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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皮肤开始灼热起来,被光线烫伤的后果,那条羊毛毯子还是有点用处,至少保证了我大部分的皮肤没有问题。从那条奇异辉煌的希腊廊柱过道出来后,就是另外一条光线灰暗的走廊,天花板很高,挂着一溜的矩形油灯,那点油灯的光芒真的不足以让我浑浊不堪的视线看到什么。
走廊墙壁很干净,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光色。
通过了这里,他推开了一扇沉重,上面都是艺术浮雕的大门。我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一条古老而不合时宜的时光隧道里面,这里充满了让我这个习惯了美国色彩鲜明的人,不适应的晦涩精细。
入门就是一个空旷到不可思议的大厅,日光从巨大的弧形圆顶上照射进来,大理石的地板光滑得如同凝固的冰面。支撑柱出于意料的新鲜,像是刚刚从山里面采下来的石头,经过精雕细琢才运过来没几天。
然后我看到了阶梯,在大厅尽头,上面是三把椅子。
那种黄金椅把手,红色椅背,样式堪拼清朝皇帝座的椅子,让我觉得这里是个豪华的舞台,上面都是舞台剧的道具。
实在是无法想象谁能坐在上面没有违和感的,这里连空气都给人一种压力。
比起福克斯的绿色压在你眼底觉得浓稠,这里的气氛就是笼罩在你头顶,阴森寂静得只能当死人坟墓。
凯厄斯从头到尾都抿着嘴唇,眼神阴郁冷厉,他抱着我的姿势像是化石,一点小动作都没有。
“我亲爱的弟弟,你终于回到了沃尔泰拉。”一个惊喜的声音突然之间就飘出来了,那种歌唱高音到极致的激情感触,让人冷不触犯听了头皮一麻。
凯厄斯快速转身,我有点晕眩地跟着他看过去。一个男人,穿着白色长筒袜,暗色的长裤与样式经典的衬衣,外面还披着黑色到几乎拖地的法袍,就这样地用行云流水的姿态走过来。
简直就是从十九世纪油画里面走出来的贵族,他走到大厅中央的时候,阳光在脸上折射出美丽的光点。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披在肩膀上,五官给人一种另类的精致感。
不管是衣着还是外貌,都让我觉得是时光迟滞的华丽光带,与任何现代时尚格格不入。
“阿罗。”凯厄斯皱着眉头低声说,“真是令人受宠若惊的迎接,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去处理南部战争留下的影响。”
“那些工作不过是时间问题,我们总是要懂得在紧张的工作之余,来次轻松而戏剧化的娱乐。”阿罗笑容亲切,他整个人走过来的速度看起来不快,却是一下子就到达了眼前。
我的身体是被反射性的警告给唬了一跳,在这个叫阿罗的家伙走进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是往后仰地想逃跑。
又一条毒蛇,这是我大脑之后告诉我的。这种预感简直是令人无所适从的困扰,我很多时候压根就不清楚为什么要有这么剧烈紧张的反应。
凯厄斯似乎是察觉到我的妄动,因为我几乎整个人都扒住他,把他当成一个树洞要藏进去。他只是低眸看了我一眼,顺着我的力气将我抱得更紧,手指在我的背部轻轻滑过,像是冰冷的地下水流。
“这就是你带来的孩子吗?这简直不可思议,真是可爱的小甜心。”阿罗的声音温柔如水,飘忽如云,他的表情接近一种虔诚的唯美,双手合在一起地表示他好像被感动得无以复加。
“她可不是甜心,我有权利成为她的转换者。”凯厄斯面无表情到大言不惭地说,他一点都不觉得要问问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好吧,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我一点成为吸血鬼的意见都没有,我压根就不想成为这种游离于地球轨道外,该到火星上定居的生物。
