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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誉掌心感受到的不仅仅是烛渊灼人的温度,还有他五指上的银指环如野兽嘶喊般的震颤,以及,鲜血的黏稠。
“阿哥!?”龙誉眸中弥上紧张,低头看向他们紧紧交握的手,只见血色已浸过她的指缝,顺着手指往下蜿蜒,下意识地将烛渊的手握得更紧。
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突然间他的身体在发生这不正常的变化!?
“阿妹不必紧张,反噬而已,死不了。”烛渊察觉到龙誉的紧张,手上动作未停,眸光沉沉,声音淡淡,一路前来扬州,动用千丝引的次数太多,使得反噬的时间大大提前了么?
而已!?龙誉握着烛渊的手止不住轻轻颤抖,抬眸看向正执剑向他们逼来的白雎,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垂在身侧的手猛然紧握成拳,而后打开,五指并拢,抬手,掌心对着白雎,神情决绝。
烛渊微微一怔,将龙誉的手反握得更紧一分,勾唇浅笑,“阿妹,这是要保护我么?”
白雎眼神哀凉至极,手中软剑颤动不已。
“小哥哥,我不会留在中原的。”龙誉声音冷冽决绝。
她又何尝想与小哥哥成为敌人,可若是不与之为敌,他们就走不出扬州,世事本无情,纵是他们再不舍再如何心痛,又能如何?
“所以,我们注定要成为敌人吗?”白雎凝望着对面执着他人手的龙誉,在龙誉转动手掌之时,缓缓将手中软剑垂下,凄然一笑,“阿誉,走吧。”
龙誉震惊,烛渊微微眯眼,墨衣震惊得难以言喻。
“少主!万不可放了这五毒妖人!”受了无形千丝引重伤的墨衣半跪在地上,捂着伤口震惊地看着白雎,白阁杀手也在一瞬间停下攻杀,烛渊亦是微微抬手,已中了他偶人蛊的白阁杀手便也停了下来。
“阿誉,我始终无法对你下杀手,所以,你走吧。”白雎一如既往的柔声说着,他多想上前轻轻揉着她的秀发与她说每一句话,可是他不能,他与她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一个时辰,你能走多远便走多远,一个时辰之后,我会发出天涯追杀令。”
龙誉双肩微颤,紧紧握着烛渊的手,紧紧盯着白雎。
“啧啧,白公子真是看得起我这条命,居然舍得用上天涯追杀令。”烛渊在龙誉开口之前淡淡笑了,任由肚腹上的伤口血流汩汩,“既然白公子这么给面子,我与我的阿妹又岂有不买账的道理,一个时辰后,我等着中原武林人士将我追杀至天涯海角。”
白雎任由烛渊自己一人唱戏,只是静静看着龙誉,温柔浅笑,“阿誉,你会再回到我身边的。”
龙誉只是紧紧咬着下唇,凄然摇头,艰涩一笑,“小哥哥,如今,再相见,不如不见。”
再相见,他们便是敌人,如此,又何必再相见。
白雎柔笑不语,烛渊凑近龙誉的耳畔,暧昧地温温吐气,“阿妹,再不走,你想为我收尸么?”
龙誉终不再决然地别开眼,不再看白雎,紧握着烛渊的手,提气,箭步如飞与烛渊瞬间消失在白雎眼前。
烛渊在离开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白雎一眼,白雎回以他淡然一笑,就在他们的身影从园子中消失之时,那些被烛渊偶人蛊所控的白阁杀手面目陡然变得狰狞,而后整个人如癫狂了一般身子猛颤,正在墨衣不得其解时,只见他们心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开一个暗褐色的血口,眨眼之间将活生生的一个人腐化成水!
恶心的*腐烂之味让身为杀手的白阁中人都忍不住面露恶心之色,胃里翻江倒海,纷纷抬手掩蔽。
白雎只是冷静地看着眼前这恶心诡异的一幕,面不改色,这就是蛊王的力量吗?
“少主!为何要放走那五毒妖人!?”墨衣为眼前残忍得近乎诡异的一幕心中愤怒恨意翻腾,愤声道,“这些都是咱们白阁的弟兄!”
“墨衣,你认为,纵是整个白阁的杀手一齐出动,能拦得了五毒教的大祭司吗?”白雎看着满园恶心的黑乌血水,淡声问道。
墨衣再一次深深震惊,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他是,五毒教的大祭司!?”
若真的是五毒教的大祭司,只怕真的出动整个白阁的杀手,也敌不过他一人!
