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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江苏省某村。
日已西沉,萧啸天把最后一个访客送出门,累得瘫在堂屋的椅子上直喘气。他扯着嗓子大喊一声:“阿路!快给师傅上壶茶,渴死我啦!”
屋子里静悄悄地没人响应。萧啸天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子,肯定又偷偷跑出去玩了。”
在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前,院门被推开了。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瘦瘦高高的英俊少年吹着口哨、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一派恣意自得的姿态。他刚一推门进屋,就撞见坐着休息的萧啸天。萧啸天板着脸佯装生气,眼神和口气里却满是藏不住的溺爱:“又跑出去疯了?明天什么日子不知道吗?”
那少年毫不在意,笑嘻嘻地说:“当然知道啦!你师傅您老人家六十大寿嘛!”
“然后呢?没有了?”
“还有吗?我想想啊。”少年搔着后脑勺,漂亮的眼睛眨啊眨的,逗趣的样子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哦,我想起来了!”少年打了个响指:“还是我十八岁生日!”
“你知道就好!十八岁就算成年了,你师傅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都闯荡江湖多少年了,哪还像你这么嘻嘻哈哈没正形的样子!”
少年脸拉得老长,两只手揉着耳朵,夸张地叫道:“哎哟哎哟,我的耳朵好疼啊,好像茧子又厚了一层!”
萧啸天懒得理他,交待道:“明天的宴席七点就开始了,你今晚早点睡,明天还要招呼客人,别到时候提不起精神。”然后就回到卧室休息去了。
“知道啦!”少年对着师傅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开开心心地去厨房找吃的去了。
夜深了。躺在床上的萧啸天突然睁开眼,起身披了件外套,向屋外的院子里走去。他要去观星象以预测明日凶吉,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刚一走到院里,他就愣住了。整个村庄上空烟雾缭绕,气味呛人,本该清朗的夜空被烟雾遮挡,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心里纳闷,推开院门,向烟雾飘来的方向走去。走了大约几百米,发现烟雾居然是从村边的庄稼地里传来的。他走近一看,已经收割完的庄稼地遍地火苗,浓烟滚滚,居然是在焚烧秸秆。
虽然今年的庄稼已经收割完了,但是按时令来算,还远远没到往年按习惯焚烧秸秆的时候,而且现在正是深夜,怎么大家会选在这个时候烧秸秆?
他看到庄稼地旁站着几个中年男性村民,估计是在照管现场,以免发生火灾。他走过去向一个村民问道:“赵老弟,怎么选这么个时候烧秸秆?”
那姓赵的中年男人一看是萧啸天,马上一副恭敬的姿态:“萧大师,您明天过寿,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明天我们还要过去拜寿呢!”
萧啸天打了个哈哈:“岁数大了,经常半夜起来撒尿。我今天起来一看,好家伙,这么大的烟!所以就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赵家汉子道:“哦,是这么回事:前几天有市里的专家来指导,告诉我们今年要提前烧地,让我们就选在今天晚上,说对明年庄稼收成有利。我们农村人也不懂为什么,人家专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呗。”
萧啸天眉头一皱,觉得事有蹊跷。他压根不信什么“专家”的鬼话。他问赵家汉子:“是什么样的专家?来了几个人?具体怎么说的?”
赵家汉子挠了挠头,半晌才说:“奇怪,想不起来了。当时我明明在场的,现在连对方来了几个人,长什么样,说了什么,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今晚要来烧地。唉,年纪大了,记忆力不行了啊!”
萧啸天表情严肃,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拍了拍赵家汉子的肩膀说:“我看不是你记忆力不行,你还年轻着呢。行了,没什么事了,我先回去了,你们也别弄得太晚。明天咱们还要好好喝几杯呢!”
赵家汉子连连答应,满脸笑容地目送萧啸天离去。
萧啸天步履沉重地走回家,进门之前,又抬头望了望被灰霾遮住的夜空,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明天对他来说是个大日子:既是他六十大寿,也是他的小徒弟萧问路的十八岁生日。他特意大摆筵席庆祝,宴请全村老少前来过寿。他行江湖几十年,结下的仇家也有一些,会不会有人专门选了这个日子来和他过不去,故意布下这个局,让他无法观测星象,预知明日凶吉?
