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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是申屠皇室的遗孤。”
屠鱼跃摸着下巴,联想起蚩尤对他家事那隐晦的比喻形容,他说他爷爷败光了祖宗家业,原来就是指成了亡国的皇帝。
难怪,难怪他虽是贼又不太完全像贼,穿衣着装颇有品味。他常说自己的品味,高贵优雅和眼光独到是与生俱来,而非后天的刻意培养。原来他是有过一段富二代的日子,用过好东西吃过好东西,所以舌头才能那么敏锐,专吃台秀楼里最好的。
蚩尤看着她的平静道,“你就这反应?”
屠鱼跃收回了表情,换了一个夸张的,浮夸些的,“原来你是申屠皇室的遗孤!”蚩尤跟端木惟真星夜进宫,两人都是一脸凝重,她还以为是有八百里加急的要事,哪里又是有天灾或是*了。
蚩尤突然觉得唯独自己一个把他身世当作天大的事真是傻子,“我本姓可是申屠。”他加重了语气,再一次提醒,“申屠。”
她当然知道他姓什么,他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屠鱼跃好笑,“你我的交情已非是两三日了,难道还用什么话都明说么,心照不宣。”
就算早清楚她的为人,也想着,她未必会把他的姓氏当做如临大敌那般紧张和戒备。但亲耳听到她的不在乎,平心而论又是一番果真没交错这个朋友的感慨, “没辜负当初在贝宁地牢里送了你一碟鸡肉的恩情。”
屠鱼跃笑道,“一小碟鸡肉也亏得你能记得现在。”
蚩尤发表起他的见解来,“若是对着乞丐,施舍他一两的银子。这种得不到回报的恩情也不必记挂在心。可你是皇上,对你施恩即便是一滴水,也是有利可图。”他问道,“你打算如何?”
屠鱼跃知道他问的是打算怎么对付赵德肃。“那只是小事,我倒是想问你一句,你想恢复本姓么?”
蚩尤低头想了一会儿,其实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方便人称呼,他本人倒也不十分看重。就像是屠鱼跃叫屠鱼跃时能活的好好的,换了名字叫钱小修也一样日子也没差。
只是这姓除了代号,更深层中又是一个家族一辈一辈的传接,告诉了你你的血脉是从何而来。爹娘为了躲过东野的追杀才不得已丢掉自己的姓氏。他想,他们也想再次取回这个姓氏,在墓碑上工工整整的刻上申屠二字。
蚩尤问道。“可以么?”东野的土地能容得下姓申屠的他么?
屠鱼跃拍拍他的肩,“我是皇帝,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偶尔总要给亲戚朋友开开特权,才能凸显她至高无上的权利,否则朝臣呼她那声万岁不是白呼了么。
她写了圣旨,召了人去将赵德肃缉拿。然后瞟向一直沉默的端木惟真,咳了两声,清了嗓子。“也快五更了,也不必来回奔波了,你们在宫里歇息一小会。跟我一块上朝。”
……
堂堂的一品大官赵德肃被捆了个严实。像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的钦犯跪在金殿上。辞了官。说是退了休,每日就只在家中闲闲无事的钓鱼养花的端木鹤延也被请到了金殿上。还有一届布衣。却是得皇上肝胆相照,私下另有谣传他是皇上在宫外男宠的台秀楼老板,正站在端木鹤延身旁。
这又是要唱哪一出?
百官无一敢先做声,抬起眸子偷偷瞅了一眼因为觉得嗓子干而喝下了一整杯的开水解渴的屠鱼跃,揣测着这喝水的举动背后是否又是有什么暗示的意味,都不禁在心里想着皇上果真是深藏不露。
屠鱼跃解了渴,朝端木鹤延先做了风马牛不相及的寒暄,“老丞相近来身子可好?”
端木鹤延笑道,“托皇上的鸿福,还算是硬朗。”
“你已是辞了官,本是不该再打扰到你,但今日有件大事,老丞相也是知情人,才不得不让你到朝堂上做个证。”她指着蚩尤,道,“老丞相曾与朕说过朕身边有一个人长得像是你认识的一位故人,你再仔细认一认,是否是他?”
她与端木鹤延事先可是完全没串通的,只是端木鹤延是什么人——修行千年万载的老狐狸了,只要稍稍这么点,他便完全知道她想叫他做什么了。也就顺着圣意,扭头看了蚩尤好一会儿,“的确是像申屠最后那位太子年轻时的模样,有四五分的相像。”
端木鹤延又是朝跪着的赵德肃看去,慢条斯理的把火烧到赵德肃那,“草民是年纪大了,又老眼昏花,也怕是看错,所以未有证据不敢声张,也只是稍稍和皇上提了几句。赵大人也是申屠的旧臣,不晓得是否也觉得他眼熟。”
赵德肃不作声。
屠鱼跃朝着蚩尤问道,“当着朝廷百官当着朕的面,你可不能有半句假话,否则是要杀头的大罪,你到底姓什么?”