“若非如此,我何必用上天涯追杀令。”白雎将手中软剑重新绕到腰上,只见那原本还是闪着银光的利刃一到了他腰上便只是一根精美的银质腰带,丝毫也看不出是一把夺命利器,“与其说是放他走,不如说是保住在场弟兄性命。”
“少主,属下瞧他不过二十岁模样,当真有传言中那般厉害!?”墨衣拧眉,心中有疑惑,传言五毒教的大祭司拥有神鬼皆惧的可怕力量,一双手,可毁人于刹那,杀人于无形,但凡出手,足以令天下人闻之色变!
“苗疆蛊毒,防不胜防,而这五毒教的大祭司,则有一双用蛊用毒的圣手,手握苗疆至上武器无形千丝引,更有百毒不侵之身,如今……”白雎眼神慢慢变得深沉,“更是让我等见识了蛊王之力,传言实否虚否,你自己掂量便知。”
“方才你我所见,便是蛊王的力量,且还是蛊王最低层的威力。”
不仅是五毒大祭司的力量人神惧怕,便是阿誉的用毒之力与剑法,只怕前来的所有白阁杀手一齐出动都不是其对手,阿誉不是嗜杀之人,可面对敌人,更是面对中原人,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白雎沉声说完,不仅墨衣,便是连尚还活着的白阁杀手均是深深震惊。
“可他再如何人神惧怕,也仅仅是一个人而已,一个有血有肉会死会亡的人,我泱泱中原武林,还不至于畏惧一个五毒外教的大祭司。”白雎又是一句话扳回了众人的自信心,而后从怀中取出一块盘剑圆形玉佩,递给墨衣,声神俱冷,“墨衣,传信在扬州的所有武林门派掌门人,半个时辰内到庄内大堂集合。”
墨衣在白雎面前单膝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地接过白雎递来的玉佩,领命退下。
白雎转头看向身后的一干白阁杀手,命令道:“你等回去,让各分阁主到总阁待命。”
“是!少主!”众人听命,只见黑影一闪,整个观园中只剩下白雎独自一人。
白雎再次取出自己视为珍宝的小银铃铛放在手心柔怜地看着,指尖轻轻抚着铃铛上的纹路,兀自温柔道:“阿誉,倘若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何期待?我怎能忍受你笑卧他人怀?阿誉,你会回到我身边的,我会让你回到我身边的。”
一个时辰内的扬州是安全的,龙誉知道小哥哥不是出尔反尔之人,即便是对敌人,既然他说了一个时辰才发出天涯追杀令,那他们便绝对有一个时辰来远离危险。
她倒是不怕被追杀,因为她被派下圣山之时便已做好了被中原武林追杀的准备,只是此时她成了林蝉蝉二号,带着一个受伤的曳苍二号,跑不快,自然也就逃不远,天涯追杀令,自小哥哥的嘴里说出,想来不会是玩笑,而一个时辰,就算他们能与前来追杀的人拉开距离,可就算快马加鞭回到苗疆至少也需要五天五夜,还要算上她与他不识路途,万一迷了路被围杀,面对人海,他们只怕插翅都难飞。
龙誉拧眉阴脸沉思,与烛渊飞身出了观园之时,平和的街市虽然已经因接近黄昏而变得稀落,然而仍旧是平和之象,未有出现如益州城那样四处戒备之状,正正好印证了白雎所说与她心中所想,他们拥有安全无虞的一个时辰。
龙誉动作快速敏捷地翻出了观园的高墙,落地之处正巧是行人稀少之处,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与此同时,正巧有一辆两骑马车缓缓由街道的尽头驶来,让她不禁两眼放光,眼疾手快地飞上前,扯下车夫,凶神恶煞地掐着马车内的一位白面公子哥让他不准吭一声,否则摘了他的脑袋,白面公子哥冷汗涔涔地点头,车夫则是手脚颤抖地却解下套在马匹身上的绳索,待两匹马脱了马车的束缚之后,龙誉才掐着白面公子哥的脖子满意地点点头。
“没想到阿妹对待中原人真的是毫不温柔,与对待苗民简直是天壤之别。”烛渊站在龙誉身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将这胆小的中原人吓得魂都快飞了,捂着肚腹上的伤口笑吟吟,“阿妹你瞧瞧,你把这小公子吓得魂都快飞了。”
那白面公子哥和他的随身小厮以及车夫看到烛渊时,浑身开始抖得如同筛糠,苗,苗,苗人!?
