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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太后让人泼的那盆水不负众望,果然是让皇帝病倒了。
依照太医们的说法,皇帝本就郁结在胸,这些日子更是酗酒熬夜,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最后加上那一盆从头淋到脚的冷水,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郑太后心疼,但更多的却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恼,好在派遣出去的禁卫军硬是被她调了回来,对此,薛勤谦无论如何抗议都没用,大张旗鼓的扰民绝对不行,她顶多放纵他私下找人而已,这是她的底线。
皇帝的所作所为是真的让她又气又恨,偏偏怎么劝都没用,最后,,郑太后决定转移一下皇帝的心思,办一场选秀,往后宫塞些女人,也让皇帝被柳云夏迷得神魂颠倒的心能够收回来一些。
她就不信了,一个女人而已,还是个姿色只能算是中上的女人,在身边围绕着各种各样千娇百媚的绝色之后,他还能一直记挂着她,对她要死要活?!
选秀之事,三年一次,这是历朝历代留下来的规矩,但在大晋朝却是一个例外。
大晋刚刚建立的时候,先帝雄才大略,一心扑在政事上,对后宫之事并不上心,而且那个时候,百废待新,先帝是个勤俭节约的好皇帝,自然更不会将钱花在那等无意义的事情上。
先帝驾崩之后,薛勤谦继位,他喜欢画画写字,喜欢诗歌乐器,但在女、色上面也并不如何上心,这从他后宫嫔妃的数量上就可以看出来了,大晋的两位皇帝都算是异数了,开国至今,只选过一次秀,那还是当年薛勤谦刚刚登基时的事情了。
前朝妖姬误国,导致了最终覆灭,这本应该是朝臣们时时劝诫皇帝的例子,可大晋的两位皇帝在这方面表现的太好,让他们没有任何发挥的机会,甚至皇帝今年已二十有四,后宫之中除了一位公主,再无所出,他们以前甚至是支持选秀的。
可后来,柳云夏的出现将一切平衡都打破了,皇帝不是不好女、色,而是他将所有的喜好都放在了一人身上,一个痴情的皇帝,比一个多情的皇帝,更加的不利于社稷,尤其是当他痴情的女人还有一个并不简单的身份的时候。
朝臣离心还是轻的,日后史书上的骂名,他是绝对担定了。
郑太后提出的选秀一事,并没有人反对,一可以让皇帝收心,二也是为了子嗣问题,怎么想都是一个不错的决定,除了当事人以外。
只是这是郑太后亲自下的懿旨,就算他是皇帝,也无法轻易改变,何况他还病着,更是连阻止的力气都没有了。
开春的时候,万物复数,枝头路边开始冒出嫩嫩的绿色,郑太后的旨意刚一下去,所有官宦之家十四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女儿,都成了候选之人。
郑太后毕竟年纪大了,这些日子又因为皇帝的事头疼的厉害,便将所有的事都交给了皇后,由她全权处理,因此,封易执悠闲的日子到头了。
对于那些或青春或明媚,都削尖了脑袋想往后宫钻的人,封易执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但毕竟任务交到了自己手上,也不能办砸了。
老实说,这件事她办得非常不乐意,她又不是上官皇后,皇帝选女人关她什么事,凭什么他在寝宫躺着,她却要帮他忙着?退一步说,假如她当真是上官皇后,也只会更心塞好么,做妻子的给自己的丈夫选小老婆,还要挑好的,选漂亮的,当真令人恶心。
幸好她喜欢的是个太监,应该不存在这方面的困扰,否则的话,她分分钟把人剁碎了喂鱼。
正在磨墨的陈朝忽然打了个寒颤,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难道昨晚冻着了?!
