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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不一路往镇上去,仍是猜不透主家的心思。尚有两月时日,便到中秋节庆,定是会被城中的老爷、太太唤了回府。想到这层,老余头不免暗笑自己愚钝,果然还是因为二爷、二奶奶两位主子,本就是那和善之人,才会留心这些闲事。
“定是这般没错!”只瞧瞧来时路上,两位主子待自己与那粗使丫鬟的情形,便可知一二。比起自己两个原本就是外院粗使之人,随后就要赶到的祖孙三人,却是实打实的陪嫁心腹之人,更是倍加关怀着些,也算是常理。
相通了其间干系后,不觉已是加快了几分速度,舒展了眉头,专心驾车行路。倒叫杂货铺中的东家夫妇俩颇为意外,这是真打算在那荒郊小院中,常住多时了?
热情万分的帮手老把式,选了那样,又挑这个,最好还让店内的伙计刘四领着老余头,去了程记的彩云间选购铺盖与蚊帐。“乡下地界旁的都还好说,只这一桩却是扰人的很!”殷勤的搭手,将采买之物都装载车内后,身后应了东家之嘱咐,领路而来的伙计刘四,忙是自来熟的补上了一句道。
原本在刚才得知,前两次送货上门之人,居然是那杂货铺中的东家后,老把式就将戒备之心放松了下来。随后又得了这伙计热情不减的帮村,也是打心底里认同起来。别看是在偏远小镇,可这等的买卖人倒是颇为不错,自己是前后不过用了个把时辰,便已将主家吩咐之事都一一办妥了。
见老把式满眼透着欣喜之色,此刻才重新坐在柜上的梁东家才算长出一口气。却不知,今日此番异与以往的殷切之情,落入伙计刘四的眼中,顿时对前几天的特别吩咐之事,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当日东家之所以,安排自己紧随那一家子出镇子,就是为得能抢在别家之前,将这一份生意截断下来。果然还是咱们这位东家最是了得,才不过短短两个照面,就直接把那家往后所需,都牢牢抓在手中,看来往后自己还得加倍用心才是哦!
对于老把式启程往回后,杂货铺中的情形是一无所知,但今日那般格外殷勤的关照,都被老实的把式尽数告知了两位主家。
“三番两次,这般殷切便已说明,其中必定有所关联。”收拾了桌案上的文稿,继而推到二奶奶面前:“这里无论是哪一本史书,还是外面的书肆都不会有地图售卖。但咱们到底是准备做生意,消息固然重要,可这各地的具体情形,往来路程长短、难易也是必不可少!”
拿过稿件边接口,便仔细翻看起来:“你说的在理,虽不能精细绘出图形来,好歹也得有个大概的认知,万事需心中有数……。”看着犹如被菜刀整齐划分成洲的那个,前世里远隔重洋的国度,二奶奶不觉停下了口中之言,笑出声来。
被她这般一笑,那旁的二爷不觉惭愧道:“本该让你执笔来画才是专业,到底是班门弄斧……。”未想自己还未解释完,就被身边的二奶奶止住了笑意,摆手道:“哪里是因为你画的不好,而是想起了上学时,班上的一个同学说的玩笑话来了。”
定了定神,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才接着告诉了起来:“那位同学的外公家里从解放前,就是开豆腐作坊的小店主。早些年前卖豆腐可不像超市里,都是一盒盒现成装好的,而是有人挑个担子穿街走巷,四处叫卖。当有人招呼停下时,那人便从盛豆腐的木板上,拿刀切下一块放入买家带来的器皿中过秤,再减去刚才秤出的容器重量后,就按斤两来收取豆腐钱。”
“我倒是头一回听过,豆腐是这么买卖的,有意思。”
点了点头,又接着言道:“有基于此,他就给那个国度起了形象的名字‘豆腐国’。地理考试,每当有看图填空,要求写出省市的名称时,必定能听到那位同学的大声疾呼。”
被她这么一解释,再脑中绘出那位叫苦连天的同学,当时的苦恼模样后,连带着那旁的二爷都不禁,含笑附和起来:“还真是形象的比喻。说来,如今咱们到了这世上,或许还真能瞧见那般卖豆腐的挑担人吧?”
