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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贼头子豪迈的拍了腿好几下,笑道,“你这丫头还真会说笑。”他与那阎老爷称兄道弟起来,“阎兄可真是好福气,儿子一表人才,还有这么聪明的一个女儿,若是个男孩,我一定请她做我山寨的军师。”
钱小修又笑了笑应付,算了吧,给他们做军师,筹谋怎么打家劫舍么。她可不是端这口饭的人,提起刀子她手颤的。
阎老爷拱手道,“壮士夸赞了。都是两个不成气候的孩子,日后我阎家的货物再经过壮士这附近的山头,自当不会忘记了孝敬但还望众兄弟行个方便。”
山贼头子拍着胸口道,“这附近虽不只我们这一个山寨,但其余那些不过都是些小人物,你放心,我明日就放出话去,日后你阎家的货物由我来保,谁打你家货物的主意就是和我过不去。”
钱小修想那阎老爷还真是人物,方才不过是因为妻儿方寸大乱,现在静下心来,便发挥了生意人的奸诈和那山贼打起交到。
那些护卫实在是中看不中用啊,与这样山贼谈生意也不全然没好处,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给些银子填饱了他们肚子,倒也会讲些道义。日后有他们给阎家的货护航,失两成的银子总好过常常被打劫,一无所获的好。
那山贼头子抓起一只鸡腿,只几口,她十都没数到呢,扔出来已经是块骨头了。“既然我和阎兄已经是朋友了,做弟兄的也要提醒你几句,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阎老爷道,“壮士怎么会有此一问。”
山贼头子招来手下,让他取来一样东西,“有人给我写信,说你不日就会载着几车的宝贝经过我的地方。看来是对你的行踪知之甚详。”
把那封告密信交给了阎老爷,让他看清楚信上的内容和笔迹。
山贼头子豪气道,“既然是做了生意也希望合作是长长久久,这种吃里爬外的人不能留了,当然,我知道你们是正经人家,这样吧,你若是把这人撬出来了不妨送到我山寨,我帮你剁了他喂狗,如何?”
阎老爷笑道,“多谢壮士告诉我这件事,我日后定当小心。”
山贼头子哈哈大笑了起来,“那就行!”见钱小修面前的食物动也不动,大声道,“不用客气,吃啊!”
她盯着那盘子里的鸡肉,上头还带着血,明显的没有煮熟。即便从前和朋友去吃牛排,她也从来没吃过七成熟以下的,这鸡肉怕是半生不熟吧。
她慢吞吞的把鸡腿拿了起来,挑了没血的地方小口的咬了一块,像是没牙的老婆婆,慢吞吞的嚼了起来……
吃过了东西,山贼头子便让手下领着他们去休息,答应天一亮放他们自由离去。阎夫人忍不住抱过她道,“若不是你,我今日就要受辱了。怕是和相公孩子只能在地府相聚。”唤着儿子过来道,“悯之,过来谢谢恩人。”
她看着那不好亲近的阎家公子,摇手道,“不用了夫人,不是你救我,我早就死了,世上的事总有因果,是夫人你先结了善因才有善果的。”
阎老爷也不得不对钱小修刮目相看,“真是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胆量和才智。”
她哪里是有胆量,胆子只和蚂蚁差不多,她笑道,“只要老爷不怪我擅作主张让你和山贼分成就好了。”
阎老爷笑道,“你救了我一家,你想要些什么,只要你开口,我都会答应。”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她不正为生计发愁么,有了灵州首富这一句话,她等于是得了一张任写的空头支票,上头的数字想填多少就填多少。
她是中大奖了,还不是几十块几百块的那种,这等有钱人出手从来大方,她救了他全家,还不是几百万一句话进到囊中。
她摸着下巴,考虑了许久……“我能跟着老爷你学做生意么?”
