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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赏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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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柳梢头,堂上灯火通明,映照着满室的青衫襦裙。行酒投壶,宴饮正酣,许多人脸上都已现出微醺之色。

    子歌随侍于莲儿身侧,冷眼瞧着席间一派欢快祥和之意。穆离轩推辞不过卢浚逸的盛情,与七八人一起玩起了投壶。他虽然自称新手,却已驾轻就熟地连连投中数轮,惹得他身旁的梁忠植抚掌叫好。

    莲儿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余光却偷偷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刘豫章,子歌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刚刚她抚琴时,几个从凤台坊来的舞姬在堂中翩翩起舞,妩媚翩跹,曲终之后,她们便自然地分散坐在席间。此刻,一个面容圆润姣好的女子正为刘豫章斟酒,脸上带着淡淡的绯红。

    莲儿心有烦闷,将酒杯重重地放到桌子上,侧过脸对子歌说道:“姐姐,你说……他为何迟迟不参加武试?”

    子歌侧耳听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听莲儿又絮絮地说了下去:“方才在里屋,他对我既恭顺又有礼,我还以为他对我也有意……可现在他有佳人在旁,我忽然又觉得离他特别远……”

    子歌默默看着远处穆离轩抬起修长的手臂,稳稳又拿下一局,然后笑着接过舞姬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自己的唇角也不由得泛起了一丝笑意,但落入莲儿眼中,却犹如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宣告。

    “你莫心急,哥哥这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他作为南诏世子,周围这样的女子多得是了……”

    子歌好笑地瞧了她一眼:“你这样说是为了安慰我吗?”

    “是啊。那些送上门来的女子,哥哥从来都不上心。”莲儿却是当了真,一脸正色地说道,“我和他磨了几日要出门,他都不愿意,你只消说一声他便答应了。他心里是真的有你的。”

    子歌闻言,哑然失笑。她既不想再提起送请帖那日穆离轩的戏弄,也不想正面回答莲儿的问题,便只能敷衍地回应着:“嗯。你也无需太过担心,凤台坊的舞姬都是清倌,刘将军也不像是流连花柳之地的人。”

    莲儿冲她释然一笑,牵起了子歌的手:“这里面闷得慌,他们又各玩各的。你陪我到院子里转转可好?”

    子歌瞥了一眼仍在局中的几人,无奈地点了点头。

    两人就着朗朗月色,在府中漫步闲谈。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那处设有流觞曲水的凉亭。粼粼月色,映照着地面的沟渠,如一道澄明的白练,又恰似那夜宫宴上莲儿手里翻飞的银纱。

    子歌凝望着天上的满月如盘,一时有些怅然思乡。

    满月圆缺,半年时光殆尽,她离自己的家仇国恨却仍隔着遥遥的距离。今夕何夕,不知哪日才能有沉冤昭雪的一天?

    她轻轻一叹。夜凉风疾,寂静中却又有一种蓄势待发的张力。子歌心中总有一片阴云挥之不去,在听莲儿说起船上落水一事时,她便疑心背后可能有人在加害。官船即使远航在外,甲板上也定不会湿滑至于让人落水,想来或许莲儿那时饮了些酒、在船上又有些不适,所以未曾留意到身后那只不怀好意的手罢了。

    “姐姐小心!”

    她刚刚回过头,便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到了一旁,冰冷的流水顿时溅了她一身。莲儿惊声尖叫着想躲开,那团撞开了子歌的黑影便又向她扑去,将她同样推倒在地。

    “莲儿莫慌,梁大人就跟在我们身后。”子歌见自己一时无法上前援救,便故意抬高音量大声说道。那名黑衣人闻言,动作果然有所迟疑。片刻之间,梁忠植焦急的脸便显露于凉亭之外。

    子歌从地上一跃而起,上前想拦住那人的去路,未料他双足一点,径自踏上房梁而去。

    梁忠植扶起受了惊吓的莲儿,表情关切,却是讷讷不成言,莲儿冲子歌点点头,示意自己并未受伤。子歌见她无恙,又有人相伴,便沿着回廊径直追了出去。

    那人的身法绝佳,但子歌的体力亦是不弱。追过了两所房舍之后,那人终于转身落入了庭院中,想由防卫最薄弱的角落翻墙出府。子歌见他并未配带刀具,身量略轻,似乎与自己相差不远,便欺身上前,趁其落地时下盘不稳,一脚踢向他腰间。

    那人不知身后仍有追兵,这一招去势又颇为凶狠,子歌料定他在空中避无可避。没想到,他却以一种十分诡谲的身法,四两拨千斤,轻松地化解了子歌的攻势,随即轻飘飘地落在了石板路上,双手抱胸,饶有兴味地看着子歌。

    子歌蹙起眉,知道此番遇上了对手,只可惜自己并无利刃在身,只能凭借拳脚功夫讨教一二了。

    她提气上前,一连抛出数招,步步紧逼,想将他逼回院中,他却不紧不慢地和她拆解着,似乎对子歌的招数颇为熟悉。子歌心有疑惑,手下依然不动声色地出着招,但双掌在空中时却猝然转了个弯,向着那人的面上削去。

    他没有料到这招变数,只来得及躲开其中一击,另一击则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哎哟!”

    听到这声绵软的惊呼,子歌心下顿时了然。她收了招数,轻哼一声,站在原地不再说话。那人默默看了她一眼,然后旋身自院墙翻了出去,动作干净利落。

    子歌轻轻叹了口气,正想回到凉亭看看莲儿的情况,却见廊下又闪出一人,来势凌厉,右掌直指她的面门而来。她却不闪不避,反而好整以暇地扬起了脸庞。她的余光中早已瞧见了那抹熟悉的湖蓝色胡服。

    “你就连一个再次讨教的机会也不愿给我?”

    刘豫章的掌心停在了她眉前寸许,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子歌,身上隐隐散发着酒气。

    “刘豫章,你又喝醉了。”子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知道方才他在雅乐会上又灌下了不少酒,心里莫名地涌起几分怒意。

    “终日沉溺于酒色之中,你不觉得有愧乃父之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