“实在是,弟弟啊,你有多久没有这种感情了。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是多么喜爱你怀里的孩子。对,她看起来像是天使,金色头发的天使。”阿罗一脸惊奇,他的脸部表情夸张而恰到好处,天使这个词在他嘴里吟唱得快要张开翅膀飞到天堂了。
他边用歌剧演员的表演天赋来说话,边举止优雅地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来碰触我。
凯厄斯一下子就往后退开,神色严峻起来,“这是我的私事,阿罗。”
阿罗伸在空中的手掌很自然地垂下去,他微笑地看着凯厄斯,完全不在乎他的严厉。“也许亚西诺多拉会很高兴你终于有了热情,她是如此爱你。”
凯厄斯听到这个名字似乎觉得有点陌生,虽然他很快就反应回来地回答,“她现在跟你的妻子在一起,阿罗,她们很安全。”
说这话的时候,凯厄斯的表情很神奇地出现一种空洞感。就像是空白的面具,语气毫无感情,诡异而暧昧。
阿罗一愣,接着他立刻拍拍手,笑着说:“是的,我都忘记了她们俩的感情有多么好了,亚西诺……”他突兀地停住自己的话语,笑容冷下去,他重复一句:“亚西诺多拉?亚西诺多拉……不对,这不对,我有多久没看过她了,我……没见过她。”
他的说话的声音本来很轻忽,却在结尾的时候骤然拔高音调,他瞪大自己红色的眼睛,整张脸孔都处于一种可怕的扭曲里。
凯厄斯已经比他先发现哪里不对劲,他立刻低头看着我,眼神说不出的恐怖。
我表示完全不知道他们俩在搞什么哑剧,寒暄得好好的,怎么下一秒看起来要翻脸?
而且凯厄斯看起来还打算要掐死我的暴躁。
“你骗我?”阿罗不敢相信地高声大喊出来,他狠狠地迈开脚步走向前,伸出手死死抓住凯厄斯的手臂,手指用力得将他的衣服掐碎裂,露出强壮有力的肌肉。
“你冷静点,阿罗,我没有。”凯厄斯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开头有点麻木,接着才愤怒起来。
而且他愤怒的眼神是对着我,我都想抱着头大喊,你大爷的我什么都没做你别乱迁怒。
阿罗只是紧紧抓住他露出来的手臂皮肤,双眼放空,嘴角耷拉,脸部肌肉很紧绷。他在看什么,眼瞳完全失去了焦点。慢慢的,他的眼神又实质起来,这种过程与神情变化让我想起了爱丽丝。
这个神经质的吸血鬼有异能,我不确定地猜想。
“哦……”阿罗轻声地斜出这个意味不明的语气词,他碎碎念一样地说起来,“太不可思议了,希腊第一美女亚西诺多拉竟然跳水自杀了,而你一点拯救她的意思都没有。我的弟弟,你对待美丽的女人实在是太残酷了,你大脑里面难道塞满的只有战争时期的冷兵器吗?不不,你还欺骗我什么,你的能力?谎言,实在是令人害怕的天赋啊。只要你愿意,你甚至可以欺骗我一头大象就是我的妻子,而我还会像是个傻子一样对你的话深信不疑。”
“那么愚蠢的话我可不会编造出来,阿罗。”凯厄斯不退反而逼近他,他的表情都有点接近恐吓。
“是啊,隐瞒你的实力难道就不愚蠢吗?我以为你是如此热爱着沃尔图里,坚持着你的正义感,但是你却一直在说谎。你的每个隐藏起来的想法都是彻底的欺骗,连伴侣都是虚构出来的,你还有什么谎言不敢说呢?”阿罗一开始那种圆滑的笑容与自信都消失了,他咬着牙,眼神阴毒而刻薄。
“我的正义不需要你来评判,我对于沃尔图里的忠诚也从来不建造在谎言的基础上。”凯厄斯任由暴怒的火焰在他眼底燃烧,他在此期间有几秒的停顿,似乎是要将我丢出去,我已经能感受到整个身体倾斜而出,但是下一秒他又重新将我抱回去。
“哦,当然,如果你有半点背叛之心我现在就撕碎了你。让我看看我们的小天使,让你不得不诚实起来的真实色彩。”阿罗很快就将笑容可掬这个表情挂回脸上,他又变得完美无缺。
“别动她,你已经清楚我的想法,阿罗。”凯厄斯的声音压得很低,略带沙哑,眼睛明亮到接近挑衅的锋利。
“我不会伤害她的,至少在确认她到底有多大作用前,如果我刚才看到的不是一个巨大的谎言,那么她简直就是个奇迹。”阿罗轻声细语地安抚道,他看起来有些悲伤而圣洁,“我的弟弟,这不会又是一个该死的谎言吧,你让我开始怀疑起一切。”
凯厄斯勾起嘴角,淡淡嘲讽出现在他的笑容里,“我可无法用谎言虚构出一个世界,那样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可是你已经习惯了谎言,如果不是你的眼睛里面重新看到了颜色,你无法说谎,那么你还想欺骗下去,除了对待克莱尔-米勒。”阿罗在叫我的名字时有一股冰冷的狂热感,类似红宝石割裂丝绸布的丝滑破碎。
