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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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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泽觉得,自从他收下这只松鼠之后,他的生活似乎也随之改变了。比如现在——胖墩墩的小林澜撅着他的小屁.股,一股脑的把手里的榛子松子都往小松鼠跟前堆,那殷勤的模样,哎呦喂,身为哥哥的林泽表示,他心里有点酸了。他都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了,忒眼红!

    但是小胖墩林澜才不会体谅到哥哥的心思呢,转头看着林泽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小胖墩有点不开心了,于是把手里的榛子往林泽手里一揣,“哥哥喂。”

    喂?喂什么喂!

    林泽瞥了一眼小胖墩兴致勃勃的神色,眼睛眨了眨,然后很果断地抬起手,把一大把的榛子吃进了嘴里。唔,这榛子炒得是不错,又香又脆,咬起来还咯嘣响。吃得很开心的林泽又伸了伸手,从已经神情微怔的小胖墩手里拿过一把松子,看了一眼松子壳,林泽有些不开心了,好歹给剥开呀!

    而后知后觉好容易才反应过来的小胖墩在看到林泽嫌弃的表情后,“哇”一声咋呼起来,小小胖胖的身子艰难地爬上炕,从林泽手里夺过所剩不多的松子,巴巴地道:“哥哥坏,不能自己吃!”

    不能也吃了,哪有什么不能的!

    林泽斜睨了林澜一样,那表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但是小胖墩林澜可不敢动手去揍,只能软趴趴地说:“是给唧唧的。”

    这是第二个大问题,这只松鼠送来以后,沈湛也没提到松鼠叫什么名字,林泽想着毕竟也就是自己的宠物了吧,这名字好歹也得起个拉风一点的。日后带出去,总比叫出什么“旺财,去!”要好听一些吧。谁知道,他这里还没想好叫什么名字呢,那边小胖墩就自作主张起来,直接用了最简单的两个字——“唧唧”。

    林泽按了按跳个不停的眼睛,正要说话时,就发现某只又开始干坏事了!

    “给我下去!”

    “唧唧,唧唧,唧唧!”摇晃着大尾巴的某只松鼠完全无视了林泽的示威,反而更加不客气地撅着小屁股就开始吭哧吭哧了。

    “啊呀,唧唧拉臭臭了!”小胖墩也不理会一边林泽黑成锅底一样的脸色,兀自睁大了眼睛专心致志地开始观察起松鼠拉臭臭的样子,不时地还要评论上两句。

    “哎,这样拉臭臭的姿势不好,会把脚弄脏的!”

    鬼知道松鼠的脚在哪里!

    “啊呀,唧唧拉的臭臭好奇怪,怎么一颗一颗的?”

    难道还要这货拉出一坨一坨的你才满意吗?!

    “哥哥,哥哥!下次咱们给唧唧换一条被子吧,你看这被子一点都不衬唧唧的毛色。”

    谁还会关注一只松鼠该配什么颜色的被子啊,真是闲的……等等,被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泽瞪着眼睛颤着手指指着拉着臭臭的某只,“你这个浑球,又在我被子上拉屎!”说着,就要去拽那只松鼠,谁知那松鼠机灵得很,没等林泽来拽它,它已经抬高了屁.股,在林泽欠身过来拽它时,漂亮的大尾巴蓬蓬地甩了甩,那姿势真是……帅气得让林泽咬牙切齿。不过更过份的是,这货蹿到一边去之后,还不忘用拉完臭臭的某个地方在林泽清爽的被面上蹭上一蹭……太无耻了!

    “啊呀,哥哥,你别吓着唧唧。”标准的爱护小动物协会终身会员的林澜不干了,胖胖的小手一抱,就把小松鼠抱进了怀里,乌溜溜的眼睛还眨巴眨巴地看着林泽,“哥哥这样是不对的,要爱护唧唧。”

    “唧唧,唧唧,唧唧!”就像是在附和林澜的话一样,小松鼠也“唧唧”地叫起来,那神态活像是在说,“就是,就是,学着点!”

    于是在林泽越发惆怅的目光里,小胖墩林澜抱着小松鼠走远了,剩下林泽默默地瞅着被面上的那一颗颗……屎,发起了呆。

    幸好还有人肯收拾。在白果收拾被子的时候,林泽感叹了一声,然后又回到了他目前面临的第一大问题上。自从有了那只松鼠之后,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地位,似乎的确是在不断地下降,没错!

