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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回府之后，方如飞已经面对着窗外的明月，静默站立了半个时辰。思绪纷乱不已，仿佛飘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个时间点。
最终，方如飞收起思绪，深邃的眼微微一沉，脸上满是坚定的神情。
妍儿，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待在你的身边。
缓缓转身，朝着隐于周围的暗卫吩咐道。
“来人，给我拿两大坛酒来！”
“还有，把今晚我醉酒作乐的消息放给守在府邸外围的人。”
“是，王爷！”暗卫闪身而现，恭敬回道，随即便又闪身离开。
方如飞眼睛微微眯起。
方如仟，你安排在我府中的人依旧只是会得到我潇洒不羁，饮酒作乐的消息。
呵呵。
差！心情极差！方如飞此刻迫切地想要喝酒。
因为，唯有大醉一场，才能短暂地麻痹此刻的心痛。
———
白雪皑皑，寒风刺骨。
木屋之外，一身单薄的白衣，陌妍在雪地之中练着长剑。
“妍儿，过来！”洪老仙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
坐在木屋门槛上，仰天喝着壶中的热酒，洪老仙赞许地点点头。
他昨日只是偶然间提到，若是尽可能地将自己置身于寒冷之中，一边练习剑法一边运起内力御寒，则练剑的效率会高出几许。
没想到今日一早，陌妍便出现在这里，脱下了御寒的皮袄，只穿着极薄的单衣，在雪地之中练了三个时辰的长剑。
哈哈，他洪老仙的眼光，果真不错！
“是，师傅！”听见洪老仙的声音，陌妍心下一惊，自己竟然还是无法察觉到师傅的气息。
不够，自己的能力还是远远不够！
收起手中的长剑，陌妍脚尖轻点，落至洪老仙面前。
突然间，洪老仙的酒壶脱手往下掉。陌妍余光一瞥，同一时间身子便动了起来，在酒壶即将着地的一瞬间稳稳地接住了它。
“哎呀呀，老了，老了。”从陌妍手中接过酒壶，洪老仙笑着调侃道。
明知道洪老仙是在考察自己的反应能力，陌妍耸了耸肩，也不拆穿。
拿起酒壶凑至嘴边抿了一口，洪老仙垮下了脸，皱着眉头对着陌妍委屈道，“妍儿，我的酒冷了……”
嘴角一抽，陌妍认命地接过酒壶，运起内力将酒加热。
别看洪老仙潇洒不羁，双鬓半白，其实啊，有时候的性子倒是还蛮孩子气。
自从陌妍被收为徒弟之后，洪老仙的惰性就暴露无疑了，当然，也仅限于陌妍面前。
一旦陌妍不想理会他之时，他便皱眉头装委屈，妍儿长妍儿短地唤着，搞得陌妍最终每每都是无可奈何地帮他热热酒啊，劈劈材啊，挠挠头发啊，生生火啊。
仰头喝了一口热酒，洪老仙满足地叹了口气，“有个徒儿真是好啊！”
闻言，陌妍的嘴角更是猛抽了几下。
“徒弟……”蓦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洪老仙一拍大腿，“哎呀！妍儿，跟我来。”
将酒壶拽回腰间，洪老仙便起身，脚尖一点闪身离开。
微微一愣，陌妍也随即闪身跟上，跟上了洪老仙。
这两年，陌妍每晚都暗自出府，跟着洪老仙学习武艺。
轻功已经掌握得如火纯青，此时的陌妍想要跟上洪老仙的步伐，难度已经不大。
“师傅，我们这是要去哪？”很少看到洪老仙如此兴致盎然的模样，陌妍还是有点纳闷地问道。
“妍儿，我刚才看上了一个小子，不知此时是否还活着。”
“这小子和群狼搏斗的毅力狠劲，和你当时给我的震撼有得一拼！”
“若是那小子还能够活着，我倒是很有兴趣收他为徒啊。”
洪老仙明显的心情大好，让陌妍眼底闪过一丝好奇。
洪老仙处事随性，全凭心情兴致，再收徒弟并不是什么奇异之事。
但是能让洪老仙感兴趣之人，肯定也是不凡之人！
“到了！”前方的洪老仙脚尖一顿，停在了一棵古树之上，陌妍紧跟着也落在了树枝之上，看向洪老仙的视线方向。
犹如当日的陌妍，一身白衣已经破烂不堪，血迹斑斑。
男子明显体力不支，却依旧手握着尖锐的石块，在狼群之中搏杀。
陌妍眼睛微眯起，有点诧异地开口，“方如飞？！”
