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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和低声请求,“能不能别让他知道我的心意。”
原来害羞了,钱小修笑,突然觉得有机会能观察到别人的爱情发展史也是有趣的事,“我不说,等你自己有勇气了再自己说吧。”她拿着容和的脏衣服出去洗。
蚩尤就抱着手,等在门外,“我没想到你还有点来头,屠家的义女。里边那位喜欢的不会是屠邱的儿子吧。”
看来只是分开了一会儿,他就从云觞嘴里套出了不少东西。“是又如何?”
“你还真是平静,一国的郡主爱上敌国将军的儿子。你觉得这会有希望么。在我看来就该趁着没泥足深陷时分开了才好。”虽然沿路上他已经隐约有所觉得容和喜欢的人应该不普通,但他没想到是这样背负着国恨的一对。
钱小修睨着他,“你喜欢容和?”
他看着她脸上的疤,笑道,“天下的美人我都喜欢,包括你刚才喊来为我送被子的那个‘小兄弟’。”
那就是滥情了,钱小修笑容“真挚”,“真是好眼力,多谢你提醒我下一次别再让云觞单独进你房间。”
“你不会真打算安排他们见面吧。”
她该立规矩么,告诉他暂住在这里可以不用给租金,但得守规矩,这第一条,就是不要偷听别人讲话。“为什么不行?”
“你是要容和留在这里,还是要屠邱的儿子跟着去北狄?不论是哪一个选择,他们其中一人的身份被戳穿,那都不会是小事。”
“那也是他们自己该考虑的问题吧”
曾经她也以为容和和屠逐日是没可能的,认为容和总要回到属于她的身份上去,她的根在北狄,而屠逐日的根在东野,垮区域的恋爱没结果。所以她暗示容和放弃。
还以为回到皇都后不会再和北狄的人有瓜葛,但屠逐日的事不得不让她把身份相告,去求助。容和舍了一切追来皇都,已经足够说明感情真不是别人三言两语能拦住的。
何况八字都没有一撇,屠逐日也不知对容和是什么态度,何必杞人忧天。
钱小修道,“不管他们有没有机会在一起,顺其自然吧。”
第二天她照旧去南街,云觞也照旧回台秀楼。她与容和说好了,让她留在宅子里不要乱跑。已经叫人去屠家通知了屠逐日,估计他下了朝会过来。至于蚩尤,他比她更能随遇而安。也就不必她客套的说那句,自便,当自己家就好。
临出门时,傅云觞告诉她,“已经照你吩咐从今日起以后每日都会多蒸一千个馒头。”也就是他们的蒸笼够多。人手也足才能达成她的要求。“等打烊了,再拿去发。”
“知道了,铺子关了以后我再回台秀楼。”
因为东街南街达官贵人的宅子密集,北街西街则商铺林立,所以那些难民是四处被赶,只能是躲在小街小巷里。等巡街的衙役来了就躲,衙役走了,他们再出来。
尽管她说会让阎家伙计也跟着。但傅云觞多少还是有些怕。说不晓得里头会不会混着因为不想饿肚子而兴起打家劫舍歪念的人,当人觉得要活不下去时也就不会理这样干或那样干是不是会被判刑掉脑袋了。
钱小修弹了她额头一下,“你要怕就先回去吧。”这主意本来就是她想的,云觞已经帮了她很多了,没必要跟着她折腾。
傅云觞道。“那可不得,我可不是那么不讲义气的。”
她钱小修最大的本事或许就是交了这些愿意为她义无反顾的朋友。实在是应该高呼一声友谊万岁。她轻勒住傅云觞的脖子,“明年给你加工钱。”
傅云觞眼睛蹭的亮了,“什么时候。”平日她聊起工钱,老板都会东拉西扯最后不了了之,难得她主动提起呢。
“大年初一。”
日子也不远了,“加多少?”
