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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易宇兮又陷入了一个黑暗的世界,那是一个阴森而恐怖的世界,在那里,他能看到另一个自己,一个可怕的自己……
在他六岁生日的那天,他坐在旋转木马上看着拿着冰淇淋朝他缓步走来的父亲,在那两声震耳的枪声后,在周围的人都吓得尖叫逃窜之时,他却就着旋转木马所在的高度看到了站在父亲身后那几步之外的身影。
那是一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他看不见他的脸,但却可以看见他的眼睛,虽然距离很远,但那眼眸里透出的阴冷让他深深地刻在了年仅六岁的脑海里。
然而两年后,在妹妹出事的那一晚火灾中,他又一次见到了那双眼眸,还是那个高高的身影,一样的带着口罩和鸭舌帽,他站在观望的人群里,就这样远远地望着那熊熊的烈火,而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看到他离开,八岁的易宇兮想要去追,却被邻居误以为他要冲进燃烧的楼里,伸手将他抱住让他无法再迈步。
“放开我!放开我!”他大声叫着企图挣脱邻居的禁锢。
但彼时的他力量根本敌不过一个成年人,待火被赶来的消防员扑灭,他终于被邻居松开能够追过去的时候,那个身影早就消失了……
两次,父亲和妹妹的死,都有那个身影在场,他不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他不信!他一定要再找到那个人!一定!
父亲去世了,妹妹也去世了,那时从孤儿院逃出的他寻母无果,他只得用身上仅剩下的钱回到了父亲的家乡,那里是父亲成长的地方,而仅剩下的那座老宅也是他当时唯一能够容身的地方。
也是在那栋老房子里,他整理父亲的遗物发现了他留下的日记本,那本厚厚的日记本记载了父亲对母亲和他们的爱,也记载了无数个深夜里父亲无眠的煎熬。
翻完那本日记,他一个人在老宅哭到撕心裂肺,一夜无眠。
那一夜,他将父亲的日记本一页一页地烧掉,天刚亮的时候便收拾东西离开了老宅,自那起,他便过起了流浪般的生活。
他吃过别人扔下的剩饭,也睡过大马路,甚至被小混混们围攻,慢慢地他也学会了反抗,在第一次拿起砖头砸伤了一个比他年长许多,个头也高许多的男孩之后,他也成为了小混混里的一员。
从此,他干着最受人鄙夷的事,跟着同伴去打架、偷窃,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六年,他从跟着这个大哥到跟着那个大哥,偶尔也跟着同伴去一些酒吧充当打手解决一些突发状况,每一晚都有小费,足以充当一天的伙食费。
直到有一天他在一间酒吧打架时无意遇见了黎申,就是后来落在他手中被绑去英国的那个男人。
那时正值壮年的黎申已是季氏旗下的一活跃分子,初次见到易宇兮,当时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在面对酒吧闹事的几个成年壮汉,在别人都在跟他们厮打时,只有他一个人直接拿起那里一个香槟的酒瓶。
“啪——”地一声直接朝一个人男人的头上砸下。
鲜红的血很快顺着男人的头流下来,还未等有人吓得尖叫他已经举着手中已经打碎的酒瓶直刺向闹事人中的头儿,那破酒瓶上尖锐的碎片就在那人喉结的几毫米处停下,只要他再往前伸手一下或者那人再动一下就会被当成刺吼。
那一刻,世界仿佛静止,黎申就这样远远地看着所发生的一切。
他从这个少年的举手投足中看出了一股难得寻得的狠劲,还有那盯着敌人杀气腾腾的眼神,简直就是为他们这个黑暗的圈子而生的,而那熟悉的眼眸和侧脸让他竟有片刻的失神。
太像了,简直太像了!
于是他抓来老板问那少年是谁。
老板告诉他:“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八岁就开始混了,今年才到这里来兼职午夜打手,据说是父母双亡的孤儿。”
“他叫什么?”黎申又问。
老板:“好像叫,易……易宇兮。”
听到他的姓,黎申怔在了原地……
那一晚结钱的时候黎申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认识一个叫易凯锋的人么?”这是他们见面时黎申的第一句话。
正在数钱的易宇兮闻言手上的动作稍滞,很快却又恢复。
他连头都没抬,看都没看黎申一下拿着钱便直接离开了,仿佛从头到尾都没有这个人,只留下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的黎申。
但他今天惹了事,待他离开酒吧后今天被他打的那些人又找来了帮手,他们来势汹汹,每个人都手持长刀,身高和体格均在易宇兮之上,将他一人拦在了路上。
纵然易宇兮身手再好也敌不过这么多人,很快他就受了伤,肩上、腿上都被刀划伤。就是在那样以多欺少的情况下他还是成功地从一个人手中夺下了刀,同样砍趴了好几个人。
突然有一个人从他身后袭击,一脚直接将他从身后踢倒。
“臭小子!刚刚很拽是吧?很能打是吧?不是拿酒瓶打人么?来啊?继续打啊!”一群人叫嚣着将他围起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让我废了他!”