    “大爷,您还气唧唧呐?”青梅进来时,就见林泽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一张脸上满是失落,想了想,许是二爷又来找小松鼠玩了罢。便轻笑道:“二爷正是活泼爱玩爱闹的年纪,每日里虽也看书习字,到底小孩子心性未除,好歹如今有唧唧陪着,倒好很多呢。”

    林泽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是穿越重生一遍,心性自然和别人不同,少年老成也很正常。黛玉小小年纪聪慧异常,大约也是因着她乃绛珠仙子转世之故。可林澜却不一样,他虎头虎脑,又天真可爱,倒和一般三岁孩童无异,又最是烂漫的性子,他和黛玉都不愿意拘着他。现下虽也读书了,可每每想要淘气时,家里却没有个同龄的人陪他,自然寂寞可知。如今有松鼠陪他玩耍,也算是聊解乏闷罢。

    这么想着,林泽也便坐直了身子,只笑道:“青梅姐姐这话说的倒似我在和唧唧吃醋了,哎,我只是玩笑一回,再没有认真生气的话。”

    说得青梅笑了笑,也就不再提了。

    正说话间,就听得白芍和白术打了帘子进来,只道:“太太那里摆饭了,要大爷去用饭呢。”林泽便换了一身衣裳,外头裹了一件披风,便带了青梅和白果往贾敏院子里去了。

    才进院门,就听得里头阵阵笑声,林泽不觉也柔和了脸上的神色,就见红杏站在门口迎了下来,又笑道:“大爷才来了,姑娘和二爷早到了,正陪着太太说笑呢。”又忙打起帘子,往里面禀道:“老爷,太太,大爷来了。”

    林泽这才看见,原来林如海也在这里用饭,黛玉和林澜听见林泽来了,便也站起身过来拉他。林泽只笑道:“且别急我,我还未给老爷太太请安呢。”

    便又上来请安,贾敏只笑道:“你这孩子,不过是我让你们过来吃个饭罢了,如何这样多的礼数,反而生分了。”又对绿柔道:“快把那手炉子给大爷暖上,看这天冷的,没得白冻坏了。”说罢,只把林泽拉近身边,一面拿手去暖林泽的脸颊,一面笑了。

    林如海在旁边也笑道:“夫人这话说的很是,自家的孩子,如何还要这样生分的。”便又对林泽道:“日后可不许这样的。”

    林泽听了,心里只纳罕道:我素日里一直如此,怎得今日却挑了这话来说。只是看着林如海和贾敏脸上含笑,满面慈和,便也不好推说,只道:“儿子省的了。”

    一时几人落座,黛玉坐在贾敏身侧,林泽坐在林如海下首,林澜却坐在了黛玉和林泽中间。便抚掌笑道:“哥哥姐姐都在我旁边啦,我这里最好。”说得大家均笑了。

    饭毕,林如海携了林泽要往书房去,贾敏却道:“老爷日日考校功课,难不成别处都不成,非要去书房么?”又道:“天气不比往常,我虽不至于溺爱孩子,使得他性子娇弱。可这样的天时,比之往年不知道冷了多少去,独老爷还要把泽儿往书房那里带,路上倘或冻着了,岂不是得不偿失呢?”

    林泽便过来伏在贾敏身边笑道:“多谢太太心疼我,只是老爷考校功课,在书房里原是惯用的地方。在别处倒不曾有呢。太太心疼我,我自不敢推辞,只是到书房里才多远的路,哪里就能冻着我呢。”

    黛玉也笑道:“瞧你,满嘴里说的话单单让人心里不快活呢。太太心疼你了,你却又不受着,怎么有这样的道理来?”

    林如海便道:“便在夫人这里也使得。”说着,就要坐下来,只林澜却又跳出来说不依。众人问他何故,却听得林澜脆生生道:“我还从未去过老爷的书房呢,怎么只叫哥哥去过了,却不让我去呢?”