封易执收回视线,兴致勃勃的欣赏着手里的一幅幅美人图,一边看一边暗暗吐糟,一群好白菜要被猪拱了。
不过看到这些美人图,她忽然想到一个非常不错的注意,把万能影卫苏十二叫了出来,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挥了挥手,那人如来时一般,去的无声无息。
陈朝从头至尾看在眼中,虽然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却并没有去问,两人关系不同了,但他依旧谨守着自己的本分。
封易执冲着他招了招手,在他走到自己身边之后,她指着桌案上的一幅画道:“怎样?这张漂亮吗?据说是礼部侍郎家的嫡长女,是邺京第一美人呢!”
陈朝的目光在那幅画像上淡淡扫过,然后道:“还好。”
“还好?”封易执挑眉,“这是什么回答,你不觉得她很好看吗?”
陈朝身子一僵,抬眸看到她眼中淡淡的戏谑,忽然就有些无奈,这人又在戏弄他了。
每次对于她的戏弄,陈朝都是手足无措的,次数多了,他就多出了一种不说不错的原则,她要戏弄,就让她戏弄好了,他只要保持沉默就好,因为只要开了口,对方绝对会变本加厉。
这次也一样,可封易执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忽然凑了过来,让自己的脸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然后道:“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陈朝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嘴巴张张合合,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来。
他不说话,封易执却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她双眉微拧,故意叹息一声道:“自然是她好看的,毕竟是第一美人呢,当然不是我能比的......”
“娘娘!”陈朝猛然握住她的手,虽然还是脸红,目光却是坚定,“任何人都没你好看。”
封易执有些想笑,却被她硬生生的忍住了,她挣开手腕,随意的摆了摆,“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世上比我好看的多着呢,不说别人,就这后宫里,丽妃艳若桃李,齐美人花容月貌,哪个不比我好看的多。”
“可她们都不是娘娘!”陈朝的声音有些急,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俯身在她脸上落下轻柔的吻,“在奴才眼中,娘娘是最好看的,其他人再美与我何干?!”
唇角情不自禁的向上弯起,封易执总算明白为什么女人都喜欢听情话了,特别是来自喜欢之人的情话,如此动听,心中弥漫着甜蜜的味道,不喜欢才怪。
她倚在对方的怀中,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和小心翼翼围拢过来的双手,心情很好地说道:“叫我阿易,家里人都是这样喊我的,你也这样喊我。”
陈朝的身子一下子绷得紧紧地,双手情不自禁的用力,他张口结舌,看着对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
封易执此刻倒是特别有耐心,也不催他,只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他,一脸期待的表情。
陈朝的手有些抖,后背汗津津的,脸颊滚烫,最后终于张口,“阿、阿易......”
他的声音很小,带着些微的颤抖,若不是封易执耳朵灵敏,离他又近的话,差点都要忽略过去,虽然有些不满意,但她知道,对陈朝而言,这已经是个很大的突破了,于是她笑道:“呐,以后私下里的时候,都要叫我阿易。”
陈朝有些窘,有些慌,心中反复的咀嚼着阿易这个名字,然后巨大的甜蜜涌上心头。
两个人腻腻歪歪的,以陈朝的警觉都没有注意到旁人,桃梓捂着平盏的嘴,以最快最轻的动作将人拉了出去,直到走到偏僻的地方,又前后左右的探看,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她才将人松开。
桃梓一脸的紧张,她搅着手指忽然不知道要怎么说,皇后和陈朝的事情她当初也是震惊的,可对主子的忠心战过了一切,而且回宫之后,因为皇帝的那番作为,让她对皇帝的观感更加的不好了,反而觉得主子与一个太监在一块儿也没什么不好,至少陈朝永远不会像皇帝一样对待娘娘,让她伤心。
只是,她可以接受,不代表平盏也能接受,平盏为人比她古板,或许她不能接受皇后与陈朝的这段关系也不一定,娘娘不会因为她的不接受而改变了决定,她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生出背叛之心,但桃梓不愿见到两人因为这个而起了隔阂,这也是她一直纠结犹豫着迟迟没有告诉她实情的最大原因。
否则以她的性子,早就忍不住说出来吓她一跳了。
她纠结来,纠结去,纠结的头都大了,最后索性豁出去了,摊手说道:“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早在襄城关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陈朝突然就魅力大发的将娘娘给叼过去了。”
平盏沉默了一下,轻轻的“哦”了一声,表情淡淡,声音淡淡,眼神也是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哦?就这样?
