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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偏了偏头,童霏这才注意到她右耳的耳坠不见了。
“这等小事,唤下人去做便好。”童霏有些不悦,貂蝉难道以为可以用如今的身份对自己指手划脚么?还是以为她也和其他男人一样,贪慕她的美色,而为她鞍前马后?
貂蝉敛起了黛眉,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点点幽怨与委屈,“下人粗手笨脚,万一弄坏了可怎么办?”
那语气婉转,那望向自己的眼神似是带着恳求之意,童霏有些不自在,想要尽快结束这对话,“我会交代他们小心一点。”
貂蝉闻言即刻变了脸色,眸中闪着薄怒,又看一眼童霏,“你不帮我就算了,我自己去。”说完笔直地朝着池塘的方向缓缓前行。
自己去就自己去,跟我有什么关系!童霏转身要走,忽又停步。万一貂蝉要是不小心掉进池塘里了,自己又是最后跟她见面的人,这事,可就不好说清了。
她再次看向那妖娆背影,表情变得凝重,明知貂蝉是无理取闹,却也不得不陪着一起闹下去。
“真是麻烦!”童霏说罢快步跟上貂蝉的脚步。
貂蝉没有回头,只是听着那渐近的脚步声,恍惚一笑。
荷花盛开的季节,因着雨后,那清香味更是扑面而来。二人在塘边站定,童霏低头四处看了一看,问道:“掉在哪里了?”
貂蝉小心地向前探了探身子,道:“好像是这里。”
“你向后站些。”童霏说完,卷起袖管,徒手在水中仔细摸索起来。那里除了些水草、石子、淤泥,再无旁物。
她转头凝视貂蝉,“没有,你确定是掉在这里了?”
貂蝉皱了皱眉,垂眸思索片刻,才道:“或许是我记错了,应该是在那。”她伸手指向靠近凉亭的那侧。
童霏按下心中的烦躁,虽不情愿,但还是按照她所说的,又俯身在凉亭后的池塘水域继续寻找貂蝉掉的耳坠。
天空响起几声闷雷,眼看就要落雨,童霏甩了甩沾了污泥的那只手,转头对貂蝉道:“找不到。会不会不是掉在池塘了?就快下雨,等雨停再找吧。”
“怎么可能会没有呢?我记得就是这里。”貂蝉一边说一边上前几步走到童霏身侧,一脸的难以置信。
塘边的道路湿滑,饶是童霏都要加倍小心,此刻貂蝉就这样信步走来,童霏不由替她着急道:“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貂蝉还来不及再言其他,已经脚下一滑,就要跌落池中。
童霏急忙拉她一把,她急中生智,随着脚滑小腿扬起的动作,稍一用力,将一只鞋子甩了出去,扑通一声掉入池塘,很快便没了顶。然后她顺势倒进童霏怀中,惊慌似的急喘了几声。
貂蝉伏在童霏怀里,紧紧握着童霏扶她的那只手,不让对方放手。
她听着她的心跳,没有一丝慌乱。
她枕着她的胸膛,心道,这样单薄,是如何驰骋沙场的呢?
她没有要先离开的意思,等着看对方要多久才推开自己。
这念头才一闪过,童霏已经用另一只手将她拉离自己怀中,只是见她丢了一只鞋子,才没有松手,仍是扶着。
方才出于情急,童霏用的是沾了泥的手拉住了貂蝉的手,童霏有些尴尬,不知貂蝉是还沉浸在惊吓当中没有恢复还是怎样,反握住自己的手不肯放开。
于是提醒她道:“嫂夫人……你的手……弄脏了。”
貂蝉这才慢慢抽回手,取出巾帕擦拭起来,擦完以后见童霏的手上也有泥污,就那么自然地又执起她手,想要替她擦手。
童霏迅速躲过,“不劳嫂夫人费心。”转而接过貂蝉手中巾帕,随意擦了几下又递了回去。
忽然间,天空开始下起雨来,细细密密地缠绵在一起的小雨。
“下雨了!”貂蝉惊呼一声,又扑到童霏怀里,“我鞋子掉了,走不了路,你抱我回去。”
她抬眸看向她,恍惚又是一笑,嫣然如花。
雨越下越大,童霏未及多想便将她抱起,却只是移步到了凉亭之中。
“雨这么大,待得停了再走吧。”童霏将她安置在石凳上。
貂蝉将巾帕随手放在桌上,低首间,隐约见童霏手掌上殷出一点红色,“你受伤了?”