    贾敏和黛玉都掌不住笑了,只说:“瞧澜哥儿,这是在吃哥哥的味儿了!小小的年纪,何故说出这样多的话来!”一面说着,一面便笑在了一处。

    林澜话一说完,就见姐姐和太太都笑得这样,心里正奇怪呢。转头去看老爷,只见老爷满脸含笑,又去看哥哥,就见林泽早已经蹲下.身来,拉着他的小手道:“澜儿年纪小,我像澜儿这样大的时候,也不曾去过书房呢。”

    这话说的实在不假。想当年林泽三岁的时候,虽然天资聪颖,又有林如海启蒙,到底那时家中已经来了一位博采天下之长的沈愈坐馆,便再没有要林如海亲自教导的话说。故而,林泽也是到了五岁以后,才去林如海那里说话,平日里却从不曾踏足书房的。

    林澜听了林泽这话,再开心不过的,便一径要求道:“老爷,只让澜儿去一回罢,就一回!”众人都被他这样撒娇的样子给逗笑了,连黛玉都帮着说:“老爷就让澜儿去一次罢,左不过了了他一桩心思。若不然,他往后可没心思在自己屋里看书啦。”

    林如海便点头应允了,贾敏见他们父子三人兴致正好,忙吩咐下去要人拿了厚厚的大氅来。林澜听见了,便挨在贾敏身边问:“太太,我有披风呢,怎么又拿大氅来?”

    贾敏便低头去瞧他,见他乌溜溜的一双眼睛半仰着看自己,只笑道:“你不知道,从这里去老爷书房,还要过一个夹道一个回廊并一个月门,那里尽是过门风,两边又空落落的。如今是腊月天气,朔风凛凛,侵肌裂骨岂不是要冻坏了你们。”

    林澜听了,不觉缩了缩肩膀,光听着贾敏这样说,便觉得十分冷了。再看看林泽面色如常,心想哥哥也不怕,我也不怕。便道:“我要去,和哥哥一起去。”

    贾敏也不再留他们,只等丫鬟拿了大氅过来,给林泽和林澜一一系好了才让他们离开。回身便对黛玉道:“好玉儿,和我来查看账簿。”这边黛玉乖巧地应了,陪在母亲身边一起看账不提,倒是那边林澜和林泽跟在林如海身后往书房去,又生了变故。

    只说林泽一行人才走到夹道里,林澜便缩着身子挨在林泽身侧,一张小脸冻得生疼却又强忍着不肯开口。倒是林泽瞧见了,便把自己的手炉悄悄地往林澜怀里一送,见林澜小脸惨白,心中也大为心疼,只低声道:“咱们走快些,就过去了。先忍着点,待到了书房便喝一口滚滚的茶下去,也就不冷了。”

    林澜听了,忙忙点头。

    前面林如海自然也听到林泽的话,脚下步伐不觉也快了些。谁知,一行人走过回廊的时候,林澜不知怎么地脚下一打滑,整个人都往外倒去。那回廊上因有些老旧了,今日正要翻修,其中更有几处阑干早拆了下来,只等天气回暖一些动工呢。平日里,林泽和林如海虽也从这里走过,到底不曾并排,又都是脚下小心的。哪知今日林澜因嫌冷,要和林泽并排走在一处,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往廊下倒去。

    林泽眼尖瞅见,急忙伸手去拉,哪里拉得住。

    林澜一件厚重的大氅罩在身上本就重得很,林泽和林澜一样,也穿了一件大氅在身上。现下探身去拉林澜,再拉不住的,脚下又难以顾忌着,一个力道没收住,竟是二人都往廊下倒去。待其余众人反应过来,都吓得几乎死去。林如海更是脸色惨白,慌忙探身就要下去,却被人拦住了。

    那回廊下本是一处清潭,春日融冰时,水声潺潺,在廊下随意一坐一下午的时光也容易打发,假山嶙峋又有奇花异草再美不过的。可现下腊月天气,廊下的清潭早结了一层冰面,人从廊上坠下去,跌在冰面上就算不死怕也要去了半条命。

    林泽在坠落的瞬间,早看清了廊下的情景,手上一个用力便把林泽反抱在自己身上。这动作虽大,做起了不过一瞬的时间,等到他二人坠在冰层上时,独林泽后面狠狠地砸在了冰面上,林澜还能支撑在林泽胸口上。

    见廊上喧嚣嘈杂,林泽自知是有人要下来拉他们上去的,便也顾不得后背上的疼痛,只温声对胸前脸色惨白的林澜道:“澜儿莫怕,老爷定会让人下来拉我们上去的。”正说着,却听得身后一声冰面迸裂的声音,林泽神色一僵,就觉得身后的衣裳已经浸湿,忙大吼道:“澜儿快跑!”

    “噗通——”

    林如海目眦欲裂地看着冰面上忽然裂开的大口子,林泽和林澜就那样坠进了潭水中,几乎吓死过去!只忙对身边的小厮喊道:“快去救人!”