桃梓瞪大了眼睛,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啊,震惊呢?不敢置信呢?不赞同呢?至少也要像她一样的纠结一番啊。
对方的反应就是没反应,心中忽然涌起的失落是怎么回事。
桃梓不信,追问道:“你不反对?”
“反对什么?!”相对于她的悸动,平盏的语气就太平淡了,好像说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或许在她眼中这就是小事也说不定。
“就当是收了一个男宠了,娘娘喜欢就好,陈朝那边你教过了吗?一定要伺候好娘娘。”
桃梓木着一张脸,将小黄书的事情说了,看着她的目光从人发展成看神。
“外面找来的东西哪有宫中珍藏的细致。”平盏摸着下巴说道:“多看多学一点总是没有坏处的,待会儿我去找点东西,给陈朝送去,凤栖宫里你也看紧了些,这里毕竟不是襄城关,不要让娘娘为这些琐事烦心。”
桃梓已经彻底服了,难怪娘娘老说平盏比她沉稳,这样镇定的功夫,这样从容的姿态,她就是再修炼十年也赶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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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选秀一事,宫中开始热闹了起来,长廊花园间,偶尔会出现几道青春靓丽的身影,女儿家的娇笑声和已经到来的春天一样,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封易执很忙,但她也不是一个人在忙,丽妃被她拉了过来帮忙,每天欣赏欣赏美人,看着她们暗地里你来我往的勾心斗角,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至于丽妃,那自然不是自愿来的,她和封易执不同,封易执这个披着皇后皮的人,对皇帝没有丝毫情谊,反而厌烦的紧,而丽妃可是实打实的帝王宠妃——虽然是曾经的——但她对皇帝是有感情的,让她来帮皇帝选妃子,简直太膈应人。
如果是别人的话,或许也就高高兴兴的来了,能够拉拢一些人脉,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偏偏丽妃是个骄傲的,对那帮即将进宫的秀女除了厌烦,再无其他。
她与皇后向来不合,也丝毫不会顾及她的面子,可现在后宫里还有一个太后,郑太后一句话,就是她再不想来,也没办法。
封易执倒是心情不错,连对方几回呛声都没放在心上,而且安琳小公主的到来也给她增加了一点乐趣。
不过,好景不长,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和丽妃一起考核着底下的那帮秀女时,乱子来了。
皇帝亲自带着人过来,将丽妃拿下,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训斥了一通,一点面子都没给她留,而罪名却是——陷害贵妃柳云夏!
先不说柳云夏什么时候成了贵妃,封易执觉得薛勤谦现在就像一只失了锁链的疯狗,逮谁咬谁,一路狂奔在作死的大路上。
丽妃是那么好咬的吗?她身后可还有一个徐家啊!
丽妃被关在了自己的寝宫,禁足软禁,若非皇帝还残留着一丝理智,很可能就直接被打入冷宫了。
知道皇帝要发疯,却没想到第一个遭殃的竟是丽妃,郑太后知道后,差点没昏过去,先是上官家,再是徐家,他是当真要众叛亲离么?