听见这三个字，洪老仙的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传言，火国二王爷方如飞闲散潇洒，胸无大志。呵呵，如今看来，这个方如飞也是和妍儿一样的，深藏不漏啊。
杀！不停地杀下去！
方如飞此时的脑子中只剩下这一个思想。
血已经浸湿了双手，群狼的血，还有，自己的血。
活下去的念头支撑着快要虚脱的身子，方如飞眼中闪过一丝残忍和恨意。
想要他死之人，他全都记着。
总有一天，他会让那些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群狼的尸体渐渐多了起来，最终，林中只剩方如飞一个身影站立着。
拖着沉重的双腿，方如飞一步步艰难地向着出林的方向走去。
踉跄了一下，无力的身子险些跌倒。只觉得意识在渐渐模糊，方如飞一狠心，握起石块，尖锐的那角猛地扎向自己的大腿。
痛过之后，稍微恢复了清醒。方如飞继续拖着双腿，任血滴滴落在雪地之上，往前走去。
“嗖”的一声，方如飞察觉到身后有剑气刺来，慌忙往一旁避开，却因为体力不支而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仰躺在地上，无法起身。
来人一身王爷府的衣饰，见方如飞避过一剑，知道他已无抵抗之力，也不急。
相信这树林之中没有其余人会出现，所以，方如飞自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来人握着长剑，一步步走向方如飞。
“王爷，今日，你必须把命留在这里！”
自是明白来人的杀意，方如飞嘴角冷冷一勾，“怎么，她给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这么快就背叛本王了？”
来人脚步并没有停顿，无所谓地冷哼了声，“王爷你也别怪我，人都是在为自己活命。”
“她承诺，杀了你，我便可平步青云，坐拥金银无数，良田万亩。”
“其实，话说起来，王爷倒也得感谢感谢我。”
“若不是因为我不想被别人抢了功劳，而跟她隐瞒了王爷韬光养晦的真实情况，保证自己一人便能够解决王爷你的性命。”
“否则，说不定，王爷在这个世界上便会少活些时日了。”
似是得意万分，似是真的觉得自己对方如飞有恩，来人一脸不可一世的模样。
方如飞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身子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剩下了，根本无法抵抗。
难道，今日就真的要命丧于此？
呵呵，真是，不甘心。
来人举起长剑，猛地用力便要往下刺。
嘴角噙着一抹冷意，眼神毫无惧意，直直地看着下刺的长剑，方如飞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和绝望。
“砰”的一声，来人手中的长剑被打飞了出去。
下一秒，一片叶子横飞而来，猛划过喉咙，来人未及得反应，便命丧黄泉。
“谁？！”大出意外，方如飞心中一惊，沉声问道。
是何人出手救了他？这里是极为偏僻之地，竟然还会有人在此。
嘴角一勾，陌妍脚尖微点，便腾身而起，落于方如飞面前。
原以为方如飞会是一副震惊不已的神情，怎料，方如飞见到她之后，却是勾起嘴角，淡淡舒了口气，“还好是你。”
这下，陌妍错愕了。
什么叫还好是你？
刚想问些什么，却发现，方如飞已经昏厥过去。
洪老仙闪身至陌妍身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提起昏迷不醒的方如飞，便飞身离去。
“哈哈，不错，这小子我收了！”
“妍儿，回去给这小子熬些药汁，他内伤不轻啊。”
内伤？陌妍听罢一愣。
没想到方如飞在受内伤之后，竟然还能硬撑着搏杀群狼。
看来，方如飞必是和自己一样，一直以伪装现于世人面前。
陌妍眼睛微敛，方如飞，不知，是敌是友。
……
“说吧。”立于木桌前，熬着药炉内的草药，陌妍淡淡地看了一眼床上已醒来的方如飞，开口道。
深深地看了一眼陌妍，终是下定决心，方如飞将头偏向另一侧，缓缓道出了往事。
陌妍扇着蒲扇的手一顿，眼睛闪过一丝深邃。
原来，竟是如此。
方君夜有一结拜义弟，名为方玮。方玮亦为骁勇善战之人，是方君夜的得力助手。