钱小修竖起一根手指,“一文钱。”
傅云觞尖锐的叫了一声,“老板!”明白又被耍以后,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起钱小修的苛刻和虐待,听得后边跟着的阎家伙计只得忍笑。
其实她们怕那些难民,那些难民也在怕她们。听到脚步声都藏了起来,但人又不是蚂蚁能钻到石头缝里,哪能完完全全的都藏住,竹筐里露出一截衣服,墙边并排的竹竿后边露出好几道人影。
狱卒不会抓他们,牢里容不下那么多人的口粮,只会一直赶,像赶鸭子一样见了就赶。这些人是怕被敢到无瓦遮头的地方,下一场雨,他们的处境会更凄凉。
钱小修把那个竹筐掀开,对上一个孩子懵懂无知的大眼。她拿过一个馒头,因为馒头太热,她抛了几下,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像是耍杂技的。逗得那孩子笑了。
她把馒头递给那小女孩,小女孩抓过馒头就咬。其他难民看到不是衙役,这才纷纷走了出来。
从边关一带逃过来的百姓,比她预估的要多。一千个馒头,这个数字听着不算少,但其实要发,很快就能发完。而且不是每个人手里都能领到,带着老人和孩子的,都把食物留给老人和孩子了。
“娘,这馒头是干净的。”她把最后一个馒头发了出去,听到有个孩子说了这么一句后,其他人纷纷落泪。
一名老妇上前感激的想给她跪下。
钱小修道,“不用了。你们都是从樊城那边过来的么?”
老妇点头,她看到难民里好像也混了一些北狄人,老妇道,“北狄内乱就怕会波及到我们,这才想着逃到皇都。只因为想着天底下没有哪里比天子脚下更安全的了。”
钱小修道,“如今樊城已有高将军和秦副将镇守,必保不失。你们有没有想过回去?”
“若是可以,谁愿意死在异乡。只是来时已经是变卖了家当,银子已经耗尽现在回去,只怕会死在半路。本以为离开能有条活路,哪知是带着孩子走了绝路。我们也是东野的百姓,只想寻一处庇护,却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她不知道逃来皇都的具体有多少人,但想来也不会是眼前的这些而已,她的馒头只是杯水车薪中的那么一点安慰。大人忍着饥饿,至少不能饿了孩子。
“天无绝人之路,熬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这些年来她多灾多难,能活到今日也算是小有心得。
“希望如此吧。”老妇把方才钱小修第一个赠馒头的小丫头叫到跟前,让她跟钱小修道了谢,“我活到这个岁数,经历过申屠皇室的兴衰。如今又见天狗食日,想来这世道又要不太平了。只希望这孩子不会像我这般命苦,将来能赶上太平的时候,有瓦遮头,能吃得上饱饭就行了。”
回去的路上,云觞也哭了。
她有多久没有掉眼泪了,就只有初初被钱小修买下时,夜里还会做噩梦梦到被后娘打骂的情景,然后惊醒偷偷的哭过。后来跟着钱小修学算账学写字学应酬,她就身心都变得刚强了。
遇到再刁难她的客人她也没哭过,都是忍耐着赔不是,转头剪纸人脱了鞋子打小人。
钱小修道,“怎么突然这么多愁善感了。”
“以前后娘不把我当人使唤的时候,我也和老天爷求过,希望有一天能有瓦遮头,吃得上饱饭就好了。”所以听到那老妇的话,她才会触景伤情感怀起身世。
“你现在也算是美梦成真了。”
“如果不是遇到了老板,我现在应该是在灵州的青楼里面伺候男人吧。”过着卖笑的日子,说不准就会和宋良工一样,哪一日看不开就想着直接死了算了,反正也是条不值钱的命。
钱小修笑道,“所以咯,要感激我的恩德,一辈子给我做牛做马,不要再抱怨了。”
“小丫他们要我转告你,你若是需要用人时只要说一声,他们随时会回来给你做牛做马。”傅云觞凝着她道,“是老板你改变了我们的命运,所以我才美梦成真的。”
钱小修怔了怔,她一直祈求老天改变她的命运,而在某年某月的某日,有人与她说,她改变了她的命运。这感觉她说不出来,但她不觉得自己有那本事,因为她是钱小修,不是老天爷。“我哪有那么厉害,是你自己上进。”
“不。”傅云觞态度坚定,“我真的觉得就是你改变我的命运的。所以我信你也有办法改变方才那些人的命运。”
钱小修不置可否,她最初的想法就是尽自己的绵力,做多几个馒头来接济那些难民而已。
傅云觞听到了脚步声,回头看了看。问,“老板,那人你认识么?”
钱小修回头,又看到那半张叫人觉得冰冷的面具。自从上一次庐陵王跟了她一段小路后就再没现身,她还以为那一日他是脑子发昏,终于恢复正常了她也就不必再担心了。
结果怎么又来了,“快走吧。”钱小修催道。
傅云觞频频回望,发现那人与他们保持着适中的距离,“你真的不认识他么?”
因为有云觞和阎家的伙计在,她倒也没那么怕,“别看了,那人是庐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