就算他是皇帝也禁不起他这般肆意妄为,朝堂上可还有一个成王在,那就是她心口的一根刺,让她时时刻刻都提着心,直到这几年才好了一些,可现在,因为皇帝的举动,那根刺又开始扎她的肉了,提醒着他的存在。
太后和皇帝大吵了一架,太后似乎晕倒了,安庆宫宣了太医,皇帝在太后床前跪了半天了......一个又一个的消息经由平盏口中传了过来。
封易执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走一趟安庆宫,毕竟是太后不是吗,总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孝顺的。
当她走进安庆宫的时候,皇帝已经离开了,郑太后正在喝药,她看上去精神不大好,很是疲惫的样子,鬓角白发看上去格外显眼。
看到她来,郑太后冲着她招了招手,这个一直以来威严要强的太后眼角竟然含了泪花,看来这次是真的被皇帝气得狠了。
“母后务必要保重身体。”封易执接过药碗,亲自给她喂药,末了,还用帕子替她擦了擦唇角,贤惠皇后的模样被她演的入骨三分。
郑太后叹了口气,“皇帝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哀家被他气得头疼。”
封易执适时的为她按揉着太阳穴,不轻不重的力道让郑太后轻轻地舒了口气。
“丽妃也是个拎不清的,你说她好好地在别院里安插人做什么,最后还偏偏又被皇帝给查了出来,这种关键时候,也难怪皇帝要将柳云夏的失踪怀疑到她头上。”
丽妃安排人混在柳云夏身边之事,封易执并不奇怪,后宫之中,但凡有点心机,有那个能力的,恐怕或多或少都在柳云夏那边安插了人的,而自己身边的这位郑太后,她安插的人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柳云夏之事,当真是她所为?”
“她还没那个能耐!”郑太后冷声道,丽妃的手段她都瞧在眼里,带走柳云夏的人不但从重重守卫中将人悄无声息的带走,连她手底下的人都骗过了,区区一个丽妃还没这么大的本事。
就是不知到底是那方人了,连皇帝都没查到,对方显然不简单。
封易执倒是不在意到底是那方劫走了人,对方如果不动手的话,她总有一天也会动手的,这样倒是也好,省了她一番折腾了。
她又陪郑太后坐了一会儿,时不时的安慰几句,直到见她面色有些乏了,才起身离开。
临走的时候,郑太后略带倦意的说道:“把小安琳带回你的凤栖宫先住几天吧,丽妃如今被禁足,哀家现在也顾不上她,若是将病气过给她就不好了,她还小,你好好照料着。”
封易执有些惊讶,但还是应了一声是。
封易执离开之后,老嬷嬷搅了一根帕子帮她擦了擦,一边伺候着她躺下,一边道:“皇后倒是个好的,人也孝顺,以前和皇帝也是夫妻恩爱的,现在怎么就变了呢?!”老嬷嬷叹气。
郑太后摆了摆手,有些倦怠的说道:“皇帝是瞎了眼睛了,如今他除了柳云夏,眼里还看得见谁?!”
见她又要动气,老嬷嬷赶紧劝了几句,直到她双眼闭上了,寝殿内才重新恢复寂静......
养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那个孩子还是个身份尊贵,脾气也不是很好的熊孩子的时候,好在封易执积威甚深,安琳小公主在她面前从来不敢太过放肆,勉强算能制得住她。
安琳小公主的眼睛红红的,那是哭红的,忽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小姑年心里也是惶恐不安的,在看到封易执这个自己熟悉的人的时候,便多了一些依赖。
以前能躲她多远就躲多远的人,现在就像一根小尾巴,封易执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小手将她的衣袖拽的紧紧地。
“我讨厌父皇。”小公主哽咽着声音这样说。
“嗯,我也讨厌。”封易执漫不经心的回答。
“他把母妃关起来了,还不让我见她......”小公主又想流眼泪了,一张小脸可怜兮兮的。
“你要见你母妃,也不是毫无办法。”封易执眼珠一转,帮她出坏主意,“给你外祖父写封信,你很快就能见到她。”
小公主瞪大了眼睛,“真的?父皇会听外祖父的话么?”
“是不是真的,你去试试就知道了。”
于是,安琳小公主蹦蹦跳跳的,很高兴的回屋去写信了。
徒留封易执站在原地,笑的不怀好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