方君夜与方玮关系一直极好，两人皆视彼此为亲兄弟。
方君夜为火国君王，而方玮则是火国唯一的王爷。
方玮一生共娶三妻。正王妃名为虞依，两位侧王妃，一人名为容迢，一人名为夕歆。
虞依最早入王爷府，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为方玮生下一子，方如仟。
夕歆与颜央霜两人的关系情如姐妹，一日夕歆入宫同颜央霜话家常之时，见到了正好前往御书房议事的方玮。
夕歆对方玮一见钟情，却娇羞地暗藏于心，不敢言出。颜央霜自是察觉到了夕歆的心事，便同夕歆商量，让方君夜为她二人赐婚。
圣旨一下，浩荡盛大，红衣罗轿，嫁入王爷府。
自夕歆入府被封为侧王妃之后，方玮的心便落在了夕歆身上。
夕歆貌美似玉，是个喜静的女子，不争不夺，性格柔弱。而虞依性格娇纵，虚荣做作，心机极重。
相比之下，方玮便更是喜爱夕歆这个干净淡泊，柔情似水的女子。
虞依心下愤怒妒嫉，表面却不动声。笑颜相待，拉着夕歆妹妹长，妹妹短地喊着，时不时送夕歆玉簪发饰，约着夕歆亭上话谈，红妆女绣。
夕歆性情纯善，哪见过这等心机之人。心下大为感动，便真诚待虞依，视她为亲姐妹。
一日，虞依和夕歆在亭上闲坐之时，虞依察觉到夕歆身旁的婢女容迢不是一个甘于为婢之人。当晚，便把容迢唤至面前，让容迢喝下毒药。承诺会每月给容迢解药并提升她为侧王妃，但是需要容迢和她合作，除去夕歆。容迢早就想方设法，希望爬上方玮的床，如今又怎么会不答应。
几日之后的晚上，方玮赴宴回府，喝得酩酊大醉。虞依以讨论女绣为由，将夕歆约至自己的房中。而容迢则趁机脱下外裳躺于夕歆的床上，待醉酒的方玮来至夕歆的房间之时，误以为床上之人是夕歆，一切便水到渠成，两人发生了关系。
待虞依陪同夕歆回房，观看前一日夕歆绣完的女红之时，理所当然的，发现了屋内容迢罗被半裹，哭哭啼啼的情景。
因容迢是自己的婢女，夕歆心里过意不去，便劝说方玮娶了容迢。
方玮懊悔不已，心下觉得有愧于夕歆，无奈之下便答应封容迢为小妾。此时虞依出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终，方玮以侧王妃的身份迎娶容迢。
几个月后，夕歆和虞依同时被诊怀孕。虞依和容迢暗中多次下毒手，几经波折却依旧没能让夕歆怀中的孩子落掉。
一日傍晚，夕歆感到近来身体不适，寝食不安，心下正烦闷。回房之后没有心情看书和女绣，便没让婢女跟着，独自一人出了房，走至花园中散步。
渐渐舒缓了心情，正欲回房之时，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谈话，正是虞依和容迢两人。顿时如五雷轰顶，震惊不已。原来，这些日子来的意外全是两人暗中动的手脚。原来，她们两人对自己的姐妹情深全是虚伪做作。原来，自己腹中的孩子，竟是处在如此不安全的环境之下。
心凉至极，悲愤不已。悄悄回房之后，夕歆坐立不安。在房中思索许久，便决定去找方玮，告知此事。
然而此时的方玮正被容迢床上的放浪妖娆功夫迷得无法自已，怎么有时间去理会夕歆。
当被告知王爷在容侧妃房中之时，夕歆的心骤时更加凉了几分。
第二日一早，夕歆便借口思念颜央霜，进宫而去。
夕歆焦虑万分地跟颜央霜道出此事，颜央霜听后大怒。忙传御医来替夕歆把脉，竟得知夕歆近日的寝食不适是因为餐食之中被掺杂了少量红花散的缘故。
红花散的功效是滑胎。少量不足以危及胎儿，但若是餐餐积累下来，药量达到一定程度，同样有滑胎的作用，而且，大夫很难察觉到是红花散的缘故。
颜央霜便让夕歆待在宫中，直至生下孩子。可是夕歆却坚持着回王爷府，心中想要放下这段感情谈何容易，夕歆希望方玮在第一时间看到这个孩子。
无奈之下，颜央霜只好安排一些暗卫在夕歆身边，保她周全。
怎知，待夕歆分娩那天，方玮刚好有事出府，无法赶回。
知道若是方玮不在府中，那她的孩子生下后绝对是没有生存的机会。刚入夜时分，夕歆便感觉到孩子不久便要出生，慌忙之上让其中一个暗卫去找颜央霜。
深思之后，颜央霜便吩咐暗卫立刻回王爷府，在虞依喝的水中暗下催生药，让虞依的孩子也在今夜早产。待产婆接生下孩子之时，将夕歆的孩子和虞依的孩子偷偷调换。
果真，在孩子被调换之后不久，容迢便偷偷进了夕歆的屋内，将夕歆屋内孩子身上的裹布拉至额头盖住，活活闷死了孩子。