“……”龙誉对似乎不知危险为何物的烛渊瞬间很无奈,咬牙道,“阿哥,没看见他们其实怕的是你吗?你就先少废话两句,上马再说。”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幸好这条巷道此时没人路过!否则他们的一个时辰绝对变成一刻钟!
谁知烛渊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棕色马,没有接过车夫颤抖不已的手递来的缰绳,又淡淡地看向龙誉,说出一句让龙誉吐老血的话。
“阿妹忍心让我一个重伤之人独自驾马么?”烛渊看着龙誉,装得满脸幽怨。
龙誉一把甩开掐着的白面公子哥,夺过车夫手中的缰绳,恶狠狠地盯着烛渊,咬牙挤着牙缝一字一字道,“上,马,我,带,你。”
谁知烛渊仍是不上马,拧着眉一脸嫌弃地看了看马,再看看龙誉,很是严肃道:“阿妹带我?我坐前面?太丑了,有毁形象。”
“……”莫说龙誉,就是站一旁颤颤巍巍的几人都眼前这个受重伤的苗人是个疯子,心底把菩萨土地爷一类的神仙都拜了个遍,祈祷着这两个骇人的疯子赶紧走吧赶紧走吧,不然他们的命危险哪!
龙誉咬牙那个愤恨,翻身上马,而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烛渊,咬牙扬起嘴角,笑问道:“好阿哥,我的好大人,这样你坐到我身后,够美了,满意否?”
烛渊将马背再打量一遍,很是勉为其难道:“凑合吧。”
“那就请我的好阿哥好大人赶紧上马吧。”龙誉咬牙切齿。
烛渊非常有大人气场地微微点头,而后一个足尖轻点地,便翻身上了马背,坐在龙誉身后,龙誉执紧缰绳,用力一甩,与此同时双脚一蹬马肚,道一声“驾”,马匹便扬蹄而奔。
马匹在黄昏的扬州城中狂奔,惊吓了无数路人,喧嚣着尘泥飞出城门,撞飞了挡在城门前的守卫,惊得城楼上的士兵纷纷向其张弓放箭,却一发不中,就在龙誉带着烛渊驾着马匹狂奔出城门时,他们能清楚地听到城楼声隆隆的鼓声响起,看来待会追着他们的不仅仅是武林人士了,还加上了扬州官兵。
烛渊似乎很是喜欢看这种混乱的场面,微微往后转头,手轻扬,那紧追他们驾马而来为首的两名城守便双双翻落下马,脑袋齐颈而断!
血洒官道!惊得紧跟而来的人马人仰马翻!
“阿妹,好景致呢,要不要回头瞧瞧?”烛渊玩够了,看到后面的人没有再继续追上来,便放下了手,浅笑向急着赶路的龙誉道。
“阿哥坐稳了,免得摔下去把脑袋撞开了花。”龙誉很是无奈,她原本因为得知亲爱的小哥哥真的是中原人这个事实而悲伤的心被这个白面小男人搅得一团糟,真是笑不是,哭也不是。
“阿妹这是换一种说法让我搂紧你么?”烛渊语气闲散,一如既往玩笑的态度,然而在龙誉没有看到的背后,他捂着伤口的手已经被血液染透,面色变得苍白,却是一直没有转回头,双眼紧紧盯着身后以及两旁,眸中的森冷与凌厉未曾褪下过。
“阿哥说对了,我这正是在盛情邀请阿哥将我搂得紧紧的。”龙誉觉得沉默、无言以及严肃正经都不适合用来与这个白面小男人交流,唯有无耻和没脸没皮才是对抗他一张浑嘴的有力武器,否则不是被他气死就是被他噎死。
“呵呵……”烛渊轻轻一笑,任身下马匹如何颠簸,他手上仍旧未有任何动作,只是不依不附地坐在龙誉身后的马背上,嘴角沁出血,捂着伤口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使得他将伤口包拢着掐在五指中,嘴角的弧度却扬得温心,“方才,我听到了阿妹的无声示爱。”
“……”龙誉的脸颊慢慢浅浅涨红,矢口否认道,“阿哥那绝对是看错了,否则就是眼瞎了。”
“是么?”烛渊幽幽淡淡浅笑,“可我瞧得清楚呢,也觉得高兴呢。”
他看到了面对危险时她对他的奋不顾身,足以证明她对他,不仅仅只是喜欢那种浅淡的情感。
直到确定身后暂时不再有危险,烛渊才转回头,有些疲惫地将额头轻轻抵到了龙誉的后肩上,低声道:“阿妹,我快疼死了。”
龙誉一惊,骤然拉紧缰绳,马匹扬起前蹄,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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