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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德肃了准了他会否认,却是自信自己绝没认错人,“殿下当年年幼好动,曾经爬到树上下不来,当时微臣正好入宫面圣。上树将殿下救了下来,微臣记得殿下右臂上有一胎记。”
他看向蚩尤的被长袖遮盖的手臂,只要把袖子拉起,那便是无法抵赖身份的证据。
蚩尤拿过酒壶就着壶嘴饮了一口酒,半响后道,“我手臂没并没胎记,恕我提醒大人一句,你如今吃着朝廷俸禄,还是别让人知晓你对旧主念念不忘的好。”
赵德肃大义凛然道,“当年国破,微臣没有以身殉国,并非是贪生怕死。申屠一氏尚留存着血脉,虽当时的局势是不可扭转,但只要留得青山在以图后事,要光复也并非不可能的事。微臣苟且偷生到了今日才等到了殿下,殿下国仇家恨不可忘啊。”
蚩尤轻笑,那笑容里包涵着哪凉快让他待哪的不以为然,“申屠和东野两朝交替灭亡,是因为倒行逆施不得民心。现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我这小老百姓就想平凡度日。”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店关门了,大人若是来饮茶吃饭明日请早,但若是来谈朝政,我不是朝中大臣,与大人也非同道中人。”
赵德肃表忠心道,“微臣冒险与殿下相认,只因为屠鱼跃身边亲信已走得差不多,禁军统领身染重病,屠鱼跃为了照顾他必然疏忽其他。大可趁这机会招兵买马,一举拿下皇都。”
赵德肃滔滔不绝的讲着他的计划。
蚩尤心烦。这赵德肃是听不懂人话,看不懂脸色吧。他不必照镜子都感觉自己的脸色定是比墨汁还黑,他都请他走人了,赵德肃却是赖着不走。
蚩尤威胁道,“大人应该知道我有令牌是能自有进出宫中吧,你若是再不谨言慎行,明日我便进宫把你今夜所说的统统一字不漏的转达给皇上。”
赵德肃愣了愣,“殿下连国仇家恨都忘了么。数典忘宗,日后下黄泉见了皇上,还有何面目?”
蚩尤漫不经心道,“我要怎么见我那些祖宗,就不劳您操心了。虽说皇都治安好了,夜不闭户,但走夜路还是有些危险,大人还是早早回府,别叫你子女担忧。”
“微臣知道殿下与屠鱼跃有交情。殿下若是不忍,你不必出手。微臣自会为你处理一切,便是像之前施计赶走了林七和初雪那样。殿下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好了。”
蚩尤终于了然。“原来是你指使秋弦那宫女的。难怪她能弄到弩。”他抱着手道,“大人既是对申屠忠心不二,这些年背后里做的,只怕不止这一两件吧。”
赵德肃猜想蚩尤迟迟不肯承认身份,是心中还对他还有所猜疑。既是要坐同一艘船,自然要开诚布公。“东野昊还在世时。微臣曾想挑拨东野昊和端木家的关系。倒是把端木惟真骗到一艘船上,本想陷害是东野昊暗中下的毒手,可惜被屠鱼跃给搅局了。”
赵德肃开始时是想激化东野昊和端木鹤延的矛盾,后来却又能面不改色,改变了想法与端木鹤延联姻。多半也是想着日后做起事来有了这层姻亲关系。端木家想撇清也撇不清,就只能被拖着下水来帮他了。
可没想到的是。却又是因为端木鹤延辞了官位,屠鱼跃又是迟迟不宣布端木勿离乃是接任的人选,他因为暗自猜测局势有变而又改了主意。
赵德肃看着倒是温厚,除了过于宠溺孩子似也没其他太大的过失了。若不是亲耳听到,还真是想不到赵德肃也是两面三刀的人。
蚩尤想了想,觉得以赵德肃这般城府突然来煽动他要起事,除了事先的准备,定然也是发生了什么诱使了他这个决定。近来皇都议论纷纷的就属屠鱼跃那个梦了。“那个梦是否与大人有关联?”