待方玮火急火燎赶回府中之时，得到的便是虞依和夕歆同时产子，而夕歆所产之子因婢女照顾不周而被闷死的消息。
大怒之下，方玮将夕歆屋内服侍的婢女全部处死。
因担忧夕歆的丧子之痛，方玮关怀地陪在夕歆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然而，此事之后，心凉不已，夕歆也看开了。便以丧子悲切，断情入空门为理由，离了王爷府，进了寺庙之中，青灯古佛旁静寂本心。
之后，虞依又生一子，名为方如锦。容迢因野心愈来愈大，妄想跻身为正王妃，而被虞依设计和下人通奸，方玮大怒之下休了容迢并将其赶出王爷府。
所谓血浓于水，母子情是世间最难以斩断的情感。
方如飞自懂事之后，心智便比常人成熟几分，却是对虞依提不起任何亲切之情来。虽不知为何，但是这一声“娘亲”，便是极少唤的。每次一唤虞依娘亲，方如飞心中便别扭万分，有些厌恶感。
直至五岁之时，一日晚，正欲睡着的方如飞突然之间被点了穴道，一黑衣男子将他带出了王爷府，飞进了离王爷府不是很远的一间寺庙之中。
待穴道解开之后，害怕慌乱的方如飞正欲大喊救命，可是在看到旁边一身尼姑服饰却挽着长发的女子之时，沉默了下来。
只一眼，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方如飞的心里便生出了一股难以言语的亲切感和信任感。
夕歆看着日夜思念的儿子，眼泪哗然而下。
“飞儿……”
一声飞儿，却是她日夜期盼了五年。直至近日暗卫回报说，方如飞的心智不似于同龄孩子，可以告知他事实。夕歆激动万分，她的飞儿，她终于可以看到她的飞儿了！
“娘亲……”方如飞无意识之间，轻声呢喃。
闻言，夕歆猛地上前将方如飞拥入怀中，更是泪流不已。
方如飞的心颤了一下，刚才他喊了什么？娘亲？
疑惑不已。为什么，自己对于眼前女子有股熟悉感，觉得，她才是自己的娘亲？
那晚，夕歆抱着方如飞，喃喃而泣，将当年之事都说了出来。
自那晚被送回府邸之后，方如飞在王爷府中依旧保持着往日的样子，而晚上都到寺庙中见夕歆，并且让暗卫教他武功。
方君夜逝世，方玮悲极，亦是自尽于王爷府，毕生追随方君夜而去。方如仟继位之后，方如飞一直做着一个不学无术，胸无大志的二王爷。
然而，前几日，已为太后的虞依竟无意之间发现了方如飞其实是夕歆的孩子。
大怒之下，虞依派出杀手到达夕歆所在寺庙，将夕歆和寺庙上上下下五十人，全都杀死于青灯旁。暗卫重伤，死命逃回报告。
方如飞十二岁，没流一滴眼泪，新仇旧恨，指天发誓，必定要一并讨回！
虞依并不知道方如飞的情况，认为方如飞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考虑到方如飞虽然一无是处，但留在这个世间上，就是一个隐患。当自己的亲身孩子抚养了十二年，心中肯定是有感情在的。虞依最终心一狠，还是决定将他除去。
着手准备培养自己的势力，但是没想到今日竟然会被培养起来不久的人所出卖，果真，绝大多数人的本性还是贪婪的啊。不过幸好，那人为了一己私欲，没有将自己暗中培养势力的事情说出。
陌妍将炉中的药汁倒出，端给方如飞，突然想起了什么，便略带疑惑地问道，“你那时为何说，‘还好是你’”？
“我娘亲跟我说过你的事情。”
“当初你母后和我娘亲无话不谈，知道你自六岁便开始韬光养晦。”
“我答应娘亲，必会倾尽全力去帮你。”
“你，很不容易。”接过药汁，方如飞淡淡道。
嗯，和自己所得到的消息完全吻合。
陌妍点点头，表示明白，“原来如此。”
嘴角一勾，陌妍略带深意地看着方如飞。
“呵呵，都是同类之人。”
“对了，洪老仙似乎已经决定要收你为徒。”
“你接下去有何打算？”
“我有办法让虞依对你放下警惕之心，但是，这需要你做些戏份，吃点苦头。”
“回去之后，你好好整理一下你刚建立的势力。我会安排我手下之人去你身边，你要尽快了解我的势力排布。我的人，我绝对信任他们。”
“我答应父皇要守护这火国江山，但是，我毕竟是女子，普天之下，是不可能接受我登位为皇的。”
“所以，我会帮你获得那个皇位。”
“我需要，你和我一同守护这个火国江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