    待得林泽和林澜被救上来时,二人身上衣服尽湿,脸色惨白,半点血色都无。若不是还有微弱呼吸,林如海都不敢想象!命人速速地抱着二人往最近的院子去了,正是林泽的屋子。幸而林泽屋内的丫鬟一直点着薰笼,还算是暖和。

    饶是如此,也把几个丫鬟吓得半死。白果和青梅还算镇定,一个上来服侍着林泽换衣裳,一个上来服侍着林澜换衣裳。白芍和白术吓得眼泪都掉了下来,还是青梅一声怒喝,才叫她们收了眼泪,忙出去烧热水的烧热水,炖姜汁的炖姜汁。

    不多时,便有人拿了林如海的帖子请了大夫过来。这大夫是扬州城里顶好的,此番一来,林如海也顾不得其他,只害怕稍迟一步自己的儿子便都去了。待得大夫来了,也顾不得避忌,只拿屏风略微一挡,叫丫鬟们在外面回避一二,仍让白果和青梅在内间服侍。

    那大夫上来把了脉,便叹道:“二位公子是寒气攻心了,怕难根治的很。”

    林如海忙问可有法子,那大夫只说:“勉力一治或许可行,倒是来的及时。”说着,就到外面来拿了纸墨写下方子。林如海正要细问,却听得屋外传来一声声的请安声,一抬头,就见贾敏双眼通红,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老爷,老爷!泽哥儿和澜哥儿如何了?”也不等林如海回答,便忙环顾四下,见无一人答话,不由哭道:“我的泽哥儿、澜哥儿!”

    林如海忙扶着贾敏的肩头道:“夫人万不可如此,他二人正在内室歇着,夫人这样岂不是要他们不安心么。再有,大夫也说来的及时,必无碍的。”说着,便目露祈求之意看向大夫,那大夫也是极识趣的,便也颔首道“的确如此”。

    贾敏方略放下心来,便往室内去看林泽和林澜,才一瞧见二人惨白如纸的脸色,登时泪意翻涌,只哭道:“如何就出了这样的事,叫我的泽哥儿和澜哥儿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见青梅和白果也红着眼睛服侍,便道:“你们好生服侍着,别叫他们再有哪里受罪。”

    青梅和白果忙点头应是,贾敏又陪在一边看了好一会儿,听着外面的声音渐歇了,才转过屏风出去,就见林如海坐在桌边,脸上神色憔悴非常,便强忍了泪意道:“老爷好歹顾及自己身子,也别太劳累了。”

    林如海只低叹一声,“如何能够呢。”听得贾敏又要落泪,夫妻二人坐在一处,心上有如火烧油煎,十分难熬。不觉一夜过去,林泽和林澜虽吃了药,却仍不见苏醒,贾敏心里焦急非常,日日垂泪不止,纵林如海来劝,也不肯走。

    这样两三天,不等林泽和林澜好转,反而贾敏病倒了。

    林如海心头大恸,一面是两个儿子昏迷不醒,一面是结发妻子又再度病倒,两边煎熬之下,林如海的发鬓也染了一层霜白。黛玉是第二日方听闻了这个消息,心里也十分心急,只是母亲日日在林泽那里看着,自己倒不好平添母亲的忧愁。只好在自己的屋子里每日祈求,盼着哥哥弟弟早日苏醒。只是眼下见贾敏也不支病倒了,黛玉哭得一双眼睛通红,只好陪在贾敏身边,为她分解一二。

    却说林府一团混乱,内宅主事便仍由张嬷嬷和方嬷嬷二人来经手,只是每次回话,两位嬷嬷也都不避着黛玉,也叫她听着看着,也是为太太先前的教导之意。

    这日,天色阴沉,黛玉在方嬷嬷这里正看着礼单,忽闻一声破空响动,心头一震。还不待知道是何缘故,就听得几句言词,道是:“本非此处人,何故留此处,不如归去兮,留待后世评。”黛玉忙出门去看,见院内仆妇谨然,并无那奇怪声响,心里讶异,就往林如海那里去。

    林如海在书房里自然也听闻了,便命小厮去看,不多时,就有小厮带了两个人来,一个道人打扮,足下微跛;一个和尚模样,头上却生着癞子。二人形状疯癫落脱,麻屣鹑衣,口内不住地念着几句言词,却又偏听不真切。

    林如海正要问时,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正是黛玉来了。

    那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却忽然抚掌大笑道:“快把她舍我罢舍我罢,这样的仙草灵物,在这里白糟蹋啦!”