阎老爷笑道,“你要和我学做生意?那可是日积月累的本事,不是能一学就会的。你吃得了苦么,还不如和我要金子银子来的快些。”
她当然是知道要金子银子快,只是要了金子银子就和阎家两清了,她还这么小,若是突然成了有钱人,也不知会不会引来有心人虎视眈眈,还不如依附着阎家这棵大树,遮风挡雨,直到她成年为止。
她道,“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要是要金子银子也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不如和老爷学做生意,日后赚大钱。”
阎夫人拉过她抚着她的脸道,“姑娘家的赚什么大钱,你记不起过去索性跟着我回阎家给我当女儿,日后我给你找户好人家也不愁吃喝,不是更好么。”
她不适合盲婚哑嫁,若是揭开红盖头遭丈夫嫌弃,娶一堆的小妾进门,那不是苦了自己了么。钱小修道,“我真的很想跟着阎老爷学做生意,是你说的,只要我开口,你都答应,做商人要讲究诚信,你不会反悔吧。”
阎老爷又是细细的打量了她,也确实是聪明伶俐,教她无疑是给自己培养了一个帮手。笑道,“好,我看你也是可造之才,你既然想学做生意我就教你,只是你日后可不能喊苦。”
“嗯。”她忙点头答应。
阎老爷将儿子拉到身前与她面对面,对着儿子道,“此后你可要和小修好好的相处。”
她看着那唇红齿白的阎家少爷,只是轻描淡写的对她点了点头,眼睛便移向他处,根本没把她放眼里。
即便是这样,她依然高兴,至少成年之前,她能有个栖身之所有瓦遮头了,若是做得好,攒下了银子,就可供她在成年后脱离阎家在这算不得动乱又算不得太平的年代存活下去……
早早就下了山,那山贼头子也算是守信用,自己留下了一部分的钱财,其余的都让阎家带走,马车也都还给了他们。
翻过了山头进了城,大队停在了高门大院的阎府前。只见门前牌匾和两座石狮都挂了白绫,还有那显眼的白灯笼,上头那大大的祭字像是忽然就刺到阎老爷身上的穴位,气得他大喝一声,立马吩咐丫鬟和家丁拆了。
她知道阎老爷的双亲早就已经离世了,若是府里死的是个下人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这不是触霉头么,诅咒这阎家的主子下了黄泉。
有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一看就是贼眉鼠眼非奸即盗的样貌,“是谁人敢在阎府门前捣乱!”一见阎老爷和阎夫人活生生站在眼前,霎时是懵了,“哥!”
阎老爷骂道,“你还把我当大哥么,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也不想想是谁一直帮你收拾烂摊子才让你保住了命苟延残喘,你倒是惦记起我的家产来了,想串通山贼把我害死了霸占我的财产!”
把手里扯下的白绫撕了,只恨手里的不是重物,扔不死眼前这个包藏祸心的东西。“我既然活生生的活来了,就轮到你该怕了!”
钱小修叹气,原来又是豪门大户抢夺家产的。可见人性的贪婪不论去到落后的地方还是先进的地方都没变化过。
那人跪了下来,挪动着膝盖过来抱住阎老爷的腿,“冤枉呀,大哥,是昨日有人说看到你被山贼掳去了遭了不测,我这才痛心疾首给你和大嫂布置了灵堂。刚还当着你灵位发下了重誓,就算要倾家荡产也要召集了人马上山为你讨命,不不信的话就去问总管。”
阎老爷冷冷的道,“怕是那总管早和你蛇鼠一窝了吧,你那封告密信就在我手上。你既然说自己清白的,好——那我就告官,就让县太爷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那人一听霎时就吓破了胆子,苦苦哀求道,“不要啊,大哥。看在你我一母同胞的份上,爹娘死了,你就只有我这一个弟弟了,你还记得爹临终之前怎么交代么?”
阎老爷狠狠的踹了他一脚,“我就是记得,这些年才让你在外头为所欲为,你将爹留给你的那份家产败光了,还终日流连赌场,欠下的赌债哪一回不是我帮你还的。我真是养虎为患了,滚!日后不许再打着我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我此后没你这么个弟弟,你就自生自灭吧。”
说完只让家丁把车里的东西搬进阎府,吩咐把府里带白的事物拿下来烧了,关上大门日后再不许阎家二老爷往来。
随后是押了那阎家的总管去审问,没一会呢,就见那总管求爷爷告奶奶的被抬出来了,再紧跟着是家丁人手一打的账本送进了书房,她猜测是那阎家的老爷要开始清算离开的这段日子被那总管和阎家二老爷勾结挖走了多少银子。
钱小修道,“那账本我能看看么?”