童霏经她这么一说,也疑惑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哦,大概是方才在池塘中不小心触到腐木,扎了根刺。”她抬手拔刺,奈何腐木细软,试了几次都拔不出来。
索性就这么放着吧。童霏心想,稍后雨停,她再想办法对付这根木刺。
“我来帮你。”貂蝉自身后不由分说捏住她掌心,迫使她不得不转身回去面对着她。
见貂蝉取下仅剩的那一只耳坠,在自己掌间小心地挑弄着。
她说:“或许会有些疼,你忍一忍。”
童霏轻笑,一根木刺而已。
她想,赵将军的手真小,却似吕布的手一样那般有力,但又比吕布柔软许多。
那一根刺,深陷进皮肉,纵是下着雨的天气,貂蝉在为童霏挑刺时,也觉出彼此的手心都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个谎话,这人竟然当真,那耳坠不在池中,自然是找不到的。如果说这人只是假意替我寻找失物,那这伤,是做不得假的吧?真傻。
突然间有透明的水浸润了她的眼眸,貂蝉仔细挑开那一层皮肤,血丝顷刻渗出,她恍然觉得,那根刺,不仅仅是扎在那人手中,也扎进了她的心里。
木刺被成功挑落,童霏向貂蝉道谢,露出卸下心防的温和笑容,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耳坠,用她不曾感受过的温柔语气说道:“嫂夫人可否将这只耳坠给我?我拿去街上店铺再去订做一副一样的来。丢掉的那只就不必找了,若是因这事再生出什么意外,大哥可是要心疼的。”
貂蝉有片刻的迟疑,早已习惯了这人处处与自己做对,早已习惯了这人对自己不善的语气,早已习惯了这人轻佻的言语和举动。忽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到底现在在她眼前的人和早前一直记恨着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莫非是因着这样一件小事,就令赵将军对自己改变了看法么?貂蝉不禁心中暗喜。
欣然将手中耳坠递上,眼波似棉,丝丝媚然,“有劳将军了。”
雨势渐渐小了,童霏收好耳坠,提议道:“嫂夫人且在此处稍候片刻,你行走不便,待我去取了雨具再来接你。”
微雨中,那少年的唇角勾起笑意,感觉到身后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笑意更浓。
貂蝉在亭中等了又等,等来的只是府中的婢女,婢女带来了干净的鞋子给她,回复说是赵将军被其他将军叫走了,于是吩咐了她来。
貂蝉接过鞋子换上,正要抬脚离开,忽然忆起她的另一只耳坠,正安睡在腰带中。遂转身面向池塘,抬手扔了出去。既然说是掉进池塘了,那它就不该再出现。
她想,赵将军也不过是寻常男子,面对她也会有柔情的时刻。她本应当鄙夷地再在心中奚落几句才对,却不知为何莫名地觉得欣喜。
婢女持伞立在一旁,看她走到亭边,便急忙撑开纸伞,然而她又突然止步,没有要走出去的意思,婢女也只得将伞撑开举过她头顶,安静等着。
貂蝉站了片刻,那雨仍然维持着原样,没有大,也没有小。和方才那人离开时,一样。
她举步走出凉亭,机灵的婢女即刻跟上,没有一滴雨水落在她的肩头,只是新换的那双鞋,沾到了泥点。
“你退下吧,不必管我。”貂蝉对婢女吩咐道。
婢女犹豫了一下,把伞交到她手中,却被她拒绝,“我想……稍微淋一些雨也无妨。”言毕快速朝前走去,婢女急急跟上,又被她喝退,只得作罢。
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姐,这点小雨,有什么好怕?
貂蝉安然走在雨中,感受着雨水每一次的触碰,轻轻柔柔的,看似没什么紧要,但滴滴落地都激起一片涟漪。
就好像那个人。
那人像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不经常疼,放着也无大碍,但又由不得她忽视,总是在要忘却的时刻,悄悄疼上一疼。
或许应该忍痛拔掉一了百了,可她已习惯那刺与皮肉贴合的方式,若是没了,倒显得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JQ粗线~~~~
知道大家一定十分想念作者君,所以乖乖地来更新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