    黛玉见他们形容疯癫,口内言词又奇怪非常,只把身子缩在林如海身后。那道人又叹道:“若不把她随我出家,只得一生不见外姓之人,方不至于泪尽此生。”嘴里一时又念叨起他话。

    “你这和尚好生疯癫,如何说我妹妹会泪尽此生!”

    黛玉和林如海齐齐回头,一时心里又喜又惊,黛玉更是小跑过去拉住了林泽的袖口,盈盈杏眸瞅着林泽苍白的脸色,也不说话。林泽只握住了黛玉的小手,嘴里低声道:“莫怕,哥哥在呢。”说罢,只瞪着那道人和和尚,怒道:“好你们两个神棍,竟在我家说出这样不实的话来,待我要人打了你们出去!”

    “蠢物蠢物,如何竟看不透!”

    那道人念叨几句就要离去,却又突然回身过来,睁着一双炯然的眼睛看了林泽好一会儿,才皱眉道:“怪哉,怪哉!你命数早已尽了,怎地还徘徊人世?”

    那和尚也凑过来细细看了一回,也念了几句“怪哉”,便兀自叹道:“命数既改,如何却看不透红尘,该死该死。”

    林如海听得他们这样胡乱说了一气,只沉了脸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拿我孩儿说事!还不快快出去,休得胡说!”

    那两人听了,对视一眼,便相视笑开,飘然离去。只是空中还传来他们的念词,只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得放手时须放手,眼前无路早回头。”

    待要小厮追去看时,早已没了影子。林如海心里沉吟了一会儿这四句话,正不解其意时,忽闻身后黛玉一声惊呼,回头看时,就见林泽晕厥在长安怀里,一张脸上血色全无。

    “哎,我原没什么事,只是三哥听不真切,反累的如此。”被压在床上不许动弹的林泽叹了一口气,看着床沿上的水湛,苦笑着说不出话来。他溺水后足足昏迷了七日才苏醒,说来也好笑,正是那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传来的声音叫他猛然惊醒了。他当即想到黛玉如今的年纪可不是正该那两个神棍出来忽悠着黛玉出家的么。于是也不顾青梅几人的阻拦,忙忙地就出去了,结果好容易把那两个神棍给打发走了,他却又昏倒了。

    哎,当真是笑死人,这样的不济还好意思去救妹妹于水深火热呢。

    这不,再醒来时,就发现身边服侍他的丫鬟都不见了,反而换了这么一个冷着脸的少年。

    “三哥,这个你尝尝,是青梅姐姐给我做的零嘴呢,可好吃了。”林泽说着,小心翼翼地把那酸渍梅拈了一颗放进水湛的嘴里,这梅子可酸得很,林澜贪嘴吃过一颗,当下就酸得倒牙。他现下把梅子给水湛吃,满以为能瞧见水湛酸得不行的样子,谁知……水湛也就皱了皱眉头,别的什么反应都没有!哎,太打击人了有没有!

    水湛才不理会林泽的心思,只把手里放凉了一些的药往林泽面前一送。黑压压的脸色不用说话也让人觉得压力很大。林泽自认为是个俊杰,所以他也十分识时务,在水湛沉郁的脸色下,乖巧地喝光了一整碗。

    当然,他识时务的前提是他已经经受过了不识时务的后果。比如第一次,他撒娇打滚各种卖萌,却依旧还要面临那碗黑黢黢的药汁时,虽然变换着花样偷偷的倒了半碗,结果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某人压着又灌进了两大碗。这种事情,林泽小朋友表示,太有损形象了他会说吗!他!不!会!的!

    满意地看着空空的碗,水湛手腕一翻,把一颗奶白色的糖球塞进了林泽的嘴里。看着林泽眯起眼睛躺倒在枕头上的样子,心里又好笑又好气。只是,看到林泽仍旧苍白的脸色时,水湛却觉得心头抽痛不已。

    他的小九儿,小时候身子那样孱弱,好容易将养得结实了些,却一下子……

    狠狠地闭了闭眼,看着林泽已经睡着的样子,水湛弯腰替他把被角掖了掖。伸手摸了摸林泽微凉的脸颊,水湛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他活着,就够了。太强求,连自己都觉得贪心太多。

