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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战与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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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兵筹饷,广罗人才,这样大张旗鼓的搞法,在他看来,是祸非福,总有一天弄得决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然而主战派正在锋头上,清流的嚣张,犹在其次,慈禧太后力主备战,不信能够和平了结的态度,才是他最感到焦灼的。

    从处置了筹议边防一案,慈禧太后心力交瘁,病势日增。

    李德立请脉以后,提出警告,说她气血两亏,心神悸怯,多由操劳国事、焦忧太甚而来,如果不是摆脱一切,彻底调养,将会酿成“巨祸”。

    慈禧太后也知道自己的病不轻,然而要她放手不问国事,却怎么样也不肯松这句口。而臣下则又必须“讳疾”,一方面是怕引起她的猜疑,对她本人而。

    一方面因为慈禧太后是实际上的皇帝,为安定人心,须对天下而讳。这样就不便公然奏请免除常朝,只望她自己能够节劳。

    “西边是争强好胜的,总得有个说得进话去的人,想法儿劝一劝才好?”

    恭王亦以宝銞的看法为然,但是谁去劝呢?七福晋是见了她姐姐不大说得出话的,七福晋怕碰钉子不肯进宫,而且恭亲王也不敢冒昧。

    最后,让宝銞想出来一个人:居孀的荣寿公主。

    慈禧太后本就爱重荣寿公主,在她居孀以后,更有一份不易解释的歉意,因为是她作的主,将荣寿公主指配给了体质虚弱的符珍,结果害了她一辈子。

    为此,格外另眼相看,就说错了话也不要紧,而且荣寿公主沉着机警,善于析理,也不致于说错话。

    于是荣寿公主衔命入宫,一到就表示要住下侍疾。她也真的亲尝汤药,夜深不寐,只要慈禧太后一张眼,或者问一声,她总是很快出现在病榻前,真正是孝顺女儿的样子。

    二月初一从养心殿回宫,慈禧太后几乎连走下软轿的气力都没有。荣寿公主觉得不能不开口了。

    “皇额娘”她忧容满面地,“女儿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慈禧太后怜爱地责备,“几时不让你说话来着?”

    “那女儿就说了。打明儿起,好好歇着成不成?这么冷的天,天不亮上养心殿,好人也得受病,何况圣躬不安?”

    “唉!”慈禧太后摇摇头,“哀家何尝不想歇着?你说,‘那边’是能拿大主意的人吗?”

    “要拿主意,这么安安稳稳歇着,还不是照拿?”

    “这话倒也是。”

    “本来就是嘛!”荣寿公主接着便又劝说,边防正在部署,曾纪泽方由英赴俄,对俄交涉在停顿之中,眼前并无大事,正好养安。

    慈禧太后笑了,“照你这么说,哀家这个病倒生得是时候了。”

    “国家大事,千斤重担,都在皇额娘—个人身上。”荣寿公主又说,“过一两个月,曾纪泽到了俄国京城,开议那时候要请训,皇额娘早就万安了,有精神对付老毛子了。”

    这句话说得慈禧太后不断点头,“把‘那边’请来吧!”她说。

    慈安太后却真是老实,听慈禧太后一说,先自一愣,便有些手足无措之感,“我怕我一个人不成吧!”她迟疑着问。

    “没有什么不成!这多年下来了,难道说还有什么看不清楚,听不明白的?”慈禧太后又指着荣寿公主说,“有她阿玛在那里,错也错不到哪儿去。再说,我还是可以帮着看折子,拿主意的。”

    这样鼓励着壮慈安太后的胆,她总算放了些心。

    但是,第二天跟军机见面,仍难免怯场,因而率直说道:“慈禧太后身子欠安,只好哀家一个人来料理。六爷,哀家可有点儿摸不清头绪,该当怎么办的怎么办!错了什么,漏了什么,你们可要早说。”

    慈禧太后的病,失眠和饮食无味这两种征象,始终去不掉,成了缠绵之疾,时好时坏,但就是好的时候,也是“多言则倦,多食则滞”,就算想问政事,也是力不从心。

    大政事只有两件,一件是对俄交涉,一件是筹议边防和海防。备战求和,则和战在未定之际。曾纪泽虽远在英国,对于廷议纷纭、举棋不定的情形,知道得很清楚。

    大计不决,交涉一定无功,因而他在伦敦,迟迟其行,只是与总理衙门函电往还,反复讨论,要先定出一个交涉的宗旨来,方愿启程。

    和战大计则不但朝中争得很厉害,督抚中亦分成两派。主战的势孤而气壮,那几乎就是左宗棠一个人。

    主和的则人多而情虚,因为主和便好像是退缩、懦怯,一定挨骂,因此为头的李鸿章,只能跟恭亲王密函商酌。

    两江总督刘坤一奉召入觐,过天津时曾有一番密谈,决定谏劝持重,理由是海防不足恃,万不可开衅。

    他们一方面分别上奏,请宽减崇厚的罪名,以为转圜之计,一方面由李鸿章侧面鼓励英国公使威妥玛出面调停中俄纠纷。

    主和派渐渐占了上风,在翁同和的全力游说之下,连一向态度最激烈的醇亲王,也改变了主意,不主张遽尔决裂。

    同时,在籍养病的郭嵩焘,也上了一个奏折,洋洋数千言,分析对俄交涉的事理,主张遣派专使实地调查,伊犁尽可暂缓收回。

    崇厚的罪名,应当符合万国公法的规定。

    由于郭嵩焘的精通洋务,他的意见,自然受人重视,因而主和派的声势越振。原来主战的高谈阔论,主和的曲曲调停,有各行其是、不相为谋之势,此刻则以开议无法再缓,而崇厚的能否免死,便成了和战大计中的一个关键。

    整整三个月以来,慈安太后照例从养心殿退了朝,就到长春宫,将召见军机及部院大臣,或者入觐督抚的情形,说与慈禧太后听。

    当然,不仅仅是让她知有其事,主要的是跟她讨主意。

    “六爷又谈了一件事,说接到肃州的信,左宗棠出嘉峪关到哈密去了。带了一样东西,”慈安太后说,“你再也想不到的,是一口棺木。”(未完待续。)