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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主事之人发了话,那旁众仆妇已是领命行事了起来,抽了帕子堵嘴的堵嘴,帮手左右架了人往后院去的,也是手脚麻利的很。没多会儿功夫,后院那儿已是布置停当。知道这是夫人怕惊着还在正屋歇息的老爷,又恐叫隔壁人家听着了动静,此刻索性聚到了吴姨娘隔壁那间厢房里。
好在这屋子如今只摆了一套座椅,左右两个空荡荡的置物架静静呆立一旁,即便站了有十来个丫鬟、婆子,倒也不显得憋闷。唯有那旁被两个健妇死死压在绣墩上的姨娘,一双赤红的双眼,怔怔瞪向一方莫名有些吓人罢了。
稍稍闭实了门扇,才见正座上的王夫人抬手,示意了左右两个健妇:“让她自己说话,你们只管压住了就是。”
谁知,那头才将帕子丢开手,那原本就在绣墩上扭动了不停的姨娘,便要挣扎着往外头去,嘴里更是渐渐拔高了声量,念叨起来:“都是报应,报应,那会儿不该听马婆子的……我哪里想到最后还搭上你的一条性命,姨娘对不住你,姨娘对不住……。”
才刚要重新堵了她的嘴,却见门外推门而入的送了热茶水进来的小丫鬟,一个没留神,险些被奋力而起的吴姨娘,压了正着。红漆托盘上的茶盅,自是被打落在地,一声瓷器跌落之声,更是让屋内众人惊呼连连,好在方才并无人站在门旁,才无人受伤。
然而就眼下的情形来看。却都将注意聚在一处,那便是此刻正满脸爱怜将小丫鬟一把抱住的吴姨娘。倘若换了府里二门上的丫鬟倒还好说,可这一个外院的粗使丫鬟,年纪才不过十二、三。哪里经历过这般的场面,又是在夫人、奶奶面前,显然已是被吓得不轻。
只见她皱着小脸,眼眶里的泪水也已是顺着脸颊,滚滚而落。才要喊出声来,就听得用力怀抱自己的姨娘,竟然关爱备至的摸着她的发辫,言语出声:“这都是那马婆子出的主意,只要借着那桩害了二奶奶的性命,就是一石二鸟的事!”
刚才一出口。已是惊得四下众人惊容一片!怎么回事。吴姨娘居然动过害人之心。而且所害之人还是二房的奶奶叶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自己还在梦里,还是……有丫鬟怔怔环顾四下。自然就有人吓得瑟瑟发抖。
到底是这府里的老人,夫人身旁的鲁妈妈已是眼明手快,上前半步示意了那两个健妇留下,其余丫鬟、婆子都不去外院门旁守着。听得鲁妈妈这番安排后,才又几个老婆子已是不管不顾,拽着身边的年轻丫鬟,拔腿就退了出去。
一路哪里还敢回头多望,死命连拖带拽的将几个丫鬟,带离了后院那屋,跌坐在后院门口。才喘着粗气猛拍胸口,怔怔发起呆来。可是吓得不轻,昨晚上才拦下了吴姨娘上吊,又赶上了一大早她要接着跳井,刚才那句更是惊到了在场一片。
其实漫说是她们了,就连还在婆婆身旁坐着的大奶奶魏氏,都不知道刚才被贴身大丫鬟,小心灌入口中的那半盏压惊茶,究竟是怎么
咽下的。
要不是此刻这旁的王夫人强忍住满腔的愤恨,示意两旁的健妇罢手,让地上死命抱住小丫鬟的继续言语,只怕一旁的魏氏,还不曾转过味来。茫然望向地上的姨娘,也已吓得面上泛白,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先前才出了个吃里爬外的丁姨娘,怎么远嫁在外的二娘才丢了性命,这后院的吴姨娘就发了疯?
魏氏这里还在怔怔不明,那儿抱着小丫鬟直接坐在地上的吴姨娘哭了两声后,已是接着说道:“那会儿,我就想着要是借着丁姨娘的手将二奶奶害了,老爷太太也不会太过伤心,毕竟那叶家的小娘子才刚过门没多少日子,可不想二爷却是死命拉了她一把,这下可是不好了,直接都掉入了水里,眼看着就要一并淹死在那湖中!”
此时听到了详情,哪里还有半分疑惑,这不就是那年,二房小夫妻俩为何突然失足,落入湖中的完整经过?魏氏险些张开嚷出声,却被一旁的鲁妈妈当即拦了下来,再看正座之上的夫人,更是怒目直视恨不得,此刻就命人乱棒将这毒妇,当面打死在此。
双手紧紧窜成了拳头,只怕指甲已是嵌入了肉中,亲耳听到当年那桩意外,并非事实真相,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从未曾留心的后院之人,怎不叫她又是惊心,又是愤恨至极!