“微臣为了助殿下重夺帝位,多年来的确是有储备兵器,只是没想到既是被劫,落到了朝廷手里。”
“你三番四次的计划都被鱼跃打乱,你就该好好想想你所求的是否是逆天而为才不得天助。”他没兴趣参与他的计划,否则当初鱼跃封赏时,他早就求了官位在朝中伺机谋划。
“殿下不愿是否是顾念着你与她所谓的交情,你不要被屠鱼跃的假仁假义骗了。她若是知道你的身份,定是要除之后快的。”
蚩尤朝着大门的方向努了努下巴,“街上可是有巡街当值的衙役,大人再不走,我就要喊他们来处理了。”
赵德肃没辙只能先行作罢。但蚩尤明白,赵德肃的狼子野心可不会这么容易打消,他日后定还是会再来。
蚩尤撩起袖子,定睛的看着手臂上红色的椭圆的胎记,他的清静日子是真的没了。他好不容易在东野清静的过了几年,本还以为不用再远走他乡,四处为家的漂泊。
大门又再一次被推开,蚩尤笑了笑,自然不会以为是赵德肃去而复返,他已经是言明了会叫衙役,赵德肃为人太过谨慎,可说是谨慎过头了,不会冒险。
今夜还真是访客不断。
蚩尤回头看着一脸严肃的端木惟真,不晓得端木惟真是一直派人盯着他,守株待兔的等到了赵德肃来找他,还是他是派人盯着赵德肃,顺藤摸瓜的到了这一步。
蚩尤笑道,“你为了鱼跃还真是小心翼翼。”
端木惟真道,“当年入宫救她时。我便发现你对宫中每一处十分熟悉。因而对你生疑,找人去查却是查不出你祖籍父母更觉得你来历神秘,只是见你似乎对她并无恶意,才没有动作。”
蚩尤抓起酒壶,就着壶口饮了一口酒。
他本来就没恶意。
当年在贝宁的地牢与屠鱼跃初相识,只觉得这个貌不起眼的小姑娘有些与众不同,被人抓了不是大喊大叫,而是盯着牢里那只带血的饭碗表情甚为苦恼。
他在牢里许久不见如此有趣的人,自然仔细留意用心观察,对屠鱼跃那是真心觉得有意思。后来护送容和到了皇都,他重回了故土,内心眷眷感触颇多,想着多留些日子,也就跟容和在屠鱼跃的府中待了下来。
相处下来,对她倒也生出了些友情和亲情。当初若是故土未亡,他或许也会有妹妹,或许就如屠鱼跃这般大的年纪,那他也会像屠逐日,对妹妹处处关爱事事周到,舍不得她吃一点苦头。
跟着她流亡周全她的平安,又助她登基做了东野皇上,那都是他自愿的。
当时送她到了北狄都城,他消失,是去给师父和爹娘扫墓去了。爹娘泉下或许未必明白也未必认同他为何要助屠鱼跃反了东野昊,而非是想方设法自立为王光复申屠江山。
他只是认为屠鱼跃很适合那皇位,至少是比他适合。申屠的历史已经永远成了历史了,他只是北狄的一个贼,叫蚩尤。
“端木家一门都是老奸巨猾,想来端木鹤延对我也早早起疑了吧。血缘还真是神奇,自爹娘处得来骨血,皮囊与他们也有或多或少的相似。我似乎长得很像我爹和爷爷。”
曹隐见他时也是面露吃惊,而他只是笑笑从容应对,若是因为别人猜疑了就逃之夭夭,不是默认了身份了么。
“赵德肃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该庆幸自己没真跟他做了亲家。否则真是水洗都洗不清了。”蚩尤耸耸肩,问道,“好了,我想我也该有知情的权利,跟我说说吧,端木大人打算怎么处置我?”
“最一劳永逸的法子就是把你杀了。”端木惟真面无表情,若是死一个人就能把事情解决,他自然选这最简单而有效的途径。“……只是我若是杀了你,只怕她会恨我,甚至有可能恨到一辈子都不让孩子认我。”
蚩尤笑道,“你果然是知道了,她还以为把你瞒得很好。”
“客栈的事虽是赵寒轻策划的,却是你暗中动的手脚吧。我问过掌柜,他说那日你去过。我可不像屠鱼跃那么好骗。”
蚩尤不承认也不否认,“她不是好骗,她只是有个坏毛病,这辈子都改不过来了。对于她认定的朋友掏心掏肺的信任,半点不设防。端看她为了墨染做的,就知道她心软。我就说过这是帝王不该有的坏毛病,她就是不听。”
端木惟真道,“去跟她说明一切吧。”
“你不怕她心软么,你该清楚吧,留下我是多大的隐患。”
如今百姓生活富足,屠鱼跃算是治国有道的明君,赵德肃想造反也要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才好,再不能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只能借着他是申屠嫡亲的血统,光复旧朝。
端木惟真挑了挑眉,一副循规蹈矩安守臣子本份的口吻,“她是个有想法有主见的人,我身为人臣,自然不能僭越为她拿主意。要怎么处置你全凭皇上发落。你若是对她信任,就把实话告诉她,信她有足够的本事去解决这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