日光渐渐从巨大的苍穹顶倾斜,光线在他们脚下璀璨波动起来。
我的智商显然跟不上这两只非人类的相处进度,如果说卡伦家默契的对话方式,只是偶尔让我觉得插不上话。那么眼前这种场景就让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昏沉太久,错过了很多东西,才会莫名其妙地觉得他们的对话方式全都是跳跃,没有连接。
凯厄斯看起来有点理亏,所以他也没有反驳阿罗的话。只是看着他的手指又展开,伸到我面前,亲切美好地叹息道:“亲爱的,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弟弟对待你的粗鲁。”
凯厄斯阴寒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一点都不赞同他的话。
我觉得没有比我更无辜的人了,我绷着脸孔,眼睛无法控制地转了转,大脑的转动很缓慢。
发生了什么,我无法理解的事情?
接着我的手被人从羊毛毯里面拿出来,阿罗冰冷的手指像是爬蛇类的黏滑,坚硬的程度又像花岗岩。
他双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冷得不住往后缩,阿罗温和地看着我说:“克莱尔,请原谅我不够温暖,我想你需要一个人类的医师。你正在发烧,你还需要一些食物,对了,还有足够的休息。会有的,你很快就能休息,不会有人打搅你。”
“阿罗。”凯厄斯突然有点不高兴地高声叫他的名字。
“不用担心我会对你的小天使做出什么事,凯厄斯,我只是在确定一些事情。”阿罗用力地握住我的手,他冷漠地加重语气说,“与你几乎相反的能力,无以伦比的惊喜,如果这就是你要的。”
我闭着嘴巴看着他们,很想将手抽回来,鸡皮疙瘩从皮肤上冒出。
“你很怕我?”阿罗突然问,他的笑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如果刚才他没跟他所谓的弟弟几乎要打起来的愤怒,我会相信这家伙是绅士的。
我努力地摇摇头,其实后背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完美的警惕,我多么期待你真正的能力,你是今天第二个让我兴奋的惊奇。”
能力……读心术?
我看着自己抽不回来的手,莫名其妙地闪过这个念头。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能找到你实在是太幸运了。”阿罗高兴地抬高眉毛,苍白的脸孔上全是真心实意的愉快。
凯厄斯臭着一张脸,精雕细琢的五官并没有给他的冷漠加分,反而阴森黑暗得恐怖。
被你们找到,我真是太不幸了。突然我很想抽自己的傻瓜大脑,如果我的想法眼前这个非人类都能听到,那么我就是在自掘坟墓。
“没事,亲爱的,你不要害怕,沃尔图里很欢迎你。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就像是你喜爱的福克斯一样。沃尔泰拉的美丽不会逊色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你会爱上这里的。”阿罗像是一个成熟睿智的长辈,他的打扮看起来很厚重华丽,但是这无损于他外表的年轻,虽然他的举止动作完全看不出年轻。
“她会喜欢上这里,没人能拒绝沃尔图里的邀请。”凯厄斯冷冷地说,他认为自己的话都是正确的。
我努力让自己安静,其实我多么想不怕死地跳起来掐着他的脖子说,你不要替我做决定啊,你这个王八蛋。
“可惜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打算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真是很可惜啊。”阿罗抓着我的手没有放开,他脸上出现了哀伤。“我也无法确定强行转换她,这种能力是否会变异,或者消失。这不是没有过的事情,弟弟,你也很担心会这样吧。”
“她会同意的。”凯厄斯信誓旦旦地保证。