阎老爷看着她还不到桌脚高的身材,“你会看?”
她也不确定,这边的账本和她二十一世纪的账本估计差别很大。“我试试。”在阎老爷的点头同意下她取下一本,翻了翻。看是看得懂,只觉得账册的格式不太正规,杂乱。取钱了登记得也不清不楚的,实在不方便对账。
她取来纸笔,照着记忆画下了那时的账册样式,“若是日后都照着这种格式一一填写是不是好些?”
阎老爷去来看了眼,半响后笑道,“倒是有些本事,你不是说除了名字,过去都不记得了么,那这个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她抓了抓头,她知道阎老爷聪明,是从头到尾都不信她真失忆了,哪有失忆的人过得她这么惬意,从来不说要去追根寻底,仿佛既来之既安之就赖在他阎家了,只是他夫人喜欢这孩子,他家大业大也就不介意多她一双筷子。
她只能以笑应付。
阎老爷道,“你救过我一家,你的过去我也不追究了,既然要跟着我学做生意就好好的学。”
钱小修点头。
那阎家老爷果真是说到做到,此后去谈生意总要带着她在身边观摩,教她怎么分辨货品的好坏,教她怎么砍价。过了一两个月吧,就开始拨了几个人让她带,她也算是做了个小工头了。
有了自己第一桶金。
每顿饭时的话题便是问她今日学到了什么,让她做总结归纳。
阎夫人摸摸她晒黑了的小脸,这地方没防晒霜,出入顶着太阳,没晒成炭算是万幸。“她跟着你东奔西跑一整天了,你就不能消停一下让她吃顿安乐饭菜么,非还要问那些生意。”
阎老爷笑了笑,不再问了,他疼妻出了名,一日再忙也要抽出时间与妻子儿子一块用膳。
阎夫人对着她关怀道,“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来来回回就穿旧衣裳,会让人笑话的。一会裁缝来了让他也给你量量尺寸,做几件新衣裳。姑娘家要穿的漂漂亮亮才像话。”
钱小修摸了摸脸上的疤痕,不是她自卑,不过是有自知之明。衣服再漂亮穿在她身上也是糟蹋浪费。
阎老爷道,“让裁缝明日再来给她量尺寸吧,一会约了知州和几个乡绅商讨秋税的事,正打算介绍给她认识。”
钱小修心里高兴,知道做生意人脉也很重要。看到阎悯之放下碗筷,道,“爹,一会把我也带去吧。”
阎老爷夹了一口菜,“你早了些,等过两年定性了再教你也不迟。”
阎悯之道,“她比我还小两岁了,你怎么就不嫌她早。”
阎夫人也帮嘴道,“把悯之也带去吧,让他早些和你学也能早些接下你的担子,叫你享享清福。”
阎老爷想了想,对夫人从来是千依百顺,对儿子叮嘱道,“你要跟就跟吧,但要机灵点,一会谨言慎行不要给我添乱。”
就这样三人去了当地最有名的酒楼,为了方便商讨税收的事是已经把酒楼包下一日。一进去,阎老爷便是开始和那些乡绅富户们寒暄作揖,然后开始给他们介绍阎悯之和她。
有富户笑道,“听说你最近得了一个小财神,给了你许多点子,赚了不少钱。不会就是这个丫头吧。”
阎老爷笑道,“年纪太小,还要好好的磨练才得,今日带她来就是请各位看在我们彼此生意往来的交情,日后见到她多多给她提点提点。”
钱小修站起身来,一一给这些富商们敬茶,阎老爷与她边说起那些富商各自的身份,她在心里暗暗记下。
那富户笑道,“果真是聪明伶俐,说不准日后是我们这些老辈要她提点还差不多。”接过钱小修敬来的茶喝了一口,算是给足了阎老爷的面子。然后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阎悯之道,“悯之是越大越像阎兄了,怕是虎父无犬子,再过几年又是生意场上一厉害的人物。”
阎老爷推了阎悯之一下,也让他起身敬酒,却是见儿子板着一张脸。“还是那一句,得要你们这些叔叔伯伯提携才得。”
然后便是聊起今年税收的事了。过了两个时辰那知州才姗姗来迟,她知道官和民不同,总要摆摆官威,让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等一等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
各个商户申报了各自的税收,将准备好的银票伴着孝敬知州的礼一同呈了上去,那知州摇摇头,道,“本也想按照以往的做法,但近日来有不少其他州县的乞丐涌来灵州,各位方才在来的路上也该有看到才是。本官是父母官怎么忍心看着那些百姓流落街头饿死,想将俸禄捐赠出来救助却是杯水车薪,思来想去终于是想了一个法子,今日来的都是灵州举足轻重的人物,就想着让各位与本官一块出人出力,救济那些穷苦的百姓。这样吧,今年的秋税每个人加两成。”
商户们开始闹腾了,这官字两个口,果然只喂饱一张嘴是不够的。理由说的再冠冕堂皇,再动听也摆脱不了一个贪字。
加两成,这年头做生意有人赚有人亏,交了两成的税收扣去了一些支出勉强够维持生计,再加两成,不是要了人命么。
只听到阎悯之骂道,“贪官!”
