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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凌走到赫子辰身边蹲下,伸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对于赫子阳的选择圣凌是不意外的,当初他就若有所感,却未试图阻止过,不同于当初,这次是子阳自己的选择。还好,赫子辰比上次坚强了许多,虽然眼泪啪嗒地掉,却是不舍多于悲痛。
子阳消失前种的小黄花有了泪水的灌溉,竟迎风见长,高了寸许,花朵也变得大了好多。赫子辰透过朦朦的泪眼见到这一幕,竟弯起嘴角,破泣为笑。
子阳,你的花开得真好。
赫子辰拭了拭眼泪,站起身来远望,清风吹拂,阳光正好。
赫子辰朝宽广无际的失落河望去,清了清嗓子,道:“我们过河吧。”
圣凌拉住他的手,迟疑道:“子辰,你……”
“我没事,正事要紧,赶紧地到对岸去看看那位暗地里捣鬼的‘老朋友’,等它咽气了,我还想回家好好睡一觉呢。”赫子辰伸了个懒腰,泪痕还没干透,脸上却已挂起明朗的笑容,“我有些想念母后做的鱼汤了。”
听他这样说,圣凌眼神显得更加担忧了,却也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拥抱了他一下,又很快分开,抬手召出飞剑。
有些事,谁也不能逃避。他能坦然去面对,再好不过了。
失落河会将一切河上的灵魂吸入河水中,只能高空御剑才能避免其吸引。而御剑飞行的高度越高,耗费的灵力便越多,河面很宽,若非有极其强盛的灵力是无法支撑到对岸的,一旦中途灵力殆尽,那就只有堕入失落河水一个下场。
赫子辰站在圣凌身后,伸出双手箍住圣凌的腰身,云气从他们身上掠过,留下一层浅浅的凉意。赫子辰将头靠在圣凌肩膀上,突然觉得有些困倦,便静静地闭上了眼。
“赫子辰,赫子辰,你不要死……”
“你要是死了,我、我会恨死我自己!求求你……不要死,赫子辰……”
恍惚间,赫子辰突然想起几年前的情景,那是圣凌第一次背他,也是他第一次听到圣凌开口说话。
那回赫子辰把绝音的琴弦斩断了,圣凌非常愤怒,就连一向对他宽容的赫子阳也生了气,因为,绝音是赫子阳送给圣凌的生辰礼物,两人都十分珍视。
赫子辰觉得那自己干的最没风度的一件事,连他自己也不能理解当初是中了什么邪才那么暴戾。总之,由于他一时莫名其妙的不爽快,他把绝音斩断了弦,让两个伙伴都生了气,弄得大家都不爽快了。事后他也非常懊悔,觉得自己的行为颇有些讨嫌,秉着知错就改的原则,赫子辰想尽方法向圣凌赔不是,但这回圣凌的态度异常坚决,始终不肯原谅他。
赫子辰仔细想了一下,绝音之于圣凌,大约就如惊虹之于自己,设身处地一想,要是谁将他的惊虹断了弦变成一张废弓的话……那他不砍死对方大约就是真爱了吧。
这么一想,赫子辰非常理解圣凌,心中悔得直想抽自己嘴巴,以他的性子,做错了事能弥补则弥补,弥补不了的就让对方以牙还牙起码能出口恶气,按他的想法,把惊虹丢给圣凌出气是最公平也最合适的方法了,但是——
他舍不得惊虹。
这让赫子辰十分纠结,应该说这是他有生以来最纠结的一件事了,一边是他个人的原则道义,一边又是视若性命的宝贝,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取舍,整个人为此焦躁了好几天。
他只顾着独自纠结,却从来没想过,或许圣凌并不需要以毁了他的惊虹的方式的出气——当然,他也并不在意圣凌怎么想,他只是按照自己的处事之道来思考,凡事要求无愧于心。
我竟变得如此婆婆妈妈,连男子汉的一点担当也没有了?
——焦躁中的赫子辰如是想。
可惊虹是白凤叔叔送我的,当时我保证过弓在人在,又怎能不信守诺言呢?况且,比起毁了惊虹,还不如直接刺我一剑呢……
等等,刺我一剑?
接下来的事即使过去了好几年,赫子辰想起来都觉得脸红,即使他的心思向来与常人有异,他也没想到自己当初的想法能那么不可思议。
为了让圣凌消气,同时又保全惊虹,赫子辰将手中剑强硬地塞到圣凌手里,认真道:“圣凌,我做错了事,坏了你的东西,你刺我一剑让你出出气,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圣凌目不斜视,扔下手中的剑就走了。同样的事在半个月里上演了无数次,圣凌理都不理他。
债主不肯配合怎么办?