听他这么一提,二奶奶也忙应道:“等过些日子,咱们改换了穿戴,也去镇上赶一次集瞧瞧就知道了。其实,那样卖豆腐的情形,我们也是听那同学口述的,真亲眼见过的也是没几个。”
就在两人书房整理地图,还不及大半时辰之际,便被院内的意外响声惊动了。
二爷一句质问才刚要出口,就听得门外有一陌生的人声,半带着哭腔的回禀道:“四小姐,是奴,奴婢蔺兰回来了。”
一听来者自报家门,两人先是对视一眼,忙不迭收起了桌上的物件,才见二奶奶稳了稳心神,开言应道:“外面日头毒,你且进来屋里说话。”
一边是夫妻二人双双坐定下来,那边是小丫鬟麦冬领着蔺兰,跨入了屋内立定。“二奶奶,您到底是哪里不妥了?”说着还不待这旁二奶奶应她一声,却见才刚立定的陌生丫鬟,已是迎上前来仔细打量起自己来。
心底不觉一惊,就怕自己哪里出了破绽,叫她瞧出不对来。忙是转而吩咐门旁的麦冬:“你且去厨房做些爽口的吃食,送了与外院的蔺管事他们。”
听闻这句本就远道赶来的陪嫁小丫鬟,更是忍不住拭了拭眼角的泪痕,低呼一声:“使不得,哪有先来拜见主子,便留了厨房用吃食的道理,况且主子您如今还是抱恙在身,更是万万不敢!”
但见主子仍是摆手屏退那面生的丫鬟后,那旁的陪嫁丫鬟才顿觉事有蹊跷,只略对返身退出的麦冬欠了欠身,低声一句:“有劳姐姐辛苦了。”
眼见着麦冬身影消失在院门处,二奶奶才重又落座道:“如今我与夫君虽是有恙在身,但最要紧的却不是这桩,而是……!”
当听完主子将事情前后,详细告诉之后,那旁的小丫鬟已是惊得合不拢嘴。愕然半响后,才惊呼出声道:“这还了得,好歹也是自家骨肉叫人暗中使了手段,险些害了去。怎么能这般漠然,又怎可只遣了外院的粗使丫鬟,随行照料主子的日常诸事!”
却见这旁一直不曾开口的二爷,苦笑摇头应声道:“我且不必说了,原本在府里也曾得老爷、太太欢喜,可连累了你家小姐,却叫我深感有愧……。”
不待他言毕,已被身边的二奶奶摇头拦下:“此事又怎会是夫君之过,而是那凶手本有加害之意,才使得我们夫妻落水遇险。”此刻却是话锋一转,深深看向陪嫁丫鬟蔺兰道:“事到如今,我也能再瞒你了,眼下我虽知你唤作何名,却并非源自我这儿。”指着头颅,边直言吐露出真相来,倒叫那旁的丫鬟一时不及反应,愣神许久。
直道这旁二奶奶幽幽叹气,接着解惑道:“自被救起后,我便昏睡了整整一个昼夜,若不是命大,又哪能在此刻与你说道这话!”
被主子此言道出,那旁的蔺兰已应声跪倒在二奶奶的脚旁,泣不成声道:“都是奴婢的错,若…若不是奴婢非……非要随了我爷爷回乡祭祖,哪能有此等……可怕之事发生,定是不能叫二奶奶您……。”
小半个时辰后,只见陪嫁丫鬟蔺兰红着一双杏眼。返身退出内院外。帮着自家爷爷整顿行李,往哪厨房旁的小屋里安置时,却不免惊动了正在外院遛马回来的老余头。
略略同年纪相仿的蔺老头招呼一声后,拴妥了马匹,转身往厨房去,低声问起正忙活的小丫鬟麦冬来:“怎么回事,刚才瞧见那蔺家的丫头,哭得可是伤心的很,两只眼睛通红通红的!”
就见麦冬连连点头,应道:“就是的,想来刚才进到内院好大一会儿,定是听着了咱们府里那事,担忧主子安危才大哭了一场。”
“哎,真真是造孽啊!好端端的就在湖心中央落下水去,说与人前哪个能信……?”后面半句刚要脱口而出,忙是住了口,讪讪咳嗽两声,掩去尴尬后不敢有片刻的停留,已是快步出了屋子。
看在本就才入府不多时的麦冬眼里,无疑是奇怪之举。虽说她是那乡野的农家女儿,却不是个愚钝的,一向张开直言的老把式,今日却是才刚言及一半,便猛然住了口,定是心中有所顾忌不敢再告诉详细了。
想到这一层,不免有是好奇,又有一丝警惕。记得当初自卖自身入府前,家中那牵线的婶子就曾,再三提醒道‘在官宦人家为婢女最要紧的一桩,就是万事不敢问的不问,不该瞧见的就算是真叫自己碰巧撞上了,也只当自己不曾见,万事需得仔细了再仔细,小心了再小心,才好!’
然而就在小丫鬟麦冬既是好奇,又是警惕之际,此刻四合镇上另有一户人家中,也正忙着准备明日一早的出行之事。
“看着那两位主子,也已是多少猜到了几分的,待到我明日上门再给直言提醒一句,就能将咱们这头的所为,推个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