸福,那她也没有理由不去适应。

    泠雪想,改日童公子下山采办,一定要嘱咐他买个丫头来帮帮自己……

    大宅的另一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绝壁。童霏爹娘和赵云都葬在那里,那里背山面水,堪称风水宝地。当然,童霏本人并不清楚这些,她只是觉得爹娘都对这山有着深厚的感情,死后葬在这里,是最好的归宿;至于赵云,他对这尘世还有那么多的眷恋,这里地理位置极高,他住得高些,便看得远些。

    童霏仔细用袖口拂去墓碑上的灰尘,又弯腰去清理周围的杂草乱石,嘴里的话不停,讲起从前在山中的生活,时常将甄洛逗笑。

    甄洛发现童霏与自己重逢之后,似乎越来越多话,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吧。只在自己面前才这样的她。

    童霏想要把最最真实的自己全都展示给甄洛看,就像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爱意一般,不单单是说些甜言蜜语,或者亲你抱你,要让你彻彻底底地了解我,才会明白我到底是有多爱你。

    甄洛学着她的样子坐在草地上,背靠着树干,头靠在她肩膀上,侧耳聆听着。

    夕阳落在她肩头,惹得甄洛微微闭起眼睛。

    童霏只当甄洛是困倦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再不言语,也安心和甄洛并头靠在一起,一同享受这温暖的落日,和凉风习习的黄昏时光。

    “怎么不说了?”甄洛忽又睁开眼来,轻声问着。

    “我以为你睡着了。”

    “我听着呢。”

    “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可是又怕这一天都说不完……”

    “怎么会呢?将来还有那么多时日,何必急在一时。”

    童霏沉默了一阵,复又笑着摇头,重复起了甄洛的话:“是啊,还有那么多时日,为何要急在这一时呢……”

    甄洛仍然是淡淡笑着,心头却莫名涌上一丝怅然。

    “还记得初见的那个夜里吗?”

    “这辈子都不会忘。”

    “还记得那些花吗?”

    “那是我此生见过开得最美的芦花。”

    怎么会忘记呢,就是在那样一个夜晚,那样的芦花丛中,上天安排我遇见了你。童霏曲臂揽过她的纤腰,等待她继续发问。两个人靠得更近了,可是甄洛却不再问,也不再说话。

    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个人只是这样静静依偎着,一起看着太阳光一点一点隐没在山的那头,到天色越来越暗,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彼此的怀抱。

    似乎都觉得,这样的幸福安宁,来得太不容易,也太不真实。不知道会不会一觉醒来,发现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梦幻泡影而已。

    可是那紧握在一起的手掌,那源源不断地传来的,对方的体温,又是那么真实。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和眼神,又那么真切。

    是真的吧。

    历尽了千辛万苦,她们终于能够来到这山中,远离所有尘世的喧嚣,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在此时此地,这个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走吧,我们回家。”

    从此,我的世界里只有你,其他都与我无关。

    童霏如是想着。

    可……夜阑人静时,她却辗转难眠,思绪不受控制地会想,郝萌是否已经回到长安了?大哥还在与王允互相牵制么?昭姬怎么样了?城中是否又有新的流言蜚语……

    嘴上说不在乎,心里怎么可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