蓦地,有人喊道,正是刚才差点被易宇兮刺到喉结的那个男人。
只见他夺过一把长刀,说完就要朝易宇兮砍下来。
却“砰——”地一声,下一秒他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与地面发出“哐”的摩擦声。
听到枪声所有人吓尿,闻声望过去,是一个高高的身影。
“申哥?”紧接着就有人恭敬地叫道。
躺在地上的易宇兮也抬眸朝走来的人望去,就是刚才在酒吧里与他说话的那个男人。
黎申缓步靠近,慢慢开口:“想在我的地盘闹事?”他问。
为首的那人解释:“申哥,这小子不识抬举想给他点教训。”
黎申冷笑:“教训?”他反问:“我允许你们在我的地盘动手了么?嗯?”说完拿起枪把玩了几下然后对准了其中一个人:“还要玩么?”
吓得那帮人大气都不敢出:“申哥,您忙您忙,我们就是闹着玩玩,您千万别当真,别当真!”语毕,立刻扔下手中的刀一个个溜了。
待他们离去黎申走向了易宇兮。
“你怎么样?”他对他伸出手问道。
易宇兮拒绝了他的搀扶,自己慢慢地站了起来。
“臭小子,还挺有个性。”黎申看着他说道。
易宇兮终于与他对视:“你是谁?”他问。
黎申笑笑,从袋中摸出一根烟点上。
“易凯锋的兄弟。”六个字简短却让易宇兮定在了原地。
黎申见状挑眉:“怎么?你也认识他?”
易宇兮沉默,良久,他突然转身微瘸着迈步离开,只留下了一句:“不认识。”
黎申这一次并没有跟着他,只是在他身后告诉一字一句道:“我叫黎申,你身手不错,可以考虑投到我门下,你知道季岩宸吧?想在道上混出名堂,就要进季氏,不然就凭你这样分分钟都会像今天这样被砍死,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易宇兮继续走着他的路,而身后的声音还在继续。
“想清楚了可以来酒吧找我,我每天都在。”
没有停下脚步,易宇兮拖着受伤的身子回了租住的小屋,耳边回响着黎申对他说的话,这一次他伴随着疼痛又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他去找了黎申。
黎申看到他拍着他的肩笑得欢畅。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就这样,就是这样一个选择,让他的命运从此以后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让他的世界陷入更黑的深渊……
***
在黎申那里,他开始学习更精湛的格斗,而黎申也十分器重他,渐渐地开始带他出入季氏。
第一次见到季岩宸时易宇兮仍是个脸上未脱稚气的孩子,但从头到尾冷滞的表情和毫无感情可言的双眸都让季岩宸连声感叹:“像,太像了。”
扶着易宇兮的双肩仔细端详着季岩宸又缓缓开口告诉他:“你父亲曾经就是我季氏的一名大将,为季氏立下了诸多功劳,却因我的疏忽被仇敌暗杀。”说到此他不禁泪光闪烁,又看向易宇兮。
“万万没想到多年后他的儿子也走上了与他相同的道路,你家后来发生事我也听说了,这些年你一定受了很多的苦。”说着他抓过易宇兮的手轻轻拍了拍。
“你们父子皆与季氏有缘,既然命运安排你与我相见,日后你就进入我季氏做事,待你成年就接替你父亲曾经的职位。”季岩宸如此说道。
但还未等易宇兮有所回应就被一个声音抢过了话。
“不行!”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敢对季岩宸说一个“不”字,除了他的爱子——季远。
小少爷一开口,在场的所有人都噤声不语,他可不是个好惹得主。
季岩宸看到他便微微蹙眉。
“谁允许你又混进来的?”他质问道。
季远却大摇大摆地走到他面前:“我可是正大光明走进来的,哪是混?”
这个季远今年十四岁,与易宇兮同龄,是季岩宸老来得子,且就这么一个子嗣,所以极为宠爱,因此也养成了他交横跋扈的个性。
“我也十四岁了,刀啊枪的早玩腻了,也是时候让我听听您是怎么跟我的这些叔叔们交代事情的,好早做准备不是?”季远如此说道,站在季岩宸身边看着众人。
年仅十四岁他已经高高在上,毫不将陪父亲打天下的叔叔们放在眼里。
因为在他的世界里,臣终究是臣,永远不能跟天子平起平坐,永远!
季岩宸自然也由着儿子这样,见他的视线停在了易宇兮的身上便开口问他刚才为什么要说“不行。”
季远绕着易宇兮踱了几步,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
看他一副眉清目秀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心生反感,于是他回答父亲。
“因为我正缺一条忠心的狗,他不错,就他了!”挑着眉道。
易宇兮无声地站在原地,眸光却落在季岩宸身边的某处,那一刻他却出奇地镇定。
就在一旁的黎申生怕他一冲动就跟小少爷顶撞担忧之时却听他微微启唇做出了回应。
“是人是狗,是敌是友,时间长了自然见分晓。”说着他抬眸迎向季远的注视:“逢人只说三分话,留得七分打天下……”
这一语,瞬间就堵得季远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