“那可不一定,别忘记你的谎言对她一文不值。”阿罗翻脸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他声调提高,手指掐着我的力道大得吓人,我倒吸一口冷气,无法忽视他眼里的杀气与疯狂。
“谎言不是必需的,难道沃尔图里除了我的谎言外一无是处?”凯厄斯皱起眉头,与人针锋相对的情绪也高亢起来。
“闭嘴,别忘记你对我的欺骗,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就原谅你的背叛与儿戏的谎言吗?”阿罗手背颤抖起来,他激动地说。
“阿罗,除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谎,我在处理事务上几乎不用这种能力,我不屑用。”凯厄斯张开嘴唇,露出牙齿,他很厌烦眼前这种纠缠不清的场面。
“小谎言,你的小谎言是什么呢?是你一个人能当两个人用的厉害战斗力,还是你一直很想将我跟马库斯倒吊在钟塔上闪闪发光,多么有趣的小谎言。你让我太感动了,就算如此你的心里依旧热爱着沃尔图里,如果这不是一个谎言的话,你现在是无法说谎的吧,要是你抱着她不放的话。”阿罗手指的凉意可以渗透到骨子里,他眼神凌厉地看着凯厄斯,充满了矛盾的疑惑。
看来他是一下子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所以过激的情绪导致了场面的失控。
我觉得该认真点听他们的对话,这样我至少能听明白这场像是猜盲棋的吵架。
但是阿罗的手还死掐着我不放,我有点受不了地微微抖动起来,希望他能放开自己的手。
“那无关紧要,现在的我在谎言与真实里面,选择了真实。”凯厄斯像是要宣誓什么,他有一刻的神情干净剔透到如同殉道者。
阿罗沉默地看着他,眯着眼睛,用一种冷静而无以言语的专注来看。他沉寂了许久,久到我冷汗从发白的脸颊上滑落下来,我呼吸有些困难地想张口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拼命忍耐下去。
“希望,你不会再让我失望。如果我今天不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就打算隐瞒住这件事情。毕竟如果不是我,你可能也无法那么轻易知道,克莱尔竟然能让你的一切失去作用。”阿罗的语调又恢复到微风羽毛的轻柔,漂浮在空气里面的叹息,掠过你听觉的清脆。
“这是意外的收获。”凯厄斯没有对这种声音有所松懈,他整个人很紧绷地看着他的兄弟。
我看看阿罗的脸,再看看凯厄斯的脸,死死地抿着嘴巴,呼吸困难让我痛苦。
“巨大的收获。”阿罗补充道。
“我想……”声音很弱小,微不可闻。
“我的能力缺陷你已经看到了,简直就是诅咒。”凯厄斯毫不在意地继续说。
“呃……我……”我呐呐地继续想插入他们的话题里面,嘴唇微微颤抖。
“那也是神的祝福,你的能力太有用了,弟弟。”阿罗从歇斯底里的情绪走出来后,立刻转换了态度。
他们的气氛终于开始好转,仿佛刚才的紧张冰冷都被阳光给融化开。
我剧烈地倒抽一口气后,终于无法忍下去地大喊起来,“打扰一下。”忍无可忍了,等到他们寒暄完,我也完了。
阿罗跟凯厄斯停住对话,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着我声音的回响。
他们才注意到我,我有些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跟哭似的。“我大概……手断了。”
……
阿罗嘴角的笑容有些凝固,然后他突然就放开我的手腕,很惊讶地大声说:“我很抱歉,克莱尔。”
他掐住我的手腕不放,在我痛到想抽开的时候,他已经顺手将骨头给拧断。他不是故意的,看他那张死白死白的中二脸,多么无辜纯洁啊。
凯厄斯看向阿罗,脸色阴暗起来。
“这是意外,弟弟。”阿罗抬起眉毛,他笑着说,“我很久没有注意过人类骨头的承受能力。”
“但愿是意外。”凯厄斯冷笑起来。
我痛苦地呻|吟起来,拜托一下,你们到底寒暄完了没。
谁能帮我请一下医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