    林泽在给贾敏请安时,总觉得心里十分愧疚。在看到贾敏只能躺在床上,一张温婉的脸上满是憔悴的容色,总觉得心里微痛。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澜儿……贾敏的身子,不会垮得这样。

    贾敏看到林泽来请安却十分开心,连苍白的脸上都浮现出几分喜色的浅红。淡笑着让绿柔给林泽拿凳子来,只放在炕边,也不叫林泽上炕,只说:“我如今病着,你才好些,别叫过了病气反而不好。”又见林泽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便浅笑道:“我的泽哥儿是个极有福气的,此番也该如此,我再放心不过了。”

    说着,便隐隐有些气喘的样子,绿柔忙过来给贾敏拍了拍背,就听得贾敏又道:“我时常想着,我的泽哥儿日后是要中状元的,当年卢夫人也说了,我们家要出个状元公的!”似乎又想到了当年黛玉抓周那日的景象,贾敏的眼睛亮了亮,却咳了数声,声音却低了下来,只叹道:“只可惜,我怕是看不到那一日了。”

    林泽眼睛一酸,就要落泪,就见贾敏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只笑道:“好孩子,你别哭。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却和我亲生的一样。我只没有怀你十月,但是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玉儿和澜儿的哥哥,再没人能越过你去的。”

    林泽轻喊道:“太太!”

    “我怕是不能再留在这里了,那日听老爷说,有两个奇怪的出家人来我们家,说了许多荒诞不经的话来,我听了也气,也想去骂他们。只是我这身子支持不住,幸而我儿去了,不叫玉儿受委屈。好孩子,我要求你一件事。”

    林泽早已经湿了眼眶,听贾敏这样说,便道:“太太有事只管吩咐,我再没有不依的。但求太太万般珍重自己,别要我们做子女的担心。”

    贾敏只摇了摇头,也不说别的,只道:“我知道你素来心性儿极高,却又是温和体贴的性子。我只怕日后我不在了,府里生出许多的闲话来,你年纪小,我只怕你被那起子小人说得委屈。”

    不等贾敏说完,林泽便伏在贾敏身侧,只说:“不瞒太太,这些年因太太管家日严,并无别话。可头几年,那些话我也听见过。那时只当闲话听过也不放心里,日后也自然如此。太太只管放心,闲话若还放在心头上掂量着过日子,那我岂不是要怄死了。”

    贾敏只摸了摸林泽的发顶,叹了一口气。想到娘家那些不省心的,心里越发的悲凉,又想到自己的身子这样不争气,只护不住孩子一生一世。便落泪道:“我知道你是再好不过的,玉儿也聪敏机灵,却不如你样样周到。澜儿年纪那样小,又是天真烂漫的性子。老爷也好,可是他前面事情那样多,怎顾得上后宅许多事?”

    又道:“我若一病去了,只怕玉儿也不能在家里多待。后宅无人教养,日后纵要说亲也没人家要了。”因想到贾母时常在信里透露的意思,更觉得悲凉。她和王氏向来不和,那王氏生的凤凰蛋,她也不觉得好。倒不是因着王氏的缘故,而是听着贾母话中说起宝玉如今已经六岁大了,还同家里的姐姐妹妹一处教养,心里自然有些膈应。又想着,自己若果然一病去了,黛玉没有长者教养,贾母必要人来接去的,到时候和宝玉养在一处,岂不是……

    一时想到这些,不觉泣泪成声。

    林泽自然也想到了贾敏话中的意思,又想到那贾宝玉,最是个心怀天下姐姐妹妹的性子,他也不愿意黛玉被送去荣国府。可是贾敏说的很是,若贾敏果然一病走了,这后宅里没有长者教养,日后说亲,的确是个难事。

    贾敏一面说着,一面想着,泪珠滚滚,心里发凉,竟隐隐有些喘不上来气。林泽见贾敏这样辛苦,只好道:“太太万万好生养着,来日方长何须急在一时,只求太太为着老爷,为着我们兄妹三个也要好好对自己。”

    一时绿柔红杏都上来劝解,贾敏才肯止住话头。

    出了贾敏的院子,林泽正苦恼这棘手的难题时,水湛又按时定点地来送药了。瞥了一眼那黑黢黢的药汁子,林泽觉得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胃口现在是完全没有了,于是冒着可能很后果严重的可能,林泽默默地别开了脸,义正言辞地说:“我在思考人生大事呢,现在没空吃药。”

    水湛一听,先是一愣,继而便笑了。还人生大事呢,才多大点的人能想人生大事了!