霎时鸦雀无声了,她也是瞠目。这词可以心里骂,骂多少次,正着骂反着骂都没关系,可骂出口就意义不同了,人家毕竟是知州,这天高皇帝远的,山里没老虎猴子就称大王,已和土皇帝差不多了。
她笑道,“少爷是一时口快说错了吧,该是在赞扬大人是难得一见爱民如子的好官吧。”
阎悯之道,“我不需要你给我兜着,我确实骂他就是一贪官。朝廷的税收制度是明文规定的,哪里容得他这样私下敛财,中饱私囊。”
知州的脸已经是发黑了,阎老爷呵斥道,“闭嘴!这里哪到你一个小孩放肆,还不给大人赔罪。”
阎悯之顶撞道,“我有说错么?人人都知道他如狼似虎,根本就是鱼肉百姓,喂不饱了。朝廷竟是派这种人来管辖灵州,也不怕越管越乱么。”
阎老爷扳过他身子就是一巴掌,爱之深责之切啊,这巴掌是打给那知州看让他消了气,免得得罪了人,断了儿子将来锦绣的前程。可惜阎悯之不理解,只抚着脸瞪了一眼,跑出去了。
阎老爷立马弯身替儿子赔罪,“犬儿年幼无知,才会这样莽撞得罪了大人。”
知州堆起虚假的笑脸,“本官知道,阎老爷就一独生子,难免疼宠了些,日后好好管教就行了。还是谈回正事,我刚才的建议,阎老爷想得如何?”
若是开口答应了,知州更是有理由让其他的富户效仿,他们施压,那阎老爷就是开罪其他人了。若是不答应,知州那关也不好过啊,他幌子打的冠冕堂皇,不帮,岂不容易冠上奸商的罪名。
钱小修想了想,扯了扯阎老爷的衣袖,阎老爷会意拱手说先失陪一会,出到外头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钱小修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转瞬就让他眉开眼笑,“你这丫头,悯之若是有你一分的本事我也不用头痛了。”
他回到厢房和那知州道,“我仔细想过觉得知州的话是言之有理,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不能有了银子就忘了日行一善。只是大人是朝廷命官,增税之事怕是要按照规矩走,一步一步的呈递公文等朝廷批准才能实施,这怕是太慢了,那些穷苦的百姓早一日救治就是早一日脱离苦海,耽误不得。所以我想,由我来出银子搭建一个难民屋,其余的人或是出钱或是可以派米赠衣,就求的一份善心。也算是草民为大人分忧的一点心意。”
那知州面颊抽搐,见那话八面玲珑挑剔不出问题,他中饱私囊的事怎么能呈报上去,本只打算收了银子,买些陈米派了就把那些乞丐都赶出城去。“阎老爷真是善心人士,我等都要惭愧了。”
一间难民屋耗掉的银子怎么都会比那两成的税收小,且是实实在在的为百姓做了好事,不至于过了贪官的手,便被抽掉了好几层的油水,银子去得不明不白。
再说那些难民流落过来求的是三餐温饱,阎家的布庄正需要人手,只要好好教上一段时日就能上岗了,对于薪酬他们也绝不会是漫天叫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