此刻漫说是王夫人了,就连一旁的鲁妈妈也脸上也满是萧然之色,若不是还需自己看顾主子,只怕已是亲自上前一阵拳脚。硬生生忍下了胸中这口恶气,才要示意两旁的健妇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却见地上之人听住了哭泣之声,偏过头来看了一眼怀中的小丫鬟,又是一声低呼:“我的儿,我的儿,娘亲对不住你,早知道当年就不该听了那马婆子混说,想出了借刀杀人那桩,要不然你今日怎么会……怎么会丢了性命,这都是报应,报应,是姨娘该死,都是姨娘痴心犯了糊涂,不应该报应到你身上的,不应该啊!”
这头才一喊完,又好似察觉了什么不对劲,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水迹,居然还伸手胡乱摸了一把,此刻在场之人又都忍不住到吸了一口凉气,刚才还只道所幸无人受伤,而今却见那吴姨娘是满掌的血红一片,直刺在场之人惊心非常!
此时就连守在魏氏身侧的大丫鬟,也已是目瞪口呆,双腿是一阵发软,恨不得也学刚才的小丫鬟一般,直接避出后院去,才好。可惜这般时候,更是不当一心护着主子,才是要紧,于是在这旁鲁妈妈的眼神示意之下,亦是压了压直冲而上的恶心,略有些慌忙地扶了自家主子一把,倒叫魏氏稍稍缓过了一二。
才要回以感谢一眼,那头又是惊变突起,此时已满手血污的吴姨娘也不知哪里来的好大气力,直接拽着怀中的小丫鬟,就要往屋外去却被一旁的健妇,直接打了回来。紧接着一个踉跄,却是刚好转回身来,瞧见了这旁正座上的夫人。
两旁紧守着门口的健妇也是不及反映,那吴姨娘已是丢开了一直未曾送手的小丫鬟,返身直直扑向了这旁的王夫人。亏得鲁妈妈出手还算及时,再加之吴姨娘本就因转身太急,又被脚下那摊混杂了血污的水渍滞了一把,连滑带摔的朴到在王夫人脚下,尽管拼命张开了双手也未能够到王夫人的鞋面。
正在众人惊魂未定之极,却见她猛然以手肘支起了身子,用力指着夫人恨声道:“都怪你,都是你当年点头答应了那贱人进门,才白白害死了我的儿子,你还我儿子的性命来,你还我儿子的性命来!”
被她这句喊出,一旁的魏氏主仆两显然已是愣在当场,这吴姨娘不只得了一个女儿,哪里来得什么儿子,可不是……真得疯了?此刻也已忘记了转头看向自家婆婆,惟见她一脸惊愕的愣愣出神,就是那守在门旁的健妇也都不过是三十许人,自然如出一辙莫名吃惊!
想必在场之人,也惟有王夫人主仆俩才最是明白,那姨娘口中提及的儿子,究竟是否存在于世。想到当初,已有五个多月身孕的吴姨娘不幸滑到在地,小产之事也仿佛就在眼前,只是那时后院仆妇无人提及却并非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而今听得她这一喊,这旁主仆二人自是再明白不过的。
只是当初,自己心中何尝不是想着眼不见为净,索性放任自流由着她们两个姨娘,后院明争暗斗只作不知,却不想还是出了那等骇人听闻的腌臜事,的确也是难辞其咎。只是当初她也是一时气急,才甩手索性不理后院种种。
不曾想,那次吴姨娘的意外小产,还有这般的隐情,不等这旁鲁妈妈开口来劝,众人又被那一阵发了狂的笑声,吓得不轻。
就只见那重新扑倒在地吴姨娘,狂笑过后,才幽幽放低了声量念叨一句:“姨娘我想着,反正二房的病秧子也定然活不过成年去,好歹也让姨娘报了当年杀子之仇,多死一个也不是什么大事,少不得还能让正屋里那位伤心上好长一段,实在是大快人心!”又是一阵夹杂着怪异讥笑之声,由地上之人口中传出。
此刻即便是先前跑回后院月洞门口的丫鬟、婆子们也都听得分明,因为夫人已是摆手让两个健妇直接架了人,丢回前面柴房之中好生看守着。
却不知这头才堵了一半,就被突然醒过神来的吴姨娘,一把抢过那堵嘴的帕子,回头阴阴一笑:“太太你可知,当年那几处摆摊打卦的老道,仙姑却不是旁人安排的,正是卑妾我的手段,哈哈哈……!”
一声声凄厉的狂笑,直听得人是寒意森森,这旁愤而起身的王夫人更是直接血气上攻,两眼一闭直挺挺倒向一旁,亏得左右还有鲁妈妈与两个大丫鬟在,才未能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