赫子辰积极地动起了脑筋,他的倔劲儿一犯便不计任何后果,也不曾想到自己会如何受罪,打定主意要叫圣凌亲手报了这一剑之仇。终于在一次狩猎中,赫子辰用了障眼法把自己伪装成一只妖兽,完满地中了圣凌射出的一箭。
与计划中有点差异的是,由于是对妖兽下手,距离又不远不近,这一箭的力道大了点,箭枝几乎穿过他整个胸膛。
障眼法失效,赫子辰捂住伤口,朝着圣凌得意地笑:“圣凌,这下子……你必须得消气了。”他站得不太稳,笑着笑着就倒了下去,眼皮落下之前只见一道白影朝他飞掠而来。
“赫子辰!!”
那是赫子辰第一次听见圣凌开口,声音嘶哑,一点也不好听。当时赫子辰还没彻底晕过去,只是脑子有些不清楚,感觉像要睡着了。听着圣凌的呼唤,他拼命地睁开眼睛,想要看看圣凌是什么表情——他实在太好奇了,如果他假装要死的话,圣凌会不会有些伤心呢?
他视野有些模糊,没能看清圣凌的表情,却看到了圣凌嘴角的血迹,那是强行破禁而受的伤。
“赫子辰,你不要死,求你……不要死!”
迷迷糊糊中听见圣凌这样说,赫子辰心里有些得意,又有些莫名的难过,圣凌的声音听起来……怎么比哭还难听呢?
好吧,既然圣凌都说不要他死了,那他就不死了吧……
赫子辰迷迷糊糊地这样想着,心里有种隐秘的欢喜,原来圣凌这么怕他死啊,那他就不吓他了。当时他脑子已经糊涂了,认为自己是在“假装要死”,却没有想到,若不是白凤察觉到圣凌破了禁赶了来,他恐怕真就英年早逝了。
这件事办得实在有些蠢,蠢得赫子辰自己都下意识遗忘了它,这突然想起来,赫子辰才觉得,莫非早在那个时候他对圣凌就已经有了别的心思只是自己没发现?
啧,傻小子哟。
飞剑突然颠簸了一下,把赫子辰那点朦胧的睡意颠掉了。
“怎么了?”赫子辰问,见圣凌似乎有些灵力不支,他道,“你歇会儿,我来吧。”
圣凌也没逞强,点了点头,等赫子辰接手后便自行调息。
两人就这样交替着越过了失落河上空,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达失落河彼岸。
比起有生国还算辽阔的领土,失落河彼岸则显得小得可怜,远望只是黑压压的一道长条,像是一座伶仃的孤岛,及至近处,赫子辰才发现他以为的寒酸之地看起来竟颇为巍峨。
那是一座城池,一座容纳了所有非生之物的黑色城池。
它被称作那落迦城。
两人收起飞剑,落入城内。直到置身其中,才发现这座城池实在庞大,城中颇为空旷,宫殿、高塔等建筑四处零散着毫无规律地分布,使得那落迦城看起来像座有些敷衍的迷宫。
空气中能察觉到一缕又一缕的魔气,但像是知道他们要来,所有的魔都躲了起来,并没有出现。于是,偌大的城中只余他们两人的身影,跫音响在路面,听起来格外清晰。
安静,实在太安静了。
赫子辰和圣凌面面相觑,对于暗处那人那竟没现身“迎接”他们感到些许诧异,这样异常的平静却叫两人不敢掉以轻心,虽然赫子阳说过他感觉到它已经十分虚弱了,但到底敌在暗我在明。
两人走了一段,到达一处十分空旷的平地,平地中央突兀地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汉白玉雕像,雕的是一只体态优美、羽翼丰茂的凤凰。
“白色凤凰?”圣凌惊讶出声,与赫子辰对视一眼,也从对方脸上看到显而易见的疑惑。
凤凰的雕像不足为奇,就在有生国的祭台前就有一尊巨大的凤凰雕像,但它出现在这众魔聚集的那落迦城实在有些诡异。
白色凤凰,众神陨落后孵化出的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当时三界崩塌,世间大乱,是白色凤凰担起了为神的职责,重整天地秩序,并散尽全部力量镇压魔气,如今这个小世界的安定它功不可没。
白色凤凰被有生国奉为至圣的神鸟,是摘星楼白衣上的暗绣的图腾,有生国国民对其无一不是心怀崇敬仰慕。但这样的景仰怎么也不该出现在那落迦城,即使现在河两岸大体上井水不犯河水,但魔族与其余种族尤其是神族的恩怨又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