蚩尤低头,咬字清楚,朗声说道,“草民姓申屠,老丞相怀疑得不错,草民正是当年侥幸逃过一死申屠一族的遗孤。”
此话一处,顿时在平静的大殿里惊起惊涛骇浪。就连赵德肃都想不到蚩尤这么痛快的就承认了他的身份,一丝隐瞒蒙混的意思都没有。
“既是这样,这几年来为何不见你告知出身,而是有心隐瞒朕?”
“草民并非有心隐瞒,而只是觉得这身份也并非什么了不得的。申屠灭亡乃是当初不施仁政不行仁道的结果导致,实在无需怨天尤人。草民早就认清了事实,也乐于做一个平民百姓。十几年来一直是以蚩尤的身份活着,站在皇上面前的这个人确实是蚩尤,绝无虚假。”他斜眼盯着赵德肃,“若非是有人不死心,要借着申屠的名号行不轨之事,草民也无需再站出来翻出陈年往事。”
端木勿离站了出来,精明上道的发表了他的看法,“此人曾助皇上平定天下,皇上许下高官厚禄,他却又不愿受封足可见对名利权位并不看重,对皇上却是一片赤胆忠诚。”
端木惟真也随之附和,“蚩尤对皇上有救命之恩,虽是隐瞒了身世,却也非怀有恶意。反倒是得知有人想对皇上不利便即可站出来揭发告知。也未曾顾虑过若是揭穿了身世,是否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文武百官见到端木家祖孙三人轮番站出来为蚩尤讲话,即便是反应慢半拍的,也猜想着这双簧许又是得了屠鱼跃授意,才越唱越热烈。
于是这平素与蚩尤没交情的文武官员一个个也站出来为蚩尤好话连连,从他的高贵的人格赞到他高尚的情操。
蚩尤也从不知这些与他从未深入往来过的官员,居然个个都是火眼晶晶,这般深信不疑他的品格,了解他多如繁星的优点,并能一一列出。
倒也算是难得这官字两个口平日里嘴巴尽吐虚言假话,今日却是滔滔不绝说了一番情真意切,算是难得,难得。
屠鱼跃抬了抬手,才止住了朝臣对蚩尤的轮番赞扬。他们嘴里形容的已是毁天灭地都绝无仅有的世上独一无二的好男人。她是需要百官“各抒己见”不至于日后这事传出去让人以为是她独断独裁的包庇蚩尤,虽说她的确是有包庇护短的意思。
可这百官一个个的言论都天花乱坠,纵使她听多了溜须拍马的话,突然却也觉得大臣们嘴巴上的功夫日以增进,已是更上一层楼不能同日而语了的。都快能跟端木一家子媲美,睁着眼睛说出一堆虚假而又真诚无比的话。
她听了饿觉得有些内伤,受不了。
宁朗摇摇头笑了笑,稍稍侧了侧身,看到站在他后头的端木谨诺虽是聪明伶俐,但头一回见到朝臣这般争相着表现自己,抢话跟街上哄抢降价的大米差不多。端木谨诺入朝后,见的一般都是皇上发话,有关的人员就有序的站出列来作答的情形。
他还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众人抢答模式,便是微微呆了。大臣的思维都是这般敏捷活跃而全面到无一遗漏么。
“朕一直记得蚩尤对朕的救命之恩,以往他的功劳,大臣们已是详细的列举,不必朕再一一说明。朕当初只赏赐了他一家小小的酒楼,只怕天下人会觉得朕太过吝啬,薄待了功臣。”她前面铺垫了许多话,顿了顿重重叹气一声,然后顺理成章道,“这样吧,朕许你一个心愿。只要不太过分的,都能答应了你。”
蚩尤道,“草民幼时颠沛流离,爹娘虽是在当年战乱时逃过一死,但后来避至北狄没多久就身故在异乡,墓碑上也不敢题上真姓名,实在是憾事。草民不求其他,只希望皇上能开恩,许我申屠一族姓氏能再得见天日,不需再躲躲藏藏。”
“这有何难。”屠鱼跃唤道,“宁尚书。”
宁朗执着象笏弯腰出列,“微臣在。”
“朕既是天子,也该有海纳百川包容所有的广阔胸怀,又怎么会容不下区区申屠二字。你就代朕草拟一道旨意,凡事那些过眼烟云的陈年旧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朕不会计较,朕许蚩尤恢复申屠这个本姓。”
“谢皇上。”蚩尤郑重一拜。
屠鱼跃笑道,“你先站到一旁吧,既是一件事了结了,就该再处理另外一件,该轮到朕问问赵大人是否是对朕有所不满,才会密谋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