    便拿手捏住了林泽的下巴,触手只觉得有些咯手,林泽原先微圆的下巴因为这么一病,竟然瘦成了尖尖的样子。水湛可没心思欣赏他的尖下巴,只眯着眼睛沉声问:“哦?什么人生大事,说来我听听。”

    “哎,三哥别闹!”

    挣了一挣,还是没挣开,林泽索性放弃了挣扎的念头,继续趴在桌上苦恼黛玉的问题。

    被无视了?水湛脑海里飘过这样一行字,看着林泽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决定还是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于是放开了林泽尖尖的下巴,只屈指敲了敲桌面,一声一声,虽然很有节奏,但是也很扰人呀!

    林泽瞪了一眼水湛,目光中传达出“三哥,你又调皮了”这样的讯息来。

    水湛微微一愣,被弟弟鄙视之后的心理活动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最正常他也没考虑过。只是看着林泽那小眼神,水湛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确实不能坐以待毙了。

    于是,咳咳……清了清嗓子的水湛瞅着林泽道:“说罢,什么事,兴许我能替你解决呢。”

    “哎,三哥,你要是个女的就好了。”

    没头没脑的一声感叹,让水湛感觉到自己额角强烈的抽搐。手抬起又放下,克制住心里想要敲一敲某人脑袋的冲动,水湛咬牙道:“把话说明白!”就是让你说人话的意思呀,林小泽!

    再度拾起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古老恒言的林泽眨巴了两下眼睛,清亮的眸子盯着水湛道:“三哥,我……不是,我是说,太太病得挺重的,我今天去瞧她了。”

    “嗯,然后呢?”贾敏病重的事情,水湛自然也知道,只是看看林泽这话说得语无伦次的,水湛有些纳闷了,别是过了病气脑袋有些不清醒了吧?

    “唉,太太说,如果她……她就这么一病走了,妹妹可能就要被接走了。”

    “嗯,所以呢?”贾敏如果死了,家里三个男人加一个小姑娘,这日子怎么过?当然是要把小姑娘送到能教养她的地方去了。水湛又默默地瞅了一眼林泽,觉得这简直是废话。

    被水湛悄悄鄙视了的林泽却浑然无觉,只软趴趴地说:“我不想玉儿离开,她要是去了别的地方,还指不定被人怎么欺负呢。”一想到原著里林黛玉被接到荣国府,连个自己住的地方都没有,还得和那个蠢石头住在碧纱橱里……虽然说是没有同床共枕,但是这……咳咳,一个屋檐下也太近了些吧!

    水湛眉头微皱,那这和自己是不是女人有什么关系?

    正奇怪呢,就听林泽又说:“我还想呢,要是方嬷嬷和张嬷嬷很有身份地位,能代替太太教养玉儿就好了,那玉儿就不用离开家了。唉……要是我们家有个能教养玉儿的人就好了。”

    听了半天,水湛才终于恍然大悟,喔,是这样个意思啊。瞥一眼趴在桌上像是连骨头都被抽掉的某人,水湛勾了勾唇角。那个小姑娘他也看过,的确钟灵毓秀聪敏伶俐,而且对林泽也真的十分依赖十分信任。对自己弟弟好的人,水湛从不吝惜去帮她。

    “我知道了。”

    “哎?”知道什么了?林泽脑袋上浮起了几只大问号。

    水湛才不理他,只说:“我会给你妹妹找个能代替母亲的人来的。”说罢,就把手里放凉了些的药汁往林泽跟前一推,“不过,要我答应可以,你得先把药喝了。”

    “啊?”眨巴眨巴眼睛,这一茬还没忘记呐?他都快不记得了……看了一样水湛胸有成竹的神色,林泽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药喝了。等林泽收拾了东西出去的时候,林泽才后知后觉地想到,等一等呀,他还没问清楚到底是要找谁呢!

    别回头给他们三兄妹找个后妈什么的,太可怕了有没有!

    完全陷入自己脑补情景剧的林小泽默默地惆怅了,一整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以至于第二天见到水湛带来的两个人时,一双熊猫眼睁得老大,活活地给水湛丢了一把脸。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提到的更新时间就是【14:30:00】左右,反正不会超过【15:00:00】

    于是今天被【小叶子爱乔巴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19 21:59:27】炸出来万更了。

    大家么么哒~感谢你们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哟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