不过,萧啸天虽有这个怀疑,但也没有过于担忧。以他的诀术能力,一般仇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即使有人来搅局他也自信能够摆平。萧啸天把心放宽,回到卧室休息去了。
月渐西沉,整个村庄被一片淡紫色的烟雾笼罩,安静得有些诡异。
天刚蒙蒙亮,萧啸天就起来了。他神清气爽地走到院子里,看着那些早就雇好的帮手忙活筵席的各种事务。他背着手站在屋门口的台阶上,满意地看着,昨晚的事早就被抛到脑后了。
身后门帘突然掀起,一个极美丽的年轻女孩笑吟吟地走了出来,额头还渗着汗。萧啸天回头一看,露出慈爱的笑容:“无我,这么早就起来了?”
叫“无我”的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今天师傅大寿,也是阿路十八岁生日,双喜临门,我哪里还睡得着觉?还不如早点起来给大家帮忙。”
萧啸天心头大感宽慰:“无我,你不光当徒弟够格,师姐也当得没话说。本事学得好不说,上下照顾得也周到,人又这么漂亮,不枉我这么多年把你当亲女儿看待,你确实没让我失望。”
萧无我眼圈一红:“要不是师傅您,只怕当年那个弃婴早就冻死在路边了,哪里还会有无我的今天?能当您的徒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萧啸天哈哈大笑:“无我,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好了,你去看看阿路那小子,看看他起床没有。这小子,成天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到外面去疯玩,一点正形都没有。”
萧无我拉住萧啸天的手,轻轻摇晃着,向他撒着娇:“师傅,阿路那个年纪正是能吃能睡又能玩的时候。今天咱们的筵席要摆一整天,我怕他受不住无聊,让他先睡足了再说吧!”
萧啸天脸上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调侃道:“你心疼阿路,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两个要好,师傅看着也高兴。行,那就辛苦你一个人了!”
萧无我羞红了脸,低着头答应了一声,就到一边帮忙去了。
天色渐亮,村民们陆续起床,萧家大院也热闹起来,宾客盈门,家家户户都来给萧啸天祝寿,村长也不例外。萧啸天因为擅长占星术预测凶吉,又会诀术,几乎每户人家都受过他的恩惠,因此他在村里地位极高,丝毫不亚于村长。萧啸天又是个爱热闹、好排场的人,有村民知道他今年六十大寿,特意号召所有人为他张罗办个筵席,既是为了表达感激之情,也是为了满足一下老头子的虚荣心。而且巧合的是,萧啸天的小徒弟萧问路的生日也是同一天,就更多了一个值得大肆庆祝的理由了。
萧家在村子里经济条件很好,院子也宽敞,摆了二十几桌,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中间还有一片不小的空地。萧啸天坐在主席,与大家频频举杯,喝得红光满面,晕晕乎乎的得意不已。萧无我和萧问路师姐弟两个人满场飞奔,照顾各位宾客,忙得晕头转向,一个不注意撞了个满怀,两个人相视一笑,虽然谁也不说话,但眼角眉梢荡漾不去的情意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热闹的筵席一直持续到夜里还没散,天已黑了,院子上方亮起了灯,照得院子亮堂堂的。由于之前就考虑到筵席可能会持续到很晚,所以萧啸天提前就叫人在院子上方拉起了一张灯泡网,这样院子每一个角落都亮如白昼。
萧啸天酒意已酣,眯缝着眼睛看着眼前来回走动、高声喧哗的人影,心里得意极了。正飘飘然间,左首一张桌子的一个中年妇女突然叫道:“哎呀,你这死狗,怎么弄得我一身土!”
众人望去,只见不知哪里跑来一只狗,正在她座位旁边使劲地刨着坑,扬起的沙土溅了她一身。周围有人哈哈大笑道:“这不是老李家的大黄吗?说不定它在这下面埋了根骨头,看咱们大伙儿吃得高兴,也想拿出来分享一下呢,哈哈!”
老李家的媳妇上前国轻轻踢了大黄一脚,想把它赶回家去。那狗跑开了几步,但仍然对着那坑哀鸣不止。一个男人正要用脚把翻出来的沙土填回去,突然惊异地“咦”了一声,蹲了下去,对着那个坑仔细地打量起来。
那个被扬了一身土的妇女笑道:“刘老二,你看什么呢,里面真有根骨头不成?有的话你就挖出来自己吃了吧,哈哈!”
刘老二没接茬,伸出手去在坑里探了探,突然发出一声惊叫:“不对,这下面好像有人!”
院子里瞬间炸了锅。有人骂道:“刘老二,你一喝多就胡言乱语,怎么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场合,居然也敢在人家萧大师的家里耍酒疯!”
刘老二瘫坐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哭腔:“是真的,